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虞清雨抿着嘴角,几分委屈,靠进谢柏彦怀里,“我们可以走吗?”
    谢柏彦拧着眉,低头捂住她的耳朵。
    虞清雨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回到自己的婚房,直到进了房间,她才开始发泄。
    沙发上的抱枕被她扔了一地,谢柏彦跟在她身后捡起,又被她重新扔出。
    扔累了,她坐在地毯上,托着腮,木着表情,静静发呆。
    出嫁前的她和父亲的交换条件仿佛像一个笑话,说好联姻过后,他便再不干涉她的人生,又怎么可能呢?
    信了这个交换条件的她,才是最可笑的。
    不知过了多久,虞清雨垂着眉眼,几分恹恹,干哑的声线再次响起:“我好像一个没有人权的玩偶一样,到了什么年龄就一定要去做什么事情,没有任何自己可以选择的范围。”
    听话好像变成了她必须要去做的事,从小灌输的那套不正是如此。
    她挣扎着不想被磨平自己的棱角,却好像根本没有人任何作用。
    回到京城,回到她父亲面前,便要现出原型。
    谢柏彦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她絮叨。
    “我知道他在你面前打压我,是为了让你对我好。”
    “可是明明方法有那么多,为什么非要选让我伤心的那一种。”
    “我真的很讨厌他那套莫名其妙的言论,仿佛我就像个累赘一下,不能继承家业就好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一样。”
    将怀里最后一个抱枕扔出,她扑进谢柏彦的怀里,瓮声瓮气:“他们都欺负我,你也欺负我。”
    家务事最难断,谢柏彦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背。
    “老公……”发泄过后,虞清雨没了力气,嘟着唇,像只吐泡泡的小金鱼。
    “其实他对我也挺好的,至少他替我选了个好老公。”
    说到底,虞逢泽对他唯一的女儿也算得上相当不错。
    说是联姻,他也确实为她挑了最好的人选。冯黛青也曾上门过求娶过,那年是虞冯两家关系最好的时候。
    虞逢泽虽然在外野花不断,却也没搞出一个私生子
    明明天天说着女儿无用,却也公正过遗嘱继承。几分嫌意地说着大不了虞氏之后找专业的职业经理人打理。
    至少他的财产都是她的婚后保证。
    大概吧,为她考虑是真的,不合争执也是真的。
    像冤家一样。
    “若是不想说话那便不说吧。”轻吻落在她的眉心,“我替你多说几句便好。”
    他撑起保护伞,保护着她最后的尖锐。
    虞清雨埋在他怀里,不想说话,贪恋着一时温暖。
    恍惚记起,似乎谢柏彦在外也不爱多言的。
    回港的行程定在晚上,一大早司机从老宅送来了两张门票。
    “小姐,先生,夫人送了两张门票,请您二位去红螺寺转转的。”
    红螺寺,京城最有名求子求姻缘的寺庙。
    虞清雨放下手中的杯子,冷哼一声:“到底是苏姨送的,还是我爸送的?”
    昨晚闹过一通之后,看样子她父亲还惦记着生子这事呢。
    谢柏彦倒是接了两张门票,放下手中文件,神色淡漠:“今天上午也无事,不如去看看吧。”
    虞清雨也是第一次去红螺寺祈福,她原本是不信这些的,但陪谢柏彦在她从小生活的城市转转也未尝不可。
    “天作一双”磐石后,是被壮观的红色系带簇拥的大树,枝芽粗壮,覆上了一层雪色。
    谢柏彦似乎真的有兴趣,他向工作人员买了两条系带。
    求子他们之间用不到,但之于姻缘,他确实有些想法。
    “你还真的要系。”虞清雨看着他手里的两条红色细带,不由眉眼弯弯。
    谢柏彦手里捏着黑笔,两行小字跃然纸上,他眉目舒然,清俊英挺,薄唇噙着一点笑:“若是灵验,不妨一试。”
    她低眸去望,并排写在一起的名字,印在红色的布料上——
    “虞清雨,谢柏彦。”
    上一次这样靠在一起的两个名字,好像还是他们婚礼接亲时,印在婚书上的名字。
    只是那时他们都没在意也不会想到之后还会有什么情感牵扯。
    忽然想到了什么,虞清雨低眉嫣然浅笑:“你知道之前魏雪乔离开之后,还要了我一个祝福吗?”
    “什么祝福?”
    “她让我祝我和你的婚姻美满幸福。”
    好像,她自己的祝福还挺灵验的。
    虞清雨静静抬眸,望着黑色丝绸衬衫的男人,柔软垂顺地勾勒着他的身形,谢柏彦没系领带,却优雅端方不减。
    修长冷白的指骨捻着红色的系带,强烈的反差感,让她心房鼓鼓,无言的怦然在流淌。
    “等一下。”虞清雨的脚步跟了上去,“我要给它打个死结。”
    “这样谁都别想分开我们。”
    第54章 chapter 54
    沿着红螺寺的台阶向上走,便是中天门。
    谢柏彦和虞清雨都是经常锻炼的人,爬山倒也轻快。
    冬日绿荫破败,也还有□□的松柏立在寒雪之中。虞清雨套了件厚重的羽绒服,帽子和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只手掌冰凉,被谢柏彦拽着塞进口袋里。
    他的体温一向温热,很快就把她的手焐热。
    难得的两人时光。
    “我少时在京郊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奶奶身体硬朗,喜欢天南地北到处逛,借着假期时间,带着我来京城小住一段时日。”
    虞清雨哈出一口白气,跺了跺脚,天气冷,地面滑,她的步子放慢了许多。
    “差点忘了问,你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了?”
    他们的婚姻,从最开始追忆,还是因为谢柏彦的祖母身体不好,想要迫切看到子孙成家。
    虽然,后来他们都清楚那是一个谎言。
    “非常好,前阵子还在新西兰潜水,这几日叫嚣着要去跳伞。”
    谢柏彦也跟着她的脚步放缓了步调,侧眸望向身畔,虞清雨面上晕染上一层粉白,是天寒所致。
    “那奶奶还……挺好动的。”虞清雨弯起唇笑,天色冷冻得她脸有些僵住。
    爬到一半,她便不想动了,倒不是累,实在是天气太冷,鼻尖都冻红了,她转身缩在他怀里耍赖。
    谢柏彦倒是随着她,也是怕她生病,转身便拥着她往山下走。
    冬日的凛风刮到面上刺骨般疼,有他替她挡风,虞清雨缓过来不少,又想到刚刚的话题,她忽然问道:“你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谢柏彦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只是轻轻揉了揉她微僵的面颊,声线依然温润,“她不是把你带到我身边,促成一桩好姻缘了吗?”
    疾风卷着雪粒而来,落在厚重的外套上,又被谢柏彦轻轻拂过。
    虞清雨跳了两步,带着身上缀着的雪花簌簌落下。她皱了皱秀气的鼻尖,对他这个回答颇有几分不满:“所以只要是她选择的,你都会照单全收,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我?”
    高大宽阔的肩背遮挡了大半风雪,谢柏彦听到这话,薄唇溢出一点清浅的笑痕。
    修长指骨还带着一点温意,指尖抵在她饱满丰盈的唇珠,带着一点雪意融化的湿气,将那点残留的热度缓缓柔散开。
    “虞小姐印在婚姻证上另一半的谢先生,高情远致,蕙心纨质,豁达大度……”
    虞清雨忽地打断他的话音,几分迷茫地掀开眼皮,满眼尽是不解:“你在说什么呢?”
    这人怎么夸起自己来,这么正大光明,一点都不羞耻的。
    踩过薄薄一层落雪,终于行至停车场,谢柏彦将人推进车厢里,解下厚重的羽绒服盖在她的腿上。
    眼神幽淡,声音徐徐:“我的意思是,你老公倒也没这么饥不择食。”
    清透的眸子微眨,虞清雨嘟着唇,想要掩下嘴角蔓延的笑意,却根本藏不住,半张脸埋在柔软的外套中,只一双泠泠水眸流转着波光,视线跟着他的动作转。
    车厢内空调温度开得很高,将外套落下的沉雪融化,化在布料上,染上一片湿痕。
    不止有衣服,还有她的长靴。
    谢柏彦低身脱下了她脚上的靴子,抽了张纸巾擦拭着她鞋面上的水渍。
    她微凉的脚被他揣进怀里,虞清雨后知后觉地想要缩起腿,却被他制住。
    手忙脚乱地又去拦他的手:“别擦了,不碍事的。”
    “天一冷,你便手脚冰凉还没事?”偏冷的音质落下,无波无澜,但莫名带着几分气势,让人不觉顺从。
    虞清雨怔怔地收回手,只好由着他动作。
    她托着腮,紧了紧身上的外衣,看着他耐心备至的模样,陡然生出一种错觉。
    “我现在看你,活脱脱像披着袈裟的玉面菩萨。”
    大概是刚刚从红螺寺出来,虞清雨看他也镀上了几分仁爱普度众生的佛光。
    谢柏彦的目光缓缓偏过去,阴天光线微暗,光影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下,长睫撩起幽暗冷欲的美感,短发间还挂着未消融的雪点,如玉润过空气,染上属于他的男性气息。
    虞清雨抿了抿唇瓣,无端生出一种渎神的错觉。
    他眉尾微微垂下,压着眼底可谓之不稳重的所有情绪,抬手扯下她身上微湿的外套,薄唇覆在耳边:“太太今日又想玩这个角色扮演了?”
    抬眸将她面上一点波澜纳入眼底,压不住的轻挑从沁透端方的眉眼间溢出:“也不是不行。”
    “只是我没什么普度众生的理想抱负,不如都留给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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