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大明 作者:荆洚晓

    第八十四章 虎脱柙(六)

    说什么都是假的,丁的意思很鲜明,他想看看景帝到底想不想给他个下场:远离中枢,不用惹得景帝不快,所居又是山蛮之地,也算是自请流放了吧。若是景帝愿意真的容下丁,这jiù shì 个绝好的台阶。

    对于彼此来说,都是个能接受的台阶。

    景帝自然也是明白这丁话里的意思,zhè gè 时候若是说些什么“何忍弃朕而去?”那真的jiù shì 逼丁养匪自重了,丁又不弱智,哪里会这样哄得来?就算景帝答应让他当首辅,丁某人也是绝对不会信的。

    “如晋何至疑朕如斯?”景帝苦笑着摇了摇头,拍着丁的肩膀说道,“若是如晋真在京师住不惯,想为国守,那便依如晋所请吧!广西战事了,按着沐家的旧例,如晋也当封王了,到时朕便将大明南门,交托于如晋了。”

    丁微微泛笑,躬身作揖道:“君恩深重,安敢不碎身以报!”

    景帝了起来,把按住丁的手,无比落寞地说道:“不当说这样的话啊,你须好好的活着,国家危难还需凭仗卿等啊……再说,母后那边,也就你能教她开怀……”然后他似乎很伤感,不愿再说下去了,摆了摆手,自行入乾清宫而去。

    宫钥已下,丁这除夕夜自然也就不能回家,于是便由兴安带着他去安置,虽说原则上皇宫之中除了皇帝之外再无男人,内侍太监都是阉割过的。但皇城守卫的军人总还是必须的,所谓“番上直”的宿卫,所以丁随兴安去的。jiù shì 腾骧、武骧四卫与那些带刀散骑舍人的宿处。

    与掌书写诰敕的中书舍人不同,带刀散骑舍人是武职近侍,对于丁,这些武人自然是很有好感的,看着丁过来,都纷纷行礼。丁笑着回了礼,到了房间内。却对兴安说道:“圣上憩下之后,还请公公过来趟,学生有些体己话。要与公公说说。”

    兴安听着,急急往后退了步,张头左右打望了下,然后立时仆倒磕头:“容城先生。放过奴婢吧!先生所托。奴婢都已依嘱而行了,何必来为难奴婢这么个残缺可怜人儿呢?先生慈悲啊!”

    他是聪明人,听就知道丁为什么要让他过来。丁某人又没有特殊僻好,找他过来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事了。而在宫中,丁能用得到兴安,无非jiù shì 通行无阻的这张脸了。要知道担任宿卫的腾骥、武骥四卫,该管上司jiù shì 御马监,而作为司礼监太监的兴安。实质上的内相,除了慈宁宫之外。去哪里会被阻拦?

    丁想要的,无非jiù shì 让兴安带他去南宫找英宗!

    兴安哪里敢去?而至于他为什么要对丁这么低声下气?内相啊!至于么?普通的皇家子弟,他样可以用下巴看人的。想想王振当权的年代,谁不服就弄谁吧。问题是此时不同往日,兴安的景帝,跟王振的英宗,在正统性上就有根本不同。

    而且重要的于谦握紧了相权,景宗想要给兴安如王振当年的权力,也是在所不能的。

    但这不重要,太监也是有尊严的!

    或者说,他们因为身体上的残缺而产生的自卑,让他们心理扭曲而生出种变态的自大来取得心理上的平衡。

    所以兴安这做派,要让别人看到,绝对眼珠子掉地了。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不能给皇帝添堵,若是景帝不tòng kuài 了,他这太监也就到头了。太监的权力源头jiù shì 皇帝,而景帝现在要想方设法让丁去广西,连恩科都能鼓捣出来,兴安这么有眼色的人,哪里会不懂得,这关节,万万不要去触丁的霉头?

    所以南宫他肯定不会带丁去的,那也是会给景帝添堵的事;但态度上,丢脸点无所谓——我都这样,杀人不过头点地,丁容城你便免开尊口了!至于说行前所托,是丁上回要挟他,让他暗中帮补南宫些东西,别搞到钱皇后去做女红来补贴家用,他的确也是有帮补过的,想想英宗和钱皇后还有那些侍候人等,单就温饱来说,能吃用得了少东西?司礼监大太监只要个眼色就能办妥的事情,只在于他愿不愿办罢了。

    丁也没有受他这礼,侧身避让过去硬把他搀起来:“公公不必如此,若有不便,就作罢了。学生此去,生死不知,原想若是方便,就去与好友相告声,如是让公公困扰,便当学生没说过好了。”丁某人这次,却是出奇的好说话。

    兴安听着也有些愣住了,没想到丁这么好说话。不过,此时不走,还等丁回过来神再行纠缠么?所以连忙打了个hā hā,作了揖便抽身要走。却听丁在身后笑道:“不知公公以为,丁某能不能平得了广西的乱局?”

    这话不可能不接吧?充耳不闻转身就走的结果,兴安觉得丁到时必定会在景帝面前递小话!他可不同于世间其他人对于丁的感观,在他心里,丁jiù shì 个啥也干得出来的恶棍,甚至他犹豫了下,直到觉得很可能到时丁推辞去广西,会以此为由说:“连兴安都不看好学生平叛,还是另择贤能……”那就麻烦了。

    所以兴安极为;回身强挤出笑脸,但刚要开口,却又马上捂住了嘴。

    因为他本来是想说”丁容城名动天下,旦出马,自然手到擒来。“但想着会丁倒打耙,来上句“如此轻易不若请公公前去,也好为国分忧。”那怎么整?所以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也顾不上失态了。

    “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兴安憋了yī zhèn ,挤出这么句,却jiù shì 明太祖朱元璋的话,又苦着脸道,“此乃军国大事,安是奴婢能插嘴的?容城先生,看在奴婢仰慕先生,礼节不曾有亏的份上,还是放过奴婢吧。”这句朱元璋留下的话,其实早成扯蛋玩意了,从王振开始,连那刻着这句话的石碑都被挖走了。兴安这么说,只不过是不愿去涉及丁所问的问题。

    丁听着笑了起来,指着兴安道:“丁某于公公心中,便是如此不堪么?gù yì 诱问,再陷人入罪?”兴安自然是连道不敢作此想,只不过脸上表情却是明明白白地表露着:是啊,咱家心里丁容城jiù shì 这等人!

    “学生是在想,若能平定广西,占城稻颇为出名,何不兵锋南指,把占城也纳入王化?须知河北这边收成不好,南米北上是常况了,若有占城这产稻之地来帮补番,想来也是有益于生民的……”丁摸着短短的胡茬子,这么笑着说道。

    兴安听着赔笑道:“容城先生,这占城是在天竺,该是兵锋西指才对。”

    “学生看来,应是南指才是。”

    “南边是安南啊!”

    丁点头道:“便是安南,安南虽有不臣之举,也有不臣之心,这侯大苟,内中怕jiù shì 有安南人支助,否则,安能为祸经年?恐是反贼军中将佐,都是安南将领担任,也说不好的……征平安南,而后再兵发占城!”

    “先生,过了。”兴安终于收起脸上那歉卑的笑意,冷起脸来这么说道。

    这方才是个司礼监 大太监的气度。

    因为他觉得已没有必要再赔笑脸了,丁越线了,在兴安来说,他是这么认为的。

    安南,兴安jiù shì 安南籍。

    丁倒也没有跟他扛下去,点头道:“公公说得对,是过了,毕竟广西犹在逆贼手里,什么南下西掠,言之过早。”

    兴安的脸色方才好看了些,但就在他要告辞的时间,丁却又开口:“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兴安听着,气得全身发颤,咬牙道:“丁如晋!汝欺人太甚了!咱家身为司礼监太监,也不是你随手便能揉遍搓圆的,与咱家结怨,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尤其是你即将南督广西,远离中枢之际,何必来与咱家结怨!”

    因为丁所吟的诗,是首唐时的古诗,韩愈所作的诗。

    这首诗的原由,是韩愈上《谏佛骨表》,力谏唐宪宗“迎佛骨入大内”,触犯“人主之怒”,差点被定为死罪,经裴度等人说情,才由刑部侍郎贬为潮州刺史。也是抑佛、辟佛,以此为已任,被问罪也不改其志。

    而兴安这人,不贪财,但他也有自己的喜好,jiù shì 佞佛,不是好礼佛,而是执迷到佞佛的地步。他借着皇后的名义,去度了数万僧人的事,于谦也是很看不顺眼,发过火的。只不过内廷是皇帝家奴,只要忠心,其他事,官府衙门真管不到。

    在兴安面前,丁吟愈诗,什么意思,这已经很明白了。

    所以兴安才会与丁陈说利害,劝他不要跟自己作对。

    “长揖蒙垂国士恩,壮心剖出酬知己。”看他认真起来,丁却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再次用了句李白的古诗来回答兴安的诸yí wèn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虎脱柙(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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