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草民的命不是命吗?!”
    “现下监察司接案了,谢司主说要带他们去宫里,还让百姓指认刚才殴打张大人他们的人呢!”
    “这种案子只有监察司敢接,也只有谢司主是百姓的青天了。我得去看看。”
    “我也去。”
    ……
    周边人窃窃私语,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而谢恒的队伍也越来越长。
    张逸然听着这些话,慢慢扬起笑容。
    洛婉清垂下眼眸,她扛着张逸然,内心却格外平静。
    他们一步一步走到宫门,到宫门前,谢恒冷着声道:“有百姓敲登闻鼓,我监察司接案,特带案件相关人员入宫。”
    侍卫对视一眼,随后慌忙道:“是,谢司主,我们这就通知。”
    说着,侍卫一路小跑入内,层层传过消息,传到大殿。
    李宗正在听官员汇报各州消息,听到谢恒带人上殿时,他皱了皱眉头,不由得道:“登闻鼓?怎么会是监察司接案?”
    “不……不清楚。”侍卫摇头道,“不过现下有很多人聚集在宫门,陛下,您看这个案子?”
    听到很多人,李宗有些意外,下意识道:“很多人?多少人?”
    “少说……上千,也可能上万。”
    侍卫回忆着道:“宫门前挤满了,数不清楚。”
    这个人数让所有人骇然,宋惜朝立刻道:“陛下,这样多百姓聚集宫门,绝非普通案件,谢司主并非没有分寸之人,不如谢司主先上殿。”
    说着,宋惜朝提醒:“总比一直待在宫门前好。”
    上殿,至少是官员处理,在宫门前呆的越久,消息在民间传得越快。
    李宗闻言点头,敲着桌面,不安道:“让他带人进来。”
    侍卫得话,松了口气,谢恒站在宫门前,很快就得到放行的消息。
    他领着众人入内,只是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侍卫道:“慢着,你不能进!”
    谢恒顿住步子,回过头来,就见侍卫拦住的是跟了他们一路的百姓。
    谢恒微微皱眉,有些疑惑,被拦住的百姓被谢恒一看,便有些害怕,他们不敢说话,谢恒想了想,却是反应过来,试探着道:“你们想入宫作证?”
    没有百姓出声,过了许久,一个少女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她大声道:“谢司主,我要作证,方才郑璧奎不准张大人告状,打了张大人和那两个姑娘。”
    这个声音出来之后,后面许多人的声音都响了起来。
    “我作证。”
    “我也作证。”
    洛婉清听着这一声又一声作证,转过头去,就见宫门口一张又一张害怕又坚定的面容。
    谢恒和她站在宫中,他们隔着宫门和侍卫的长矛,与那些百姓对视。
    过了许久,谢恒慢慢笑开。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笑容,那一笑仿佛是金光透过乌云,洒满山河天地。
    “多谢。”
    他轻轻颔首,随后转身道:“让他们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恒:“花了155章,终于绕到原点,早知道这是老婆的案子,我当初接了就不这么折腾了。”
    玄山:“可公子,你当初接了,这文没法写,没有戏剧性。”
    谢恒:“你爱写小说的毛病,别放在我身上,不然你的笔我都折了。”
    玄山:“你可以折了我的,可惜你打不烂墨书白的键盘。”
    谢恒:“……人还是得修仙。这样可以踏破虚空,把作者踹进湖里。”
    第162章
    ◎洛氏婉清,见过陛下◎
    谢恒开口,守卫也不敢再拦,众人大喜,跟着谢恒浩浩荡荡往前进去。
    这是这些百姓第一次进宫,他们兴奋又忐忑张望着周边,跟着谢恒一行人往前。
    等到大殿门口,看着白玉石台阶上刻着的龙纹,立在两旁的士兵,这些百姓不由自主安静下来。
    洛婉清抬着张逸然,跟在谢恒身后,走上台阶,等到达殿前,谢恒步子不停,只持着血书,大步向前,扬声道:“臣,谢恒,替御史台张逸然,扬州洛氏,向天子请命,于大殿伸冤。”
    说着,洛婉清抬着张逸然跟着谢恒入殿,李宗看着被抬进来的张逸然,还有站在一旁的纪青,不由得皱起眉头。
    谢恒带着众人向李宗行礼,百姓第一次到这种地方,都吓得慌忙磕头。
    李宗看着大殿上乌泱泱一片,敲着桌面,斟酌着道:“谢爱卿,为何带这么多人上殿?张御史又怎么了?”
    “禀告陛下,”谢恒直起身来,语气沉稳道,“张大人认为洛家案仍有冤情待审,故而于顺天府击鼓鸣冤,却被郑璧奎所拦,郑璧奎当街殴打朝廷命官,甚至试图损毁登闻鼓以阻止张御史告状,微臣听闻如此惨案,心中不平,故而带张大人及相关证人上殿,请陛下明断。”
    李宗听着这话,颇有些头疼,他抬手扶额,压着怒气,尽量冷静道:“洛氏案不是已经有了结果,张逸然还告什么?”
    “因为张大人认为,此案尚未结案,他蒙冤入狱,心中不甘。”
    “那郑璧奎呢?”李宗抬眸看向地上跪着的郑璧奎,声音冷上几分,“张逸然告状,你去掺和什么?”
    “陛下,巡查东都乃十六卫职责,微臣也是听闻顺天府有人闹事,才过去查看,就见监察司柳惜娘一身粗布麻衣在顺天府门口撒泼,微臣与柳惜娘动手之时,张逸然突然带人过来,帮着柳惜娘与官兵对峙,自己还将登闻鼓推倒,”郑璧奎越说越激动,抬头道,“而后谢司主突然赶过来,当街殴打微臣与南衙官兵,还请陛下为十六卫做主!”
    “做主?”谢恒闻言,起身回头,看向郑璧奎,开口却道,“你的意思是,你明知这是监察司四品司使柳惜娘,是朝廷命官,是直属天子之臣,你还敢与她动手,现下伤了人,还要陛下为你做主?!”
    郑璧奎被这么一骂,顿时僵住,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柳惜娘再如何出身卑贱,那也是监察司的官员。
    谢恒看出他这才反应过来,冷笑出声:“郑璧奎,你当真是好大的脸面!”
    “微臣并无此意,”郑璧奎很快反应过来,抬眼看向李宗,忙道,“陛下,微臣自然不会随便同监察司之人动手,着实是柳惜娘仗势欺人,在顺天府闹事,微臣才被逼动手。”
    “我闹什么事?”洛婉清转头看去,冷声道,“我去顺天府就是闹事吗?”
    “你不闹事你穿这一身做什么?”郑璧奎迅速开口道,“张逸然是去告状的,是他觉得他被诬陷,那你去做什么?”
    “我……”
    “她来帮我。”
    张逸然喘息着开口,将所有人的话打岔过去。
    李宗抬起眼眸,就见张逸然喘息着从担架上挣扎着爬起,他艰难撑着自己,向李宗叩首,李宗见他这时候还不忘君臣礼仪,面色稍霁,随后就听张逸然道:“陛下,微臣知道陛下将将郑氏案结案,但微臣,却必须给洛家讨个公道。前些时日,陛下让宋大人,谢尚书一起见证,私审洛家案,结果证人纪青却意外中毒,因此,陛下判微臣诬告郑氏,此举,微臣不服。”
    张逸然说着,又停下喘息,过了许久后,他才继续道:“如今,纪青伤势痊愈,微臣恳请陛下,再审此案。”
    听到这话,众人面面相觑,郑平生面露冷色,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李归玉,李归玉轻咳了一声,王神奉意识到什么,回眸看来,想了片刻后,便拱手道:“陛下,朝堂并非儿戏,洛氏案一审再审,一个民间案子,凭何让朝廷费尽这样的多的人力物力?老臣以为,此案应移交刑部,按规章审核才是。”
    李宗听着,没有出声,只敲着桌面思考。
    宋惜朝看了看周边,见许多文臣都似有不满,想了片刻后,才抬眼看向李宗,缓声道:“陛下,洛氏案一审再审,全缘于结果始终未能服众。按照惯例,敲了登闻鼓,天子亦需上堂。恰逢今日这么多百姓在这里,倒不如彻彻底底,将洛家的案子做个了结,是非曲直,也说个明白。”
    “宋大人所言甚是,”谢恒开口出声,没留半点余地道,“且,除却洛氏案,郑璧奎拦人伸冤,公然损毁登闻鼓,谋害朝廷命官,这桩桩件件,亦需理个清楚。”
    “谢大人言重了,”郑平生听不下去,冷淡开口,“犬子虽然冲动,倒也并非是非不分,怕是有人故意诱他陷害,其心可诛。”
    “郑尚书放心,在下与郑大公子也算一同长大,对其习性颇有了解。今日特意带了在场看过全程的百姓过来,”谢恒转头看向郑平生,说得颇为贴心,“就怕误会了郑大公子。”
    “你……”
    郑璧奎一听“习性”二字,便知谢恒骂人,立刻就想起身,却又被朱雀一把按下,厉喝出声:“别乱动!”
    “谢恒,”郑平生见状,终于忍不住冷下声来,“管好你的人,我儿乃南衙十六卫统帅,休要做得太过了。”
    “他如今乃嫌犯,虽未定罪亦当安分守己,郑尚书还是好好管教,别让他以为全天下都是郑家后院,容他四处撒欢。”
    “好了,”李宗抬手扶额,“既然来了这么多人,这案子的确该有个结果。张逸然,”李宗抬眸看向张逸然,“上次你已经呈报过物证,但你的物证,都只能证明现在找不到洛曲舒贩盐的证据,还有其他证明吗?”
    “陛下,”张逸然轻轻喘息着,缓声道,“当初郑大人提交洛家的证据,如今查明证人要么死,要么远走,要么根本不存在于世间,这不蹊跷吗?最重要的是,当时办案知府周春的师爷纪青可以作证,洛曲舒的口供乃郑尚书下令伪造。”
    “纪青……”
    李宗敲着桌面,看了一眼谢恒,压着情绪道:“纪青何在?”
    “草民在。”
    纪青慌忙跪地,颤颤巍巍。
    李宗打量着他,慢条斯理道:“张大人所言可是属实?”
    “是……属实。”纪青不敢抬头,逼着自己,颤抖着声道,“草民可以作证,当时,洛曲舒一直不肯认罪,于是周大人便找到草民,让草民伪造一份供词,草民知道这是要害人性命之事,劝说周大人,不敢动笔,周大人便告知草民,此乃郑尚书亲口下令。草民胆小,也怕事后追责,于是说服周大人,去同郑尚书要了一块随身玉佩,作为信物。”
    说着,纪青从袖中拿出玉佩,他在陈述中慢慢镇定下来,抬手呈上玉佩,郑重道:“之后,草民伪造了供词,与周大人一起审案,逼着洛曲舒按下手印,才得了口供。而后不久,草民就听闻……洛曲舒自尽于狱中,之后洛家流放,死于岭南道上。至此之后,草民日夜难安,总觉良心谴责,等遇上张大人……草民自知有愧,故而检举。”
    听到这些话,众人面面相觑,然而郑平生却是笑起来:“随便偷一块玉佩,就拿来诬陷我,纪青,你身后人,好手段呐。”
    纪青身躯一颤,郑平生转头看向纪青,打量着他道:“你说了半天,除了这一块玉佩,你们还有什么证据?”
    “这一块玉佩还不够吗?”张逸然冷眼抬头,“你办的案子,没有任何铁证能证明洛曲舒有罪……”
    “可你也证明不了他无罪!”郑平生打断他,“我办案至少还在他家搜出了私盐,张大人随便找一个人拿一块我的玉佩指证我,岂不是草率?而且,你不仅仅指证的是我,你还指控三殿下,三殿下何等君子?当年自愿为国在边境受尽屈辱,你也敢空口白牙随意诬陷?”
    “我不是随意,”张逸然有些激动起来,“是当地官员的供词,三殿下当时经常出入狱中……”
    “我是为了给洛伯父奔走。”
    李归玉声音似有些疲惫,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不敢相信伯父是这样的人,所以一再想询问伯父真相,却不想竟让张大人有如此误会。”
    “那个放私盐的仓库,之前一直是你在管!”张逸然立刻道,“洛曲舒过去从未有过贩卖私盐之事,你刚恢复记忆与郑大小姐相认,他就去贩盐了?”
    “我也想不通。”李归玉似是回忆着道,“张大人,除了纪青,你没有其他证据了吗?”
    “纪青还不够吗?”
    张逸然皱起眉头:“你们看过卷宗,你们看过扬州官员陈词,看过过去案件的梳理,这个案子从判定就有问题……”
    “张大人所有铁证,只有一个纪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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