巫阮阮一脸惶恐,他不是一直耍耍嘴皮子而已,难道还要真枪实弹的跨刀上马不成吗?

    司机虽然装了一路的耳目不聪,但是俩人的每一句话都没落下的听着,在绮云四季当代驾这么久,太高档的轮不到他们接,人家都配司机来的,但是太低端的也不来这消费,不管哪种身份阶层,在外面人面前还都是要些脸面,他觉得后面那孕妇肯定认为这上司惨无人道,不过霍朗的话听着还是像玩笑话,于是他就自作聪明的问了一句,“真的啊?”

    霍朗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假的。”

    司机干笑了两声。

    阮阮把怀里的螃蟹纸袋抱的哗啦哗啦作响,坐的板板整整跟小学生准备上课一样。

    下车时,她把纸袋放到霍朗的手边,碍于礼数的问了一句,“霍总,您要不上去坐坐?”

    这就是一句周到礼貌的客气话,换了谁载她回家她都会这么问一句,可是霍朗的那个表情,巫阮阮甚至能想象到他马上要开口说的话:去你家潜规则吗?于是她马上一转态度十分和蔼的笑笑,“我把司机忘了,一会您又不能开车,那您就先回去吧,改天我再请你上来喝茶。”

    说完就要撤退。

    “站住。”他面无表情的将人叫住,手指敲了敲装螃蟹的纸袋,“拿走,我不吃剩的东西。”

    巫阮阮一怔,应了一声,抱起纸袋,关上车门。在进小区的大门时,还不忘记回头和他招招手,车窗里漆黑一片,她也不知道霍朗在没在看她,反正车没有马上开走,她就当做是在看着自己。

    其实霍朗真不是不吃剩菜的高端金贵人士,他二十岁大学毕业,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工作两年,职位一路飙升,人生顺风顺水,可还是觉得生活里少了什么东西。23岁那年圣诞节,他在人潮如涌的纽约街头看到一个穿着单薄棉衣的黑人小孩,在酒吧的转角冻的瑟瑟发抖,一番询问之后知道他唯一的祖父去世,而小男孩被送进了一家福利不怎么好的福利院,兼有虐待儿童的嫌疑,霍朗当天晚上把人带回了家,第二天给他送到了正规的福利院。

    之后,他联合几个做媒体的朋友,一窝端了那间不靠谱的孤儿院,等他推开那扇破败的大门时,一干人均是惊讶的说不出话,他很难想象在纽约这样国际顶级的大都市,会有这么不堪入目的地方存在,门窗被冷风吹的来来回回撞在墙上,十几个有着各种残疾的儿童冻的鼻青脸肿,跟让人打过一样,一直深受泱泱大美帝教育的霍朗,骨子里那股野兽与英雄并存的气势一发不可收拾,年轻朝气的男人总是热血沸腾,热血一沸腾,脑子就灌铅,他放弃已经得到的一切,毅然决然的投入到拯救地球的英雄队伍里。

    在这个过程里,他接触到了几名做慈善的企业家,看到极度残忍的资料片,于是他又毅然决然,视死如归的背起行囊,远行到那片苍莽的大地。

    他这辈子最苦最甜的日子,都滋生在那些颠沛流离的地狱炼厂。

    有剩菜剩饭可吃,其实是相当幸福的一件事。他在叙利亚生活过一年半,相当于行走在刀锋上,也许你上街买个菜回头就让人一枪崩掉。他也卢旺达生活过两年,一车一车的物资源源不断的送往那个看似无底洞一样的难民区,食物永远短缺,医疗设备永远无法完整,他曾和一群只能穿上破旧背心裤衩的黑人孩子们一起睡在非洲草原闷热的星空下,最后一块压缩饼干给了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小孩,在那些个连纯净水都成了奢侈品的日夜里,等着下一批的物资送达。

    巫阮阮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餐桌上的餐盘已经被撤走,她没有看到那些端走的盘子里,连一片蔬菜叶都不剩,霍朗毕竟是成年男人,饭量不小,但是绝对是吃多少拿多少,他经历过太多饥肠辘辘的日子,所以懂得不管高低贵贱,每一粒粮食都弥足珍贵。

    他看着巫阮阮站在远处挺个圆滚滚的肚子,肩上挂着好像要装尿布一样的大包,怀里捧着一个大纸袋,像个小孩子一样向他招手,忽然就不想离开中国了。。

    她说再见的样子,不似离别,更像期待,好像他们能一直一直不停的再见到,不像有些女人,说了再见,就能狠下心来再也不见。

    她额头上的红印,嘴角的血口,还有脖颈上的吻痕,几乎是一个不差的落在了霍朗的眼睛里,她可以选择向他求助,却只是拙劣的隐藏。他看到的巫阮阮就是这样一个说不出哪好但你也挑不出哪差的一个人,不坚硬,但很坚强,不软弱,但是很温柔。

    ————————————

    巫阮阮住的地方不是电梯房,这么老的小区,就算是电梯房,电梯也必然是老的,那么老的电梯住起来还真是不如楼梯舒坦,起码自己脚踏实地的往上爬不用担心楼梯会突然坍塌。

    想到这里,巫阮阮还自嘲的笑了笑,原来自己是这么贪生怕死的人啊?其实怕死也正常,哪一个心里没有毛病的人会整体惦记着自己去死,时刻准备着去死,她不过是生活波折了些,爱情坎坷了些,但是还犯不着想死,生活里还是有太多未知是值得期待的,比如她肚子里的新生命,霍燕喃,比如俩周之后与大女儿霍燕呢的见面,比如她未来的职场发展,比如她下一段美好的爱情……

    别看楼房老旧,连楼梯的棱角都被岁月削圆,变成带着一个个参差豁口的圆角,可每一层都有一个廊灯开关,随便在哪一层按下,一整栋楼都灯火通明,巫阮阮吭哧吭哧的爬上4楼,掏出钥匙打开外面的颇有年头的防盗门,第二层木门被人直接从里面打开。

    出现在面前的人令她微微一怔,美男出浴图?

    “你回来了。”男人十分自然的看了她一眼,好像是过了十几年的老夫妻一样,看到巫阮阮脸上的伤,目光古怪起来,他穿着雪白的浴袍,发间还低着水,嘟囔着,“我还以为是安茜那个死丫头。”然后一屁股坐回电脑桌前,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啪啪直响,游戏里的厮杀仿佛能给他带来无尽块感。

    这间房子面积不小,90多平,一间大房是安茜在住,因为她是原始住户,先入为主,房间也自然是她先挑,小的房间是巫阮阮在住,一张一米五的木床,一个陈旧的大衣柜,一张书桌,屋里走动着还轻松。客厅不是十分见方,餐厅和客厅阳台相连,空间显得很开阔。

    电脑桌应该是房东留下来的,很旧,轻轻一晃就岌岌可危,好像随时会倒。这会儿他就在那上面鼠标键盘一顿乱敲,阮阮真想替他去扶着点,不然这电脑恐怕也是过早死啊。

    男人的洁白浴袍质感不错,应该不是三五十就买来的东西,她应声道,“安茜还没回来吗?”

    他没回头,专心致志的看着电脑,“没,这死丫头……”

    这实的云。巫阮阮换下鞋,走进自己的房间,眼睛瞥到安茜的房门是虚掩的,而门锁,居然是被敲坏的,她心里突然有些警惕起来,男人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门是我敲坏的,我衣服都在她房间里,你不用害怕啊,我就是长的放荡不羁了点,其实是好人,安茜是我堂妹,我叫安燃,是这房东,我是来……这个傻/逼不攻击防守个屁猪一样的队友真是神也无法拯救……”

    阮阮拿着钥匙开自己房门的手抖了抖,原来不是安茜的男朋友,是堂哥,还是房东,难怪像在自己家一样随便,她很礼貌的回应,“噢,你好,我叫巫阮阮。”

    “吴暖暖啊?好像吴奶奶……”

    “巫,巫阮阮。”她轻声强调。

    “嗯,巫懒懒,你好。”

    阮阮看他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就开门回到房间,想起来自己怀里还抱着一盒螃蟹,半个身子探出房门,“安燃,你吃饭了吗?”

    “午饭吃了,晚饭还没,冰箱比安茜那个死丫头脸都干净,一会吃面,干嘛?”

    她端着餐盒走到电脑桌旁边,“我有大螃蟹。”

    安燃抬头看了一眼纸袋,上面赫赫印着绮云四季四个大字,“大馆子啊!几只啊?”

    “一只,拆过肉的帝王蟹。”

    安燃又抬了看了她一眼,“孕妇不能吃螃蟹吗不是?”

    “我们领导说,馒头吃四十个也能撑死人,螃蟹少吃一点没事的。”她解释道。

    “那成,谢谢你的帝王大螃蟹,先放厨房吧,一会我做个螃蟹面,等我杀完人的。”他继续投身在激烈的游戏厮杀里。

    阮阮回到卧室脱掉大衣,拿着换洗的衣服去洗澡,大概是安燃刚刚用过的原因,浴室里的热气还没散尽,她脱好衣服转身去照镜子,当即吓得一愣,额角通红一块,嘴角外面还有一个血口,血迹已经结成血痂,还有这一脖子的吻痕,眼底红红的血丝,看得她心惊肉跳。

    想到刚才安燃古怪的眼神,她不由一愣,霍朗岂不是也全部都看见了吗?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只是穿着低领的灰色针织衫,简直就是毫无遮拦甚至相当于展览一样出现在他面前,自己还说了那么一个拙劣的借口,把人当傻瓜吗?

    她靠在流理台上,仔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霍朗戳她的额角,戳她的嘴角,还拉开她的领口,她还傻乎乎的以为他又是故意消遣自己……

    浴室里有一台家用电子称,她脱下拖鞋站了上去,眉头轻轻蹙起,这个星期,她一斤肉都没长。

    这个狭小的浴室,和绮云山的别墅比起来简直相去甚远,主人房的冲浪浴缸一直是她最喜欢的,呢呢也很喜欢,以前她们俩总是在水里扑腾很久,最后要霍霆一个一个用毛巾抱出来。

    阮阮有些淡淡的心酸,这种心酸她并不陌生,几乎每天入夜都会感觉到,当逼仄的房间只剩她一人,这种心酸就会无限扩大,说到底,都是自己曾经过的的太幸福,以至于现在只有稍有不幸,她都会难过的不知所以。

    热水冲过身上很舒服,带走一身疲惫,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她在自己的脖颈上轻轻搓了搓,这些羞人的痕迹要几天才能散掉,她又不喜欢穿高领的毛衣,只能每天带着围巾上班。

    在房间里吹干头发,披了一条酒红色兔毛针织披肩,衬得人很贵气,阮阮坐在床上看着新下载的韩剧,尽量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赶走脑袋里那些混乱是思绪。

    房门叩响,她拉高披肩遮住脖颈,打开门。

    安燃手拿筷子,撑着门框,“你吃不吃面,我要开煮了。”

    巫阮阮弯着眼睛笑了笑,“吃!谢谢。”她不是很想吃东西,但是胃里还是空荡荡的,她能饿着但是喃喃不能饿着,想到自己花了五千块钱去吃了顿大餐,结果还是扁着胃回家,真是傻到份了,吃饭这种事情,她从不要求吃的多精细,粗茶淡饭亦是不亦乐乎,但是一定要吃的饱,天塌下来,身体也是自己的,好好保重,才能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嘟囔道,这就是吃货的精神。

    巫阮阮坐到自己的书桌面前,抽出平时闲来无事手绘用的速写本子,打算画点什么,她直接翻到最后一张空白页,用黑色的炭笔寥寥几笔,勾勒一个男人的背影。

    电话在床头嗡声震动,她以为是童瞳,嘴角弯起来,笑着去拿手机,看到屏幕却怔了几秒。是霍朗。

    “喂?霍总?”

    “几栋,几房。”毫无温度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好像要追债的人一样。

    巫阮阮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还愣愣的反问,“什么?”

    “我问你住哪一栋,哪一梯,哪一户。”

    巫阮阮傻掉了,她没想到霍朗明明都已经回家了,还要回头响应那句“上来坐坐”的话,况且,这都几点了,她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九点多了。

    这个老房子没有安装门铃,要想敲门,就得真敲,而且还得大力的敲,因为两层门,敲了外面的防盗门里面听的也不清楚。

    霍朗在门外狠狠踹了两脚防盗门,才见有人来开门。

    巫阮阮紧了紧披肩,遮住自己的脖颈,从房间出来,看到的一副景象就是:拿着筷子穿着浴袍的安燃和一身家居服外套一件羽绒背心的霍朗,表情不怎么好看的对视着。

    巫阮阮还没来的及说话,就见霍朗一张脸黑的和包公一样,声音冷的都快结了冰碴子,“你是谁?”

    浓眉大眼的安燃当即愣了好几秒,这是他的家啊,进来的人应该先说自己找谁吧,怎么和警察同志全城大扫黄一样不客气,“你找谁你不知道啊?”

    “找我的找我的!”巫阮阮忙不迭的走到门口,“霍……”

    霍朗眼神像带刀子一样从她脸上刮过,继续瞪着安燃,“我就找她,你是谁?”

    “霍……”巫阮阮想解释一下,不料安燃也没给她解释的机会,他一手大大方方的搭在巫阮阮的肩膀上,说亲密也不算亲密,说不亲密陌生人是肯定不会这么熟络的搭着肩,“我是她老公,你哪位啊你找她?”

    巫阮阮推开他的手,有些不悦,“安燃,别乱说了。”

    “噢……”霍朗的目光暧昧不明的看着巫阮阮,语气变得有些散漫,“巧了,我也是她老公。”

    被安燃乱点鸳鸯谱,巫阮阮只是有些生气他的没分寸,被霍朗这样一说,她登时脸色绯红,“霍总,您大半夜跑来就是为了逗我玩的吗?”

    霍朗英俊的眉眼微微一挑,非常直白的回答道,“啊,是。”

    安燃耸着肩膀笑了两声,转身回了厨房。

    巫阮阮无奈极了,给他拿了一双拖鞋,“那您进来逗吧,别在门口站着怪冷的。”

    霍朗是个行动派,从他能毅然决然的放弃美国而奔赴各种灾难之地的那一天就足以体现。这几日他住的一直是酒店,沈茂说给他一间空房住,但是那房子有些空的过分了,连张床都没有,于是他要等到家居家电陆续安装完毕才能搬过去,他在酒店房间里坐了没有两分钟,就开始想往外走,去哪里不知道,总之就是跃跃欲试。

    行动派的霍总立马换了一身休闲行头,加厚的深灰色运动套装搭配一件牛仔布面的羽绒马甲,站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打开今天才从美国寄过来的包裹,在整整一箱的冬季鞋子里他看到了一双灰色的短筒雪地靴,他拎出来扔到一边,最后翻出一双CUCCI的高帮运动鞋,穿着站在镜子面前发了会呆,斜着眼睛瞥向角落里那双他从来没穿过的雪地靴,它看起来有点蠢笨。

    眼前一闪而过巫阮阮穿着黑色UGG的可爱模样,他直接左脚踩着右鞋跟,利索的将脚上的GUCCI脱了下来踢到一边,拎起那双灰色的雪地靴套在脚上,揣上车钥匙,出门。

    尽管他这人的个性很不讨巧,巫阮阮也不得不承认霍朗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因为一个男人一旦好看到一定程度,哪怕稍微干点什么不讨人喜欢的事情,也能被轻易忽略,甚至被理解为个性,很显然,霍朗是个个性十足的人。

    他双腿十分优雅的交叠着,坐在沙发上,手臂随意的搭在有些脱皮的沙发靠背,巫阮阮倒了一杯热水,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我家里没有茶和咖啡,您将就一下吧。”

    “我不是来喝水的。”他目光慵懒的扫了一眼带着小碎花的精致马克杯,看起来是私人物品。

    这不怪巫阮阮,她也不想拿自己的被子给别人喝水,但是她搬来这里的时候没想着会有人来,就这一个杯子还是后来自己去超市买的,她把厨房所有的橱柜都翻了遍,安燃问她找什么呢,她说找纸杯,然后他就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大碗,说,纸杯没有,用碗吧,喝起来多豪放。

    巫阮阮不自然的向上紧了紧披肩,尽量不让脖颈露出来,目光柔和,疑问道,“那您这么晚了还特意跑来,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吗?”

    “有,”他肯定的点了下头,下颏微微扬起的弧度令他看起来高傲至极,“我饿了。”

    巫阮阮记得她们上大学那会,童晏维和她们不在一所大学,他在外地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来她们学校来看童瞳,童瞳问他你来干什么,他结巴半天说了一句:饿饿,饿了。童瞳当即就给他后背一个大巴掌,立着眼睛瞪他,你饿了找老娘干什么,我有奶怎么着!

    这话她肯定不敢和霍朗说,只能是很体贴的笑笑,“安燃在煮面,一起吃吧。”她转身进厨房让安燃多做一份,安燃一边叼着一只螃蟹腿一边点头。

    霍朗仔细的打量着这间陈旧的老房,收拾的倒是干净妥当,巫阮阮从厨房拿出碗筷放到餐桌,紧接着安燃就端着一口锅出来,“吃饭的都一字排开,来。”

    巫阮阮用碗底敲了一下他的手臂,“又不是小猫小狗,还一字排开。”

    霍朗斜睨着两个人,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沙发,眉头轻轻的拧着。

    按着巫阮阮的说法,这人是她同租女孩的堂哥,又是房东,又是刚见过两次,不应该和对方这么熟络才对,霍朗兀自嘲讽一笑,这事儿放到别人身上没处说理去,放到巫阮阮身上还真就十分具备可能性,这傻姑娘自来熟,看谁都能笑得如沐春风和蔼可亲,两眼一弯红唇一抿,和年画似的那么喜庆。

    那个安燃,一看也是个自来熟,从他进来就没说一句客套话,人长的不糙心可怪大的,家里多了个人也完全不在意。

    大概安茜平时也不怎么在家吃饭,餐桌就被推到墙角,两面贴墙,两面外露,安燃一边盛着面一边十分自然的说到,“领导您委屈一下啊,就咱们仨人吃碗面,就不讲究环境排场了,咱们吃饱为主,吃好为辅。”

    霍朗插着口袋往桌边一坐,连筷子都等巫阮阮给摆好,总理也没这个待遇,他看着锅里的螃蟹碎肉,目光愈发深沉不悦,面对着一碗热乎乎的螃蟹面完全展现不出作为一个领导对待下级同志该有的春天般温暖的微笑,反倒像安燃这螃蟹是从他霍朗家后院水塘打捞的一样,煞有面对阶级敌人的不共戴天。

    巫阮阮挨着霍朗坐下,夹起安燃盛到自己碗里的一大块螃蟹肉,放到霍朗的碗里,笑米米的说,“霍总,你不是饿了吗,吃吧。”

    “坐一边去。”他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为什么,我占的地方又不多。”她夹起面条鼓着腮帮吹气,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

    “你掉毛。”

    巫阮阮端着碗蹭到安燃那一边。

    安燃吃了两口面,想和霍朗聊聊天来着,一看霍朗那副阶级敌人样,讪笑两声,端着碗坐到了他旁边,和巫阮阮隔出老远。

    巫阮阮不解的看向安燃,就听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点头说,“嗯,你那披肩是掉毛。”

    吃完饭,霍朗坐在沙发上,盯了那个碎花马克杯半饷,听着安燃游戏里发出各种千奇百怪的妖怪发出中刀声,手掌伸进马甲的口袋里摸了摸,他带来一只散瘀的药膏,是那个给他烫伤膏的印度游医送的,据说是奇效,指尖触碰到那个小小的圆铁盒,他的思绪开始变得莫名其妙不受自己控制。

    巫阮阮裹着根本就不掉毛的披肩,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着他,想了又想,斟酌半天,才说,“霍总。”

    霍朗被她叫的回了神,“嗯?”他握着药膏铁盒的手掌在口袋里僵了僵。

    “这两天你都没怎么休息好吧?要不早点回去休息?时间不早了。”

    几乎是没有片刻的犹豫,也没有刻薄的只言片语,霍朗利落的起身,走到玄关处去穿鞋,巫阮阮帮他打开门,两人的距离很近,她低声说,“谢谢您今天晚上来看我,我比看起来要好很多,我很抱歉今天对您说了谎,我只是不想给您添太多的麻烦,您毕竟只是我的上司……”

    霍朗扶着门框的手臂僵了几秒,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却是转瞬即逝,这是他认识巫阮阮以来给她的最友好的一个微笑,这种友好他给过SI其他的同事,比如韩总监,比如有事没事就要缠着他说两句的设计部小姑娘们,他从来没对巫阮阮这么笑过,这个笑容过于标致礼貌,却透露着满满的敷衍,嘴角迅速的上扬又迅速的落下,眼底半点笑意都没有。

    相比他那些刁钻刻薄,这个笑容让巫阮阮更不自在,好像他就是用这个笑容来回应她那句“您毕竟只是我的上司”,现在他无声而陌生的回答:你说的对,我逾距了。

    安燃坐在椅子上没起来,扯着脖子喊了一句,“领导走了啊,我就不送你了,有空来玩,改天我妹那个死丫头回来咱们四个打麻将啊。”

    霍朗淡淡的扫了一眼头都没抬的安燃,一言未发,转身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

    巫阮阮探出身体,叮嘱道,“开车小心,霍总。”然后在门外的墙上按亮了廊灯,让他一路光明。

    他将手插进马甲口袋,触碰到还带着他身体热度的小铁盒时,像碰了烫手的东西,瞬间抽出了手,掏出钥匙向自己的车走去。

    忘记了带房卡,霍朗走到酒店大堂让前台通知楼层服务员帮自己开门,看前台立着一个广告牌,为偏远山区捐赠物资,中国邮政免运费,他当即将雪地靴脱了下来,对正对他微笑的前台小姐说,“麻烦帮我捐了。”

    然后毫不留恋穿着一双干净的白色棉袜,踩着暗红色的欧式地毯进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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