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如何?”方不为笑着问道。
    “你也来试试……”陈群喘着粗气说道。
    谷振龙那句话说的很对,骨头硬不硬,和做汉奸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方不为啧啧两声,嘲讽般的摇了摇头,“都是互惠互利之事,陈先生何必如此固执?”
    方不为只能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慢慢的往疑似陈丰的人物身上引。
    他生怕说出任何具有误导性的词语,从而让陈群警觉。
    “简直是痴心妄想……一群蠢货!”缓过来一些之后,陈群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
    方不为猛的一愣。
    这句话怎么这么怪?
    感觉是陈群好像猜到自己要和他商量什么事情一样。
    不对,应该是陈群猜到了日本人绑架他的具体原因。
    方不为猛的想到了秘书和保镖的供词。
    “……校长的弟弟和校长大吵了一架……吵架的时候,我们全都被赶下了楼
    ……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吵起来的,也不知道吵架的具体内容……
    吵完架的当天他就走了……”
    首先可以确定,杨定安和李无病合谋的最终目的,就是想让青帮内乱,特务处与复兴社内讧。
    这个陈丰,有九成的把握就是居中策划的人,而这些事情如果全部成功,最大的受益人,也只会是陈群……
    陈丰和陈群吵架,会不会就是因为此事意见不合……
    方不为定了定神,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自然了一些。
    “民国政府防你如防贼,弃之如敝屣?你又何必如此固执?”方不为继续往下引。
    “放屁!”陈群一声怒喝,“不是我对蒋某人有幻想,而是你们想的太白痴……青帮的龙头是那么好当的?”
    方不为还没诈,陈群自己就先承认了?
    门外的谷振龙等人更是欣喜惹狂。
    方不为心中一喜,自己猜对了?
    他还没想好接下怎么说,陈群先出声了:“那个蠢货呢?”
    方不为心里一动,陈群肯定说的是陈丰。
    保镖和秘书都交待,这几天之内,没发现陈群和陈丰联系过。
    陈群这样问,应该是他也不知道陈丰去哪了。
    但陈丰的名字是假的,弟弟也是假的,如果自己真是日本人,肯定知道这个人和陈群的关系,更甚至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自己该怎么接?
    “他前两日就离开了……”
    方不为回的够奸滑,听起来好像言之有物,其实什么都没说。
    前两日是哪日,离开又是离开了哪?
    “闹成这等局面,还敢回南京送死?果真是蠢货……”陈群咬牙切齿的骂道,又担心,又恨其不争。
    陈群的这句话,就似是一道惊雷,在方不为的心里炸起。
    他看似不动声色,其实心跳的跟擂鼓似的。
    “咚”的一声,外面传来了一声响动,好像是谁不小心没站稳,撞到了墙上。
    是哪个蠢货?
    方不为气的在心里大骂。
    “谁在偷听?”陈群狐疑的问道。
    方不为装做不经意的往外扫了一眼,刚要喝骂一声,外面突然传来谷振龙的声音:“阁下,佐木晕倒了……”
    方不为气的想吐血。
    平时没见这几位长官有猪队员的潜质啊?
    陈群总觉的哪里不对。
    “抬出去!”方不为一声暴喝,喊的也是日语。
    方不为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直接把陈群的思路打断了。
    陈群摇了摇头,努力的回忆着刚刚一纵既逝的那种惊疑感。
    看着陈群狐疑的脸色,方不为暗暗的咬了咬牙。
    再要不诈一下,就没机会了。
    陈群可能下一秒就会反应过来。
    “令弟一心为陈校长筹划,陈校长却一点都不领情?”方不为接着陈群之前的话茬说了一句。
    “什么令弟,他是我外……”
    刚刚说到这里,陈群猛的一愣,脸色瞬间煞白:“你们不是日本人?”
    因为日本人比他还要清楚“陈丰”的真实身份,以及和他的关系。
    就不能再多说几个字?
    方不为急的头发都快要冒烟了。
    他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句“哦,陈校长何出此言?”
    “你们是谁?”陈群整个人都抖在了起来,震的铁链不停的乱响。
    方不为长叹了一口气,陈群已经反应过来了。
    谷振龙说的那句日语,比自己说的还蹩脚。
    谷振龙虽然在日本留学六年,但回国已经快二十年了,情急之下,能想到如何应对,并能把这句日语说全乎了,都算是难为他了。
    也就是陈群心神恍忽,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
    “外什么?”方不为紧紧盯着陈群,“外甥?”
    陈群咬着牙,像看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的看着方不为。
    看来是再问不出什么了。
    但已经足够了。
    “继续用刑!”方不为一指狱卒,喊了一声日语。
    做戏就要做全套,就算被陈群识破了,也要继续演下去。
    案子没有查清,不能确定陈群到底有多大的嫌疑,再加上委员长态度不明,方不为暂时还想不到,最后会如何处理陈群,说不定真有栽赃给日本人的可能。
    出了牢房,只是扫了一眼,方不为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陈群被其他三位围在中间怒视着,看到方不为的时候,满他脸都是尴尬。
    陈超挤出了一丝强笑,又庆幸的说道,“长的像的,不一定就是兄弟,还有外甥……怪不得就连陈周也不知道。”
    “可惜了!”陈祖燕一脸的遗憾。
    “可惜个屁!”谷振龙喝骂道,“能诈出来这么多,已经足够了……陈群说的是:还敢回南京送死……证明这个人之前就在南京,月初才去的上海……再加上他说的这个外字,查出来应该不难。”
    “陈周没死吧?”谷振龙又问着马春风。
    “还剩一口气!”马春风回道。
    谷振龙瞪了马春风一眼:“把他押出来,审一审,看有没有疑似人物……”
    这次轮到特务处出了内奸,一出两个不说,份量比特工总部的姚天南和江右良重多了。马春风一直憋了一口气,下手难免就重了一些。
    “明白!”马春风应了一声。
    陈周是陈群的堂弟,北伐之时,他就跟着陈群,在指挥部政治处任职。北伐后,政治处并入国党中央组织部,陈周一直没有调离,说起来还是陈祖燕的人。
    之前查到陈群有嫌疑时,陈祖燕安排马克风和陈超,将所有与陈群有关系的人物全部都清查了一遍,陈周自然在例。
    几位长官也怀疑,陈周很有可能就是陈群在南京的内应,秘以让马春风密捕。
    陈群去职,隐居上海后,陈周身边确实围拢了一批陈群之前的亲信。
    但限于陈周本身职位不高,而且眼看陈群复职无望,这些人慢慢的也就散了。
    陈周被马春风审的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也只承认了他只与警察厅的白世雄走的近一些。
    有关陈群其他的事情,陈周一概不知。
    方不为进去诈唬陈群之时,马春风又去审了陈周一次,但陈周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个化名陈丰的人是谁。
    陈周身上伤痕累累,更有灼烧的痕迹,方不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被上了电刑。
    “陈群有几个外甥?”陈祖燕冷声问道。
    陈周恍惚了一下,好像在怒力的回忆着:“应该有十几个!”。
    “这么多?”方不为惊了一下。
    “这算是少的了!”马春风回道,“陈群雅号陈老八,其父炳麟有六房侧室,陈群的上面有七个兄长,四个姐姐,下面还有三个妹妹……”
    七个姐妹,有十几个外甥一点都不出奇。
    方不为恍然大悟。
    怪不得听到已过不惑之年的陈群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兄弟时,几位长官都不觉的奇怪。
    比这更小的都有。
    ……
    “见了鬼了?”陈超一声怪叫。
    方不为觉的今天听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陈群的外甥确实很多,但附合年龄的,就只有八个。
    但这八个全部都在福建老家,既不在上海,也没来过南京。
    “处长,陈群还留在南京的这些亲信里,有没有什么线索?”方不为问道。
    “有真有这样的人物,早挖出来了……”陈超叹了一口气,“与陈群最亲近的,也就一个陈周和一个白世雄……但这两个除了替陈群敛财,其他的一概不知……”
    “赵金山呢?”方不为又问道。
    “这就是个倒霉鬼!”陈超回道,“他刚攀上陈超的关系没多久,陈群就事发了,之后虽然还利用着陈超在南京和上海的影响力,做着货运和走私生意,但其中的大头都被白世雄和陈周拿走了,赵金山时不时的还要倒贴钱……”
    “李无病这里呢?”方不为又问道。
    “基本没有线索!”马春风回道,“除了他办公室有一部可以接收电波的收音机,和他家里的一部小型电台,再没有任何有价植的东西……”
    方不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无病是老特务,警惕性自然极强。谋划之前,也肯定会严加防范。
    “线索又断了?”陈超叹了一口气,“现在只能对陈群用重刑了!”
    “那你上?”谷振龙瞪了陈超一眼。
    陈超回了谷振龙一个白眼,意思是你觉的我就那么傻?
    谁敢朝陈群下狠手,谁就得当背锅侠,特别是陈群明显还没有日本人勾结的前提下。
    陈群确实在受刑,但都不重。
    虽然不会留下外伤,但只是这简单的几招,陈群就被折磨的昏过去了好几次。
    既便如此,他还是咬紧牙关,一句有用的都不往外吐,更是将委员长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方不为怀疑,就算是真用了重刑,陈群也不一定会开口。
    “难道真不是外甥?”
    方不为皱起了眉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外兄?不对,岁数比陈群大……外弟,没这样的叫法……外侄……”
    “有没有外侄这种叫法?”方不为顿了一下,看着谷振龙等人。
    “外侄一般都是拿来称呼连襟的兄弟的儿子,或是妻子的侄子,不符合与陈群相像这一点……”陈超回道。
    “不一定!”谷振龙说道,“两广与福建等地,称呼不随父姓的侄子时,也有这种叫法……”
    “不随父姓?”方不为问道。
    “比如赘婿之子,就会随母姓!”陈超又解释了一句。
    “问一问陈周?”方不为精神猛的一振。
    ……
    “入赘……的兄弟?”陈周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过……”
    陈群家境富足,从他父亲能娶八房妻妾就能看得出,是真的不缺钱。
    这样的人家,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做上门女婿的。
    方不为心中一动:“你那有没有不姓陈的外侄?比如说,有没有过过继给别人的兄弟或是侄子?”
    “也没有,又不是养不活……”陈周又回道。
    谷振龙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
    方不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静。
    除了外甥,侄子,还有那一种亲属之间有血缘?
    儿子?
    方不为的脑子里猛的冒出了这两个字。
    “外子?”方不为抬起头来,看着谷振龙等人。
    “女子称呼自家男人,才叫外子!”陈超看白痴一般的看着方不为。
    “谁告诉你的?不学无术……”谷振龙猛的一个机灵,差点一巴掌盖到陈超的脸上。
    “陈群有没有外室?”谷振龙猛的扑到陈周面前。
    “外室生的儿子,也叫外子……”马春风也反应了过来。
    “外室?”陈周回道,“有过……”
    “有没有生过儿子!”谷振龙厉声说道。
    “有过……”陈周回到。
    谷振一声暴吼,“你给老子好好想,真要找到这个人,老子保证绕你一命……就算你死了,也保你家人无虞……”
    陈周精神猛的一振,努力的回忆着。
    “那一年,八哥被抓,被关了三年才放出来,事后我们才知道,他在上海养过一房外室,还给他生过一个儿子,但他被抓的时候,这个外室也被抓了,死在了大牢里……”
    “他这个儿子呢?”
    “不知道!”
    “我干你个先人……”谷振龙急的直拍桌子,“你给老子好好想……”
    “司令,我真没有说谎……”陈周奄奄一息的说道,“这些都是八哥在去年的时候,喝多了酒,无意间提起的,他当时还说,以后我陈家光大门楣,只能靠他这个儿子了……但后来我怎么问他,他都不承认……”
    再怎么问,陈周都想不起来了。
    “光大门楣?”谷振龙皱着眉头说道,“说明陈群对这个失散多年的儿子不是一般的看重?”
    “他之所以不敢承认,也不敢对外提及,很有可能是怕自己牵连到儿子,再加上他是一年多以前出的事,说明是他出事之后,才找到的这个儿子……”方不为分析道。
    “会不会是陈群早就知道这个儿子已当了汉奸的原因?”陈超回道。
    “那叫辱没祖宗,和光大门楣有毛的关系!”谷振龙骂道。
    “陈群敢说这个儿子能光大门楣,不外乎几点……一是已出人头地,二是收养他的人身世显赫,身份地位比陈群还要高……”方不为又说道。
    “算算时间,陈群是一二年去日本留学,一五年毕业回国,被总理派往上海后出的事……一六年到现在,他这个儿子最多也就十八九岁,能出人头地到什么程度?”陈祖燕问道。
    “那就只剩最后一条了……陈群未去职之前,身份地位比他高的,能有几个?”陈超兴奋的问道。
    “范围已经很小了!”陈祖燕也兴奋的回道,“再加上月初的时候离开过南京,去过上海这一点,不难查出此人的身份……”
    “上海这边也不能放松!”方不为又建议道,“陈群被捕之后,外室也死了,但儿子能活下来,肯定是被人收养的……问一问当时的知情人,说不定就可以查出一些线索来……”
    “一六年前后,与陈群一起在上海秘密从事“倒袁”活动的,都是同盟会和青帮元老,幸存至今的,也没几个了……不外乎杜月生和杨虎等人,这怎么查?”陈超回道。
    一问杨虎与杜月生,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摆着千诉他们,是谁绑架的陈群。
    “也不尽然!”陈祖燕沉吟了一下后回道,“陈群当年被派到了叔父手下,与他共事过的,除了杨虎,还有何部长和戴院长……”
    陈祖燕说的陈先生就是陈奇美,当时他与黄新是总理的左膀右臂,二次革命失败之后,黄新负责筹集经费,陈奇美则以上海为根据地,多次策动反袁行动。
    何英青,戴季涛,委员长都在他手下任过职。
    正是因为陈先生多次提携,委员长才有了今日之局面。
    这也是陈先生被刺身亡之后,委员长对陈氏二兄弟倍加提拔和信赖的原因。
    “何英青就算了……”一提何英青,谷振龙一脸的鄙夷,“问问戴院长和委员长吧!”
    “过了快二十年,委员长能不能想的起来?”陈超一脸的古怪之色。
    “怂货!”谷振龙瞪眼骂道,“用不着你,老子自己去问!”
    陈先生……陈奇美……陈群?
    方不为念叨了好几遍,眼睛突然一亮:“如果陈群的这个儿子不姓陈,算不算光大门楣?”
    “不可能!”谷振龙回道,“如果不复祖姓,就算血脉相连,那也是别人的儿子,如何称得上光大门楣……”
    谷振龙定定的盯着方不为:“你是说,陈群的这个儿子还姓陈?”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又说道:“当年,陈先生不但是革命党在上海的负责人,更是青帮龙头……陈群不但是他的手下,也是他的弟子,陈群被捕,他肯定会负责营救,更会负责善后……陈群的这个儿子,会不会就是陈先生收养的?”
    陈祖燕的手猛的抖了一下,双眼直往外突,极度惊恐的看着方不为。
    谷振龙只以为陈祖燕生气了,做势在方不为的后脑上拍了一巴掌,又厉声说道:“前辈先贤,也是你能拿来臆测的?”
    “我去问三叔……”陈祖燕猛的一咬牙,跄跄踉踉的跑出了牢房。
    陈祖燕口中的三叔就是委员长,陈先生的旧事,就数他最清楚。
    剩下的三个人,全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打了个机灵。
    自己猜对了?
    “我也是蒙的?”方不为讪笑一声。
    “被陈先生收养,继续姓陈不说,家世也更为显赫,有立夫与果夫相助,如何能不出人头地……”陈超想觉的可能性越大。
    “但从来没听说过,陈先生还有养子?”谷振龙惊道。
    他只知道陈先生有三个孩子,先夫,会夫是姚夫人所生,小妾百合子生的孩子叫陈朋,陈先生遇刺时,陈朋才刚刚两岁,被百合子带到了日本,七年前被接回国,一直跟在陈祖燕身边。
    “我也没听过!”陈超回道。
    但陈祖燕那般失态,肯定是想到了什么。
    “去看看!”谷振龙转了转眼珠,率先起身。
    其它几位全跟到了身后。
    ……
    陈祖燕拿着一张电文,止不住的发抖。
    桌子上还放着两张照片,一张是陈群,另外一张是一个年轻人,年龄和方不为相仿。
    最关键的是,和陈群长的非常像。
    “陈朋?”谷振龙一声惊呼。
    马春风和陈超更加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陈祖燕。
    陈祖燕双眼充满着血丝,默不做声的把电文交给了谷振龙。
    “兄长遇难前夕确实收留过一个孩子,但我不知其来历当时是交由百合子照养的,事后也不知去向……”
    就连谷振龙也止不住的手抖。
    “是陈朋?”
    陈祖燕咬着牙点了点头。
    “月初的时候,我派他外出公干,他还去舟江看过大哥……是十五日回来的!”
    这段时间,陈国夫就在舟江。
    “真的陈朋呢?”谷振龙急声问道。
    “不知道!”陈祖燕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但随既又猛的眼开,在四个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盯着方不为,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抓人!”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凑到马春风身前:“陈朋是谁?”
    “陈奇美先生的三子,是妾室百合子所生……”马春风低声说道,“现任特工总部调查股的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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