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袋知道我误会他了。这小子也聪明,赶紧摆摆手跟我解释,说他这次来,是冷老大和毒贩子的意思,让我跟他一起去趟磨光车间,找我有事详谈。
    我挺纳闷,心说这都马上开饭了,有啥事不能那时候谈啊?
    大脑袋不给我太多时间考虑,非得拽着我立刻走。我又一合计,估计跟狂暴兽的事有关。
    对这种事,我不敢耽误,而且大脑袋一定跟在洗衣房前转悠的狱警打招呼了,我跟他出去时,这狱警没管。
    我没去过磨光车间,就紧跟着大脑袋一路小跑下去。大约过了一支烟的工夫,我们来到一个小厂房前。
    其实离得老远我就听到了,这里嗡嗡声特别大,全是噪声,估计是磨光机发出来的。而且在门口还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方框门,门旁站着一个狱警。
    大脑袋带着我往里进,也嘱咐我一句,让我看着点鞋底,使劲跺一跺,把踩到的金属粉弄下去。
    我猜这方框门有探测的功能,防止进进出出的人身上藏着金属。我按照大脑袋说的做,方框门没报警,我们顺利进去了。
    本来这小厂房的面积也不算太小,等进来一看,我发现离门口近的地方,全空下来了,直到十米开外的地方才开始摆着两排磨光机。
    磨光机数量不太多,初步一数,也就二十台,而正站在磨光机前工作的犯人,我仔细一看大部分也都认识。
    有铁驴,还有冷手和毒枭以及一些打手。
    他们没干活,却拿出一副干活的样子,等我来了以后,大部分人还把磨光机停了,只留两个磨光机空转砂轮。
    冷手打手势,让我们这些人全向一个犄角旮旯走去。等大家聚堆后,他稍微提着嗓子,让声音盖过磨光机的“噪声”跟我们说:“我想了一晚上怎么对付狂暴兽,凭监狱这种破环境,咱们想找个对咱们有利还好下手的地方,就只有这里了。”
    毒枭听完这话,瞪了冷手一眼,因为这话里强调的都是冷手如何如何,没有毒枭的事,但我合计着,这计策一定是他俩协商后的结果,说白了冷手邀功了。
    另外我也从这话里品出来了,这两个大佬根本不想等,今天上午就动手,把狂暴兽引过来,在这收拾他。
    我又看了看磨光车间里的环境,光凭这里呜呜带着噪声,我也觉得确实是打斗的好地方。另外这些磨光机也都是凶器,一旦把人推到磨光机里,保准被磨成一滩肉泥。
    但我也有疑问,狂暴兽也不傻,怎么可能突然来这里呢。我问了一句。
    这次毒枭抢先给我解释了,说别看他入狱了,但在买通狱警上,还是有些手腕的。昨晚狂暴兽不是刚回来吗?却也要义务干活,他已经跟狱警打招呼了,让狂暴兽上午接近饭点时来这儿报道。
    这回轮到冷手瞪毒枭一眼了,我发现这俩人绝对是天生的冤家。
    毒枭显得很得意,而且对一个手下摆了摆手。这犄角旮旯还放着一个大编织袋子,鼓鼓囊囊的,最上面露出一角,全是一个个金属球。
    我本以为这是磨光过的成品或半成品呢,但这手下走过去,把编织袋子放倒了。上面一层金属球滚落后,底下露出来的竟是一个布包和一个个钢管。
    手下把编织袋子拎回来,我和铁驴没急着动手,其他人都开始拿钢管,还有一个人把布包拎出来打开了。
    这里面放的是一堆白花花的粉末,我能猜出来,这是石灰粉。
    先不说毒枭这帮人为何如此神通广大,能弄到石灰粉,但这东西自古代开始,就是一个阴人的东西,一旦进入眼睛了,必须用油洗才行。
    毒枭对我和铁驴摆手,那意思别闲着,各拿一根钢管,之后又招呼手下,把石灰粉一人半兜的分下去。
    我看明白了,这就是我们对付狂暴兽的办法,钢管加石灰粉。
    有些打手为了能把钢管稳稳握住,还从裤子上撕下一条布来,先握好钢管,又把布紧紧缠在握着的手上。
    现在时间紧迫,毒枭和冷手又把一会儿的计划念叨一番。
    我们这些人分成两伙,一伙各自找磨光机,假意磨球头,另一伙人各找地方,藏在磨光机后面,但都尽量靠近门口,一旦狂暴兽进来了,我们这些人就群起而攻之,能用石灰粉就先用,要不就用钢管。
    我们一边听一边点头。我记得曲惊监狱有规定,犯人是不能带表的,但毒枭又摸着狱服,拿出一块小手表来。
    这手表没有表带,倒是挺方便藏匿的。他看了看表,说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狂暴兽马上来了。
    这些打手又自行分了伙,铁驴本来就在这车间干活,所以他一会要假装磨光,而我不懂怎么使用这种机器,就只能藏匿了。
    但我不想跟铁驴分开,等各自散开后,我跟铁驴走的,就藏在他用的那台磨光机的后面,我俩用的钢管也放在磨光机旁的空隙里。
    我本来还琢磨呢,今天偷袭狂暴兽的任务,怎么把我也拽来了,难道冷手和毒枭他们不知道我身手不行吗?
    我不经意地扭头看了看旁边,不远处的磨光机后面,一起藏匿了两个打手,就是昨天来我牢房闹事的那两个主儿。
    其中一人看到
    我望着他们,他还竖起一个大拇指,算是变相给我鼓劲了。
    而我被这么一联系,想到一个可能,他们哥俩今天上午肯定跟冷手说我和铁驴的事了,也一定吹吹我和铁驴身手如何如何的。不然冷手不会让大脑袋特意跑到洗衣房找我过来帮忙。
    我特别想跟大家说,自己就是个赝品,身手太一般般了。
    但狂暴兽马上就来了,我再临阵脱逃也不是那个事儿。我打定主意,一会真打起来,自己别傻了吧唧往上冲,要当一次不积极分子,最好只动动嘴,呐喊助威就行了。
    这样又过了一支烟的时间,大脑袋从门口嗖嗖往里跑,他负责在门口监视。
    现在车间里磨光机都开着,噪声很大,大脑袋也没喊话,只是打了几个手势,告诉我们,狂暴兽来了。
    我稍微有点紧张,但铁驴他们那些正在磨光的,都显得很淡定。
    我不敢抬头,却能隔着磨光机上的缝隙往大门口处偷窥。我发现大脑袋的活儿挺轻松,给我们报警完,就躲到犄角旮旯去了。而又过了不到半分钟,有个人影一闪,站在门口处了。
    他头发挺长,还任其披在脑袋上,我虽然不认识他,但凭他带的手链脚链,就知道这是狂暴兽没错。
    他“待遇”挺高,被看门的狱警带进来的,狱警指着车间最里面的磨光机,又附耳对狂暴兽说了几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狂暴兽没啥反应,等狱警前脚刚走,他就默默迈步往车间里走,似乎没察觉到我们的埋伏。
    离狂暴兽最近的不是我和铁驴,我留意最近的那组埋伏人员。我估摸着,等狂暴兽马上经过他们的磨光机时,他们就会暴起偷袭。
    其实我能感觉到,其他埋伏人员都等着这组人员的信号呢。但自打狂暴兽进来,铁驴就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的,现在更是把磨光机关了,主动把藏好的两根钢管全拿起来了,一闪身绕过磨光机,奔着狂暴兽走去。
    我们这些人全愣了,尤其是我,心说驴哥干啥?咋还把我的家伙事儿也拿走了呢?难不成他要跟狂暴兽单挑吗?
    我承认铁驴是个暴脾气的主儿没错,但绝不莽撞,现在有这么多埋伏人员,他不会傻得要一对一的。
    狂暴兽看到铁驴后,也站定了身子,而且我们这些人都小瞧他了。
    他又举手对着几处地方指了指,这都是我们埋伏人的地点,这下可好,我们的偷袭全暴露了!
    我觉得这一刻我们这些人挺逗的,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尤其这次都被狂暴兽发现我们的不轨企图了,要是放过他,以后得空了,他不得各个击破的收拾我们?
    我纠结起来。冷手和毒枭不愧是大佬,关键时刻都上来一股狠劲儿,他俩从藏匿地方走出来,对着手下扯嗓子喊,“一起上!”
    看架势,我们今天是破釜沉舟了。
    那些假装磨光的,还有藏着的打手,全抄家伙,又一点点向狂暴兽围去,不过现在没有偷袭,是纯粹的往上冲,他们心里都有些打鼓,谁也没带个头儿。
    铁驴一直没停,迈大步往狂暴兽那里走。我以为铁驴想当先锋呢,等他一动手,就标志着拉开大战的序幕了。
    但铁驴一点打斗的意思都没有,来到狂暴兽旁边后,他竟对着狂暴兽抛过去一根钢管。
    我没形容错,是抛过去的。狂暴兽虽然带着手链,有些不方便,但还是举起双手,把钢管接住了。
    不仅是我,其他人全愣住了。这一刻铁驴和狂暴兽还拿出并肩作战的意思,对着冷手和毒枭的手下发起进攻。
    他俩跟恶虎没啥区别,这么一打,一下子就撂倒了三个打手。
    我看着这种逆转的形势,突然来了一个想法,心说铁驴跟狂暴兽认识,甚至再往深了说,狂暴兽就是我们这次来曲惊监狱的接头人。
    这结论太让我诧异了,而且我千算万算的,也没想到接头人同样是个犯人,难不成这次任务,我们就是把狂暴兽救走吗?那样的话,断指狱警知不知道狂暴兽的消息?
    我脑袋里冒出一堆问号,但压根儿没时间细想和问。冷手的毒枭这些人只知道铁驴反骨了,他们一方面举着钢管也跟铁驴搏斗起来,另一方面还有俩爷们一扭头,看着蹲在磨光机旁的我。
    我跟他们对视了一下。当我看着他们那种恨不得生吃我肉的眼神时,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我知道,像他们这种混道上的,最痛恨的就是反骨仔了。这俩打手疯了一样向我冲过来,而我双手空空的,哪还有什么武器?
    我兜里倒是带着一些石灰粉,但这东西要出奇制胜才行,现在用它们,对方有防备,保准一点效果都没有。
    我也不扯那些用不着的了,想的是打不过就逃。我赶紧站起身,绕着磨光机往犄角旮旯躲。
    那俩打手拿出一副穷追猛打,不依不饶的架势在后面跟着。
    我一边逃一边四下打量,想找到一个趁手的武器,哪怕一根棒子也行。但这里除了金属球和边角余料,根本没有别的。
    我总不能拿起几个金属球对着打手撇过去吧,这些金属球没多重,还不如石头威力大呢?
    我心里愁上了,尤其自己要面
    对的敌人还是两个。这样一路下来,我逃到一个角落里。这里竖着堆着两个磨光机的外壳。
    它们都是厚厚的金属皮,估计每一个都有百八十斤那么重吧。乍一看这种外壳对我也没用,但我又灵光一闪,还差点笑出来。
    我心说老天爷肯定是我家亲戚,这么大的金属壳子,绝对是最好的保护伞了。
    我急忙冲过去,举着一个外壳,把整个身子往里一躲,又带着它向地面扑了上去。
    咣当一声响,我身子被摔得稍微有点疼,眼前也一黑,我跟个乌龟一样,彻底缩到壳里去了。
    我相信这俩打手一定傻眼了,这辈子也没见过我这种人。他俩骂咧咧的,又要合力把金属壳抬开。
    但这种壳子外表很光滑,也没有什么凸起的地方,他俩想找个借力的地方,压根儿找不到。
    有个打手很“聪明”,顺着金属壳贴地的缝隙,使劲把手伸进去了,想抠着这里把金属壳抬起来。
    他这么一抠,我一下就知道了,因为这里一出缝,露出一道光来。
    我不可能给他机会,看着伸进来的那么几节可怜巴巴的手指。我伸手使劲掰它。
    我相信,要是他不缩手的话,我保准把他指头掰断了。但打手疼的叫了一声,把指头及时缩回去了。这让我有些遗憾。
    我又四下看着,留意哪里还有光线。甚至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担心他们把钢管戳进来,使劲翘金属壳。
    那样的话,我掰不动钢管,只能拽着它跟打手较劲了。
    但人与人之间的思维是不一样的,这俩打手没用这种法子,反倒抡起钢管,对着金属壳砸上了。
    其实他俩这么砸,根本伤不到我的身子,但坏就坏在我躲在金属壳里,这种砰砰声在这种小空间里一环绕,无疑加重了声势。
    我就觉得整个脑袋嗡嗡直响,耳膜也特别的疼。
    我早上吃的东西早就消化了,不然我怀疑,自己保准会忍不住吐一顿。
    他俩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砸的力道也不断加大。我实在没法子,又不能出去,只好尽力捂着耳朵,难受的蜷着身子。
    这一刻,我特别的悲观,心说这样持续下去,我会不会被震死在壳子里?
    这种情况持续了有半分钟吧,突然间,这俩打手不砸壳子了。冷不丁没了噪声,我松快地吐了一口气,也觉得这世界又变得美好了。
    但随后我又打心里念叨一句不好,我怕这俩打手又开始翘金属壳了。
    我忍着难受感,四下留意起来。很奇怪,这俩打手就跟消失了一样,压根儿没有继续对付我的举动了。
    我心说这是怎么回事?而远处呢,也突然传来很大的噪声,似乎有人又开了几台磨光机。
    我猜测远处的局势有变化了,铁驴和狂暴兽一定占据上风了,这俩打手被迫舍弃我,冲过去支援了。但这也有说不通的地方,他们支援归支援,跟开磨光机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为今之计,自己别多想,也不能继续躲着了,要帮帮铁驴和狂暴兽,毕竟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赶紧翻了个身,让背贴着地面,这样我能伸出双腿,踩着金属壳能借上力。
    我默数了一二三,双腿同时发力,硬是借着这股力气,把大金属壳子蹬的侧过去了。我又顺着缝隙,灰头土脸的爬了出去。
    我没顾得上抹脸,等站起身往远处一看。大部分打手都躺到了地上,受了不小的伤,哼哼呀呀的。
    冷手和毒枭都躲在两个打手的后面,这俩打手面对着铁驴和狂暴兽,他俩手上各拿着一个怪东西。
    这玩意看起来像电锯,有把手儿,但顶端带着的是齿轮。齿轮正高速运转着。我猜这是从磨光机里临时拿出来的。
    有这两个神器护着,铁驴和狂暴兽一时间不敢凑近,铁驴试着用钢管往里戳,但有个打手用电轮迎了上去。钢管碰到电轮后,一下被打磨的嗤嗤往外崩火星子。铁驴又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这俩打手表情阴冷,同时也还狞笑着,似乎在说,你们不是牛吗,是个爷们就冲过来!
    我看他们形势已成僵局了,我觉得自己跑过去增援的意义不大。
    我一边琢磨着怎么能把电轮这个武器给破了,一边又不经意的看着周围。
    也说赶巧的劲儿,在我旁边的一个墙上,有一个大匣子。这匣子上被扣着一个玻璃罩子,上面还被小锁锁上了。
    我心思一动,对着这大匣子跑过去。本来玻璃罩子上全是灰尘,还是深颜色的,我隔着它根本看不到里面装的啥。
    但我伸手把灰尘抹掉了,又凑近细细一瞧。
    这里是一排排的闸,不用说,保准是车间里的电闸了。
    我扭头看了看那两个拿电轮的打手,心说让你们嘚瑟,没电了看你们还咋玩。
    我没有开锁的钥匙,索性用胳膊肘对着玻璃罩子狠狠砸过去。没几下这罩子就碎了。
    我有点着急了,伸手进去时,还被罩子上的玻璃碴割破手背了,但我不在乎。
    这里面的小闸太多,我管那么多?喊了句“中”之后,就把最边上最大的那个总闸给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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