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她也可以成为他的高山。
    骗她又如何,不肯相认又怎样,无论他对她是否有情,无论他是谢恒还是崔恒,这都不重要。
    崔恒那一路陪伴是真,听风楼他愿意等她是真,流风岛他曾经选择过她是真。
    那如今无论他怎么选,于她而言都足够了。
    他不想认就不认。
    他希望她是司使她就是司使。
    他害怕牵绊那就没有牵绊。
    她生来是一把向前利刃。
    只要她珍爱的人,能好好生活在这个世界,她能拥有足够的实力,掌控自己的人生,他的选择,又与她何干?
    崔恒做不到的,她来做。
    谢恒改不了的,她来改。
    她在意这个人,只求他安好。
    剩下的,天高海阔,她手中刀在,自有归处。
    她不走,她不能走。
    她不能听他一面之词,她的选择,也不该由他决定。
    想清楚这些,洛婉清闭上眼睛。
    她缓了许久,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出去取了今夜用的干柴,寻了药草,清扫所有痕迹之后,又设置了一些简单陷阱,便回到山洞。
    一进山洞,她便听见谢恒在内洞中的喘息声。
    洛婉清凝神听了片刻,便敏锐意识到不对,立刻放下干柴,提步进入谢恒所在的内洞。
    踏入内洞那一刻,谢恒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止步。”
    洛婉清脚步一顿,抬眸看去,就见谢恒在池水中回身看她。
    他身上单衫早已湿透,发丝被也水凝结,水滴从他发丝凝聚、下滑、滴落,荡漾在泉中,像是漾在人心间。
    山洞色暗,更显他肤色冷白如玉,血色映在他周身衣衫,像是雪地里一朵朵绽开的血梅。
    他手中握着千机,墨金色的眼里全是警惕,轻轻喘息着询问:“你怎么回来了?”
    洛婉清没说话,她将目光落到池水上。
    虽然还是白日,但山洞中光线昏暗,她看不出池水颜色,但她敏锐闻到血腥气。
    一想到他在牢狱那些时间怎么熬过曼陀香瘾发作的时光,洛婉清瞬间便明白他方才做过什么。
    她目光落到谢恒手上千机上,神色波动片刻后,克制着情绪,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道:“公子,您现下有伤,我方才找了些草药,还请公子信任属下,容属下为您诊脉。”
    “方才你给我真气够我用了,我让你去找崔君烨。”谢恒目光逼视她,“退下!”
    “有朱雀使和星灵在,崔大人不会有事。”洛婉清没听他的话,干脆解开腰带和外衣,恭敬却没有半点道,“姬蕊芳没有能力同时追两拨人,我会守着公子到明日。如果她来,我不会让她近公子一步,公子可以安心疗伤。”
    说着,她将外衣放在岸边,在谢恒注视下,跃下水中,涉水朝谢恒走出,伸出手道:“还请公子将千机还我,容我一诊。”
    谢恒不说话,他冷冷看着面前朝他伸手的女子,她神色平静又坚定,站在他面前,像一把锐利出鞘的刀,不退半分。
    这样的她像光芒,像火焰,引飞蛾奋不顾身,带着致命的吸引。
    他捏紧千机,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幻觉。
    然而不等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洛婉清却就试探着往前靠近。
    她的气息笼罩过来,缠绕过来,一双眼盯着他的眼睛,试探着抬手去取他手中千机。
    也就在她即将触碰到他瞬间,谢恒猛地反应过来,手疾驰如电,猛地掐在她脖颈将她往石壁上重重一撞,千机抵在她脖颈,他凑上前去,气息喷吐在她面上,冷声咬牙:“是当我不会杀你,还是听不明白我的意思?”
    “公子,”洛婉清抬手握在他拿着千机的手上,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道,“我来陪您。”
    “陪我?”
    谢恒闻言笑起来,心念波动,身体无意识靠近她,低声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就敢来陪我?”
    “你是什么样的人?”
    洛婉清抬眸看他,问得清明。
    谢恒看着这双过于漂亮的眼睛,喉结微动。
    泉水很凉,可是曼陀罗的药瘾让他很热。
    周身血液皮肤都像蚂蚁密密麻麻爬过,痛痒得让他焦躁难耐,唯有贴近她的位置,感觉到一种清凉的慰藉,能够转移他的注意。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但是却克制不住,手下脖颈纤细柔长,想一块嫩滑的玉,让人恨不得掐紧掐碎。
    他喘息克制着手指用力的冲动,忍不住想将这个美梦做下去,轻声道:“贪得无厌的人。”
    “有多贪?”洛婉清迎上他。
    谢恒喘息声忍不住重了几分,他却不退,只道,“你想知道?”
    “想。”
    “你知道了,”谢恒低头,唇忍不住流连徘徊在她唇盼,试探着道,“你能给?”
    “给。”洛婉清隐约明白他想做什么,喑哑道,“只要我有,只要你要。”
    谢恒目光轻颤,他不敢说话。
    两人对视许久,他试探着抬起手指,轻轻点在她额头。
    这是道宗驱邪法印,他目光轻动,有些不确定开口:“那我要你今日别走。”
    “好。”洛婉清答得温和。
    “我要你心里有我。”
    “好。”
    “我要你放下江少言。”
    “好。”
    “我要你只看到我一个人,”谢恒终于正色起来,语速带了几分压迫,“只听见我一个人声音,只同我一个人说话,只对我一个人笑,只对我一个人好。”
    “我尽量。”
    “我要你独属于我。”
    “好。”
    “我要你死呢?!”谢恒猛地将她一把拖到身前,语气忍不住激动起来,“陪我一起死呢?!”
    “那就一起。”洛婉清笑起来,没有半点犹豫。
    谢恒所有动作顿住,再说不出话来。
    他呼吸急促,盯着面前人,看着对方无畏无惧的眼神,看着她仰头看着他,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又或者是幻觉。
    洛婉清不会这么回他。
    洛婉清不会回来。
    她那么聪明的人,应该在见他第一眼就知道他身份。
    他身上的伤太明显,她注意过他的手,他有那么多的蛛丝马迹,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如果她知道——
    如果她知道他是过去一次次放弃她的谢恒。
    她知道他是骗她推着自己去死,还想继续骗下去的谢恒,她又怎么会回来?怎么会这么平静又坚定注视着他?
    是幻觉。
    是曼陀罗香的幻觉,和他一次又一次幻觉一样。
    其实早在刚才她就走了,她一直理智、冷静、审时度势,她和所有人一样,会在合适的时候抛下他,轻易放弃他。
    她能崔恒拿着自己全部一赌时还慎重思量,最后拖到来不及去听风楼;
    她能在崔恒死后这么快清醒,冷静从容和他在姬蕊宫重逢。
    这样的洛婉清,怎么会留下?
    她刚才已经走了,回来的是他的幻觉。
    心中防线在这个认知下一点点溃散,他忍不住抬起手,将手缓慢插入她的发间,掌住她脑后。
    “若我要你呢?”
    他脱口而出。
    洛婉清目光轻转,她看着他眼中毫不遮掩的欲望,心上轻颤,却还是开口:“好。”
    听到这话,谢恒低头笑出声。
    他掌在她脑后的手用了力,笑着道:“好?”
    说着,他瞬间变了脸色,一把将洛婉清压入水中,重重砸出水花,冷喝开口,“那就来!”
    冰冷的泉水一瞬灌入口鼻,洛婉清瞬间屏住呼吸,本能性的挣扎起来。
    谢恒漠然看着她挣扎,似是在他意料之内,他控制不住自己,在水下压着她的脸逼贴到自己半身。
    “不是什么都能给吗?不是说好吗?那就来啊!”一片轰隆水声中,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喘息中带了几分疯狂的质询落到洛婉清耳中,洛婉清动作一顿,隐约明白他想要要什么。
    她心上发颤,感觉他用手压着她,她的面颊贴在他身上,第一次这么直面他。
    她知道他在逼她,想要逼她走,她不甘捏紧指骨,听他隔着水声低喝:“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你当我是什么好人?柳惜娘,做不到极致别开口,走不到最后别出声,张嘴就来,你当我……”
    话没说完,他声音猛地止住,整个山洞一瞬安静下来。
    抓着洛婉清头发的手不自觉收紧,他死死屏住呼吸,整个人都绷紧肌肉,不可置信看着水下盛景。
    水妖一般的女人,头发飘散在水中,随着动作轻轻荡漾,忽远忽近。
    她的身体半跪在水底,手轻轻攀附在他衣角,随着肺腑中气息流散,她的手指也一点一点握紧,像是攥在他心上,发紧,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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