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大明 作者:荆洚晓
第一百零二章 只待东风（六）
丁说罢，将茶饮而尽，把杯搁在桌上笑道：“守礼，便很难说真话，朱兄聪慧，不用丁某说。所谓倾盖相知，新结识得朱兄zhè gè 朋友，丁某觉得投缘，话了些；若是面前坐的是皇帝，丁某只须勤练铁头功，绝不会这么话。”
“你这宁折不弯的死性子，终有天害死你！”王振在边上气得手直发抖，立时就发作起来了。其实，他何尝又不是在替丁开脱？这么训斥世侄，也不过希望可以让皇帝不那么生气，张嘴就要叫人把丁拖下去好好打上顿，以免皇帝翻脸那可就麻烦了。
但英宗抬起手冲他微微摇头，却是饶有兴趣向丁问道：“铁头功是什么东西？”
“练铁砂掌的，jiù shì 不断以手掌击打硬物嘛；铁头功不jiù shì 用头不停地叩么？”丁倒不在乎，英宗不是朱元璋，要是面前坐着朱元璋，丁就算混身是胆，只要智商在水平线以上，进得这里也不敢说出方才任何句话，别提插话了。
而且他相信王振能救得了他，王振不但能煽动英宗御驾亲征，还能因为怕军士踢伤家乡作物会让家乡人骂他，而劝得英宗让大军改道，自己最jiù shì 君前失仪，王振只要出面，了不起被打顿板子，至于王振这人，别说自己父亲跟他是换帖xiōng dì ，就家里老仆伤心在哭，他都可以因此放过仇敌的，这人还是会念旧情的。
英宗听着，不禁指着丁hā hā大笑起来，半晌才停下来道：“倒是有趣，如晋觉得，我需要朋友？”毕竟是皇帝。自有他的气度，你说看投缘？天下人谁不看着皇帝投缘啊！新鲜的事？
丁笑了笑，起身对王振揖，“世叔，请了。”又对英宗笑道，“朋友不是商贾的交易，我当君是知己，君视我为路人，有何不可？好了，话说了。茶用了，就此别过吧，想来此生或能面圣，却是无缘再遇朱兄。且填曲以慰别情！”
说着便旁若无人在那亭子拍打栏杆，口中却是低声吟唱道：“亭台内。水榭边，繁星辉连天。夜风拂面华灯黯。残月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
唱了两回，连王振也下意识地哼了起来，这曲子本来就很易上口。
丁却皱眉道：“不好。第句水榭、繁星、华灯、残月没wèi dào ，不如改古道、芳草、笛声、夕阳？……清茶也不好，不如改浊酒？”说罢却就极无耻地哼唱出原，“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又唱了几回，丁却摇头道：“如此来wèi dào 倒是对，只是不应景啊！罢了，就这样吧，告辞，留步勿送！人来，蒙眼。”
倒不是丁不想留下，是实在不能再留了。
英宗再好说话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而如果方才作狂生状，后面又恭恭敬敬，你拿皇帝玩儿么？皇帝很好玩？那真不管接着扮狂生还是老老实实说话，感觉最后都是要亡命天涯了……这首《送别》英宗已然听过，丁就感觉此行不虚了，以后当英宗听起这曲小调，他便会记起zhè gè 狂生。
看着丁离开，英宗微微笑冲王振道：“先生这世侄，倒是趣人，起始我是不喜欢他的……若不是身份，直、谅两字却是难得。”
《论语》之中就有提到“友直友谅友闻”，zhè gè “谅”字，却不是按后世某些所谓学者随心所欲想当然做“宽容”来解的，《说文解字》里讲得明白，“谅，信也。”
英宗的意思jiù shì 丁zhè gè 人，看来正直、诚实的。
皇帝从来不会没心计，皇帝从来也不会很好骗。
沽名卖直的家伙，英宗是见得了。
丁侃侃而谈的关于当个好皇帝很难的说辞，虽然让英宗很有认同感，但也不见得这样就能让英宗觉得丁可以信任。事实上，从小就在天下最为肮脏的地方皇宫里长大的英宗，反而下意识地提起防备心来。
不是只有武者才有这样的下意识，英宗所从事的实在是天底下最为敏感的职业，他要这点防守都没有，早就被赶下龙椅了，少有继承权的人盯着这椅子？所以当时他虽点头，其实心中已暗暗对丁生了反感，这也jiù shì 为什么丁说完，英宗反而去跟王振谈茶的原因。
因为英宗的提防已经让他下意识jù jué 和丁说下去了。
这点，皇帝，特别英宗这种出世就长在深宫里的皇帝，从小就开始职业培养，练的jiù shì 帝王心术，术业有专攻，就算是对犯罪心理学、心理侧写、肢体语言有过深入实践的丁，也没有发现出当时英宗zhè gè 心理变化。
皇帝的心思要是那么好猜，就不叫伴君如伴虎了，要是骂他或拍马屁就能得信重，也就不会有这大明朝，英宗只信重王振人了。
其实如果当时丁没有插话，大约他在英宗的心目里，也jiù shì 个故作惊人语的狂生罢了。
所谓直、谅，只不过因为英宗当时问丁，自己需要朋友么？若是丁作惶恐状，那么明显jiù shì 居心不良；至于答需要，皇帝称孤道寡，要什么朋友？若说不需要，那先前丁某人是在放屁么？
偏偏丁所答，“我当君是知己，君视我为路人，有何不可？”管天管地管不了人单相思啊，丁这么答，倒让英宗觉得这人正直：别提什么高不高攀，我心里这么想，我就这么说，我也不dǎ suàn 要你因此付出什么。
后面填那小曲，丁说道，“如此来wèi dào 倒是对，只是不应景啊！”是大大的改变了英宗对他的看法，觉得此人正直，有句说句，改完的词确是比开始的有wèi dào ，但也确实不应景，难得丁直言不讳说将出来。
王振没有说什么，似乎那炉子里有着许的奥秘，等着他去揭开般。
水又沸了，茶是好茶，清香扑鼻。
“爷爷【注】，直谅非良事，老奴只恐此子寿元不长。”王振放下茶盏，方才开口。
英宗微微笑，只是道：“先生过虑了，若真是表里如，泱泱大明，何至容不下位正人？”帝王心术便是如此，他决不会在不需要表态时，无端去承诺什么。只是做了个假设前提，再以个反问句来回应，似乎说了，也似乎什么都没说。
王振没有再就zhè gè 话题探讨下去，而英宗也没再提起。
上午的阳光很好，枝头的鸟儿叫得欢快，金鱼胡同的丁家宅院门房里，大小两个门房，正在读着《千字文》，这是丁jiāo dài 给风三公子的任务，教会小门房识字，很难理解丁为什么热衷于让宅院里所有人都识字，但风闲还是照做了，毕竟他现在不是风三公子，而是丁家的门房。
顶轿子从胡同头匆匆而来，还没停定轿里人便揭帘奔了出来，却只是丁的换帖兄长商辂，他急冲冲地向风闲说道：“你家老爷呢？快带路！”很少有见商辂这么失态的时候，就算酒酣之时击节而歌、热血昂扬之际商辂在醉倒之前也是不致失礼的。
“回商大人的话，我家老爷早就出门去了，带了十来个伴当，说是去赴郕王的约。”风闲揖到地，倒是不卑不亢，“商大人要不略等片刻，小的便去禀告奶奶，说是大人过门来访？”
商辂长叹声，但此刻却也无法可想，只好点点头道：“快去吧！”
风闲便对那小门房说道：“快去报与奶奶知晓。”又对商辂致礼，“大人见谅，老爷吩咐过，小的不便去女眷的院子……”
商辂揉了揉了太阳穴，挥手示意风三公子让自己静静，便抬脚向宅院而去。
谁知风闲却下子拦在他身前，笑道：“大人且慢，我家老爷不在宅中，大人如此长驱直入恐怕不太方便……”
商辂听着不觉脸色冷，死死瞪着风三公子的脸，半晌方自开口：“想不到你倒也知礼，好，本官便在这里候着jiù shì 。”商辂不是李贤，当时李贤得知风三公子要对丁动手，无亲无故，只因为欣赏和道义，他便去救。
他与商辂的性子是不同的。
所以有些东西，李贤也远没有商辂知道得及时。
比如这遭，李贤就还不知道丁去赴了郕王的约；也不知道郕王今日安排的什么行程。
而几乎没有什么敌人、任谁都聊上几句的商辂，却就从自家仆人口中听到丁要去赴郕王的约——主人家谈正事，下人聚在堆难免也会聊侃，这话便是丁家宅院的下人夸耀自家主人时说出来的；(未完待续……)
ps：注：对英宗称呼，按明代人祝允明所着《野记》：“英宗在虏庭……沙曰：‘是固有证，先帝顷尝赐我绣囊，且曰：“此周娘娘手制也。”今囊故在，乞进娘娘验之。’所司取以进，太皇太后览之曰：‘此真老爷爷物也。’……”
第一百零二章 只待东风（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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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只待东风（六）
丁说罢，将茶饮而尽，把杯搁在桌上笑道：“守礼，便很难说真话，朱兄聪慧，不用丁某说。所谓倾盖相知，新结识得朱兄zhè gè 朋友，丁某觉得投缘，话了些；若是面前坐的是皇帝，丁某只须勤练铁头功，绝不会这么话。”
“你这宁折不弯的死性子，终有天害死你！”王振在边上气得手直发抖，立时就发作起来了。其实，他何尝又不是在替丁开脱？这么训斥世侄，也不过希望可以让皇帝不那么生气，张嘴就要叫人把丁拖下去好好打上顿，以免皇帝翻脸那可就麻烦了。
但英宗抬起手冲他微微摇头，却是饶有兴趣向丁问道：“铁头功是什么东西？”
“练铁砂掌的，jiù shì 不断以手掌击打硬物嘛；铁头功不jiù shì 用头不停地叩么？”丁倒不在乎，英宗不是朱元璋，要是面前坐着朱元璋，丁就算混身是胆，只要智商在水平线以上，进得这里也不敢说出方才任何句话，别提插话了。
而且他相信王振能救得了他，王振不但能煽动英宗御驾亲征，还能因为怕军士踢伤家乡作物会让家乡人骂他，而劝得英宗让大军改道，自己最jiù shì 君前失仪，王振只要出面，了不起被打顿板子，至于王振这人，别说自己父亲跟他是换帖xiōng dì ，就家里老仆伤心在哭，他都可以因此放过仇敌的，这人还是会念旧情的。
英宗听着，不禁指着丁hā hā大笑起来，半晌才停下来道：“倒是有趣，如晋觉得，我需要朋友？”毕竟是皇帝。自有他的气度，你说看投缘？天下人谁不看着皇帝投缘啊！新鲜的事？
丁笑了笑，起身对王振揖，“世叔，请了。”又对英宗笑道，“朋友不是商贾的交易，我当君是知己，君视我为路人，有何不可？好了，话说了。茶用了，就此别过吧，想来此生或能面圣，却是无缘再遇朱兄。且填曲以慰别情！”
说着便旁若无人在那亭子拍打栏杆，口中却是低声吟唱道：“亭台内。水榭边，繁星辉连天。夜风拂面华灯黯。残月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
唱了两回，连王振也下意识地哼了起来，这曲子本来就很易上口。
丁却皱眉道：“不好。第句水榭、繁星、华灯、残月没wèi dào ，不如改古道、芳草、笛声、夕阳？……清茶也不好，不如改浊酒？”说罢却就极无耻地哼唱出原，“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又唱了几回，丁却摇头道：“如此来wèi dào 倒是对，只是不应景啊！罢了，就这样吧，告辞，留步勿送！人来，蒙眼。”
倒不是丁不想留下，是实在不能再留了。
英宗再好说话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而如果方才作狂生状，后面又恭恭敬敬，你拿皇帝玩儿么？皇帝很好玩？那真不管接着扮狂生还是老老实实说话，感觉最后都是要亡命天涯了……这首《送别》英宗已然听过，丁就感觉此行不虚了，以后当英宗听起这曲小调，他便会记起zhè gè 狂生。
看着丁离开，英宗微微笑冲王振道：“先生这世侄，倒是趣人，起始我是不喜欢他的……若不是身份，直、谅两字却是难得。”
《论语》之中就有提到“友直友谅友闻”，zhè gè “谅”字，却不是按后世某些所谓学者随心所欲想当然做“宽容”来解的，《说文解字》里讲得明白，“谅，信也。”
英宗的意思jiù shì 丁zhè gè 人，看来正直、诚实的。
皇帝从来不会没心计，皇帝从来也不会很好骗。
沽名卖直的家伙，英宗是见得了。
丁侃侃而谈的关于当个好皇帝很难的说辞，虽然让英宗很有认同感，但也不见得这样就能让英宗觉得丁可以信任。事实上，从小就在天下最为肮脏的地方皇宫里长大的英宗，反而下意识地提起防备心来。
不是只有武者才有这样的下意识，英宗所从事的实在是天底下最为敏感的职业，他要这点防守都没有，早就被赶下龙椅了，少有继承权的人盯着这椅子？所以当时他虽点头，其实心中已暗暗对丁生了反感，这也jiù shì 为什么丁说完，英宗反而去跟王振谈茶的原因。
因为英宗的提防已经让他下意识jù jué 和丁说下去了。
这点，皇帝，特别英宗这种出世就长在深宫里的皇帝，从小就开始职业培养，练的jiù shì 帝王心术，术业有专攻，就算是对犯罪心理学、心理侧写、肢体语言有过深入实践的丁，也没有发现出当时英宗zhè gè 心理变化。
皇帝的心思要是那么好猜，就不叫伴君如伴虎了，要是骂他或拍马屁就能得信重，也就不会有这大明朝，英宗只信重王振人了。
其实如果当时丁没有插话，大约他在英宗的心目里，也jiù shì 个故作惊人语的狂生罢了。
所谓直、谅，只不过因为英宗当时问丁，自己需要朋友么？若是丁作惶恐状，那么明显jiù shì 居心不良；至于答需要，皇帝称孤道寡，要什么朋友？若说不需要，那先前丁某人是在放屁么？
偏偏丁所答，“我当君是知己，君视我为路人，有何不可？”管天管地管不了人单相思啊，丁这么答，倒让英宗觉得这人正直：别提什么高不高攀，我心里这么想，我就这么说，我也不dǎ suàn 要你因此付出什么。
后面填那小曲，丁说道，“如此来wèi dào 倒是对，只是不应景啊！”是大大的改变了英宗对他的看法，觉得此人正直，有句说句，改完的词确是比开始的有wèi dào ，但也确实不应景，难得丁直言不讳说将出来。
王振没有说什么，似乎那炉子里有着许的奥秘，等着他去揭开般。
水又沸了，茶是好茶，清香扑鼻。
“爷爷【注】，直谅非良事，老奴只恐此子寿元不长。”王振放下茶盏，方才开口。
英宗微微笑，只是道：“先生过虑了，若真是表里如，泱泱大明，何至容不下位正人？”帝王心术便是如此，他决不会在不需要表态时，无端去承诺什么。只是做了个假设前提，再以个反问句来回应，似乎说了，也似乎什么都没说。
王振没有再就zhè gè 话题探讨下去，而英宗也没再提起。
上午的阳光很好，枝头的鸟儿叫得欢快，金鱼胡同的丁家宅院门房里，大小两个门房，正在读着《千字文》，这是丁jiāo dài 给风三公子的任务，教会小门房识字，很难理解丁为什么热衷于让宅院里所有人都识字，但风闲还是照做了，毕竟他现在不是风三公子，而是丁家的门房。
顶轿子从胡同头匆匆而来，还没停定轿里人便揭帘奔了出来，却只是丁的换帖兄长商辂，他急冲冲地向风闲说道：“你家老爷呢？快带路！”很少有见商辂这么失态的时候，就算酒酣之时击节而歌、热血昂扬之际商辂在醉倒之前也是不致失礼的。
“回商大人的话，我家老爷早就出门去了，带了十来个伴当，说是去赴郕王的约。”风闲揖到地，倒是不卑不亢，“商大人要不略等片刻，小的便去禀告奶奶，说是大人过门来访？”
商辂长叹声，但此刻却也无法可想，只好点点头道：“快去吧！”
风闲便对那小门房说道：“快去报与奶奶知晓。”又对商辂致礼，“大人见谅，老爷吩咐过，小的不便去女眷的院子……”
商辂揉了揉了太阳穴，挥手示意风三公子让自己静静，便抬脚向宅院而去。
谁知风闲却下子拦在他身前，笑道：“大人且慢，我家老爷不在宅中，大人如此长驱直入恐怕不太方便……”
商辂听着不觉脸色冷，死死瞪着风三公子的脸，半晌方自开口：“想不到你倒也知礼，好，本官便在这里候着jiù shì 。”商辂不是李贤，当时李贤得知风三公子要对丁动手，无亲无故，只因为欣赏和道义，他便去救。
他与商辂的性子是不同的。
所以有些东西，李贤也远没有商辂知道得及时。
比如这遭，李贤就还不知道丁去赴了郕王的约；也不知道郕王今日安排的什么行程。
而几乎没有什么敌人、任谁都聊上几句的商辂，却就从自家仆人口中听到丁要去赴郕王的约——主人家谈正事，下人聚在堆难免也会聊侃，这话便是丁家宅院的下人夸耀自家主人时说出来的；(未完待续……)
ps：注：对英宗称呼，按明代人祝允明所着《野记》：“英宗在虏庭……沙曰：‘是固有证，先帝顷尝赐我绣囊，且曰：“此周娘娘手制也。”今囊故在，乞进娘娘验之。’所司取以进，太皇太后览之曰：‘此真老爷爷物也。’……”
第一百零二章 只待东风（六）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