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迷迷糊糊睁开眼,想起身却发现右胳膊被什么东西压麻了,一转头正对上一张熟睡的小脸。
    小侄子怎么睡到他床上来了?胤祥满腹疑问。
    听到动静的小太监进了屋,“爷您醒了?奴才去叫小路子公公来照看弘晖阿哥。”
    不一会小路子就过来了,看着扒着胤祥胳膊不放的弘晖,小路子略显歉意道:“阿哥昨日守了您一天,还以为您生病了,拉着万岁爷给您看病,知道您没事也不愿意走,非要等您醒来去找四贝勒。”
    胤祥尴尬地脚趾抠地,他睡了一天一夜也就算了,还被汗阿玛他们围观了。
    “十三叔…唔去找阿玛。”睡梦中的小家伙被他们的动静惊醒了,边揉着眼睛边说要去找阿玛。
    胤祥看着那张跟四哥十分相似的脸,一想到小侄子千里迢迢跑来找阿玛,就忍不住红了眼眶,要不是他四哥根本就没事。
    “吃完饭十三叔带你去找阿玛。”
    弘晖瞬间清醒了过来,整个人兴奋地手舞足蹈,“好耶,十三叔最好了。”
    而一旁的小路子却如临大敌,“十三阿哥,万岁爷不让阿哥出去。”
    弘晖板着脸:“小路子,你坏!”
    胤祥拍了拍弘晖的背安抚道:“我去跟汗阿玛说。”
    “万岁爷和直郡王一早就出去了。”
    弘晖眼睛一亮,拉着胤祥就往外走,“快点,玛法不在。”
    一刻钟后,弘晖背着自己的小黄鸭挎包,拉着胤祥往外走,身后跟着一脸苦色的小路子,因为路况不好,他们并未坐马车。
    县城的情况只比外面好上一些,因为洪水堆积的淤泥已经清除干净了,只剩下些墙角的泥渍,县城里稍差些的房子被洪水毁了过半,是胤禛让胤祥带着人帮他们重新建好了房子,因此县里的居民对这两兄弟印象十分好。
    “十三阿哥,四贝勒找到了没?不行咱们也跟着一起去找。”
    刚拐上主街,有人便看见了许久没见的胤祥,急忙大声问道。
    胤祥朝那人点了点头:“我大哥来了,带了不少人过来寻我四哥。”
    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纷纷表达了对胤禛的关心,随后又对兄弟俩夸了起来,夸的胤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倒是坐在他前面的弘晖一脸认同的点头,他阿玛那么好,有人喜欢是很正常的事。
    出了县城,一切都变得‘难看’了许多,黄扑扑的地面泥泞不堪,成群的灾民挤在城墙下,地上都是随意用稻草树枝搭的窝棚。
    这一幕看在直播间观众的眼里十分刺眼,他们从未见过这些场景,如同蚂蚁一般密集的流民,破烂的衣裳,麻木不仁的一张张面孔。
    【看多了贵族生活,第一次直面这些普通百姓,他们太苦了。】
    【房子冲没了,庄稼也没了,说不定有的连家人都没了。】
    【能不能帮帮他们?】
    【也不知道乖崽的商城能换些什么东西?】
    【我给乖崽列个单子,有就换,没有就算了。】
    最后弘晖的眼前被一串礼物给刷屏了,送了足足快半个小时。
    弘晖扣了扣手指,仰着头问胤祥:“他们的家呢?”
    胤祥苦笑道:“他们的家田地都被大水冲没了,县里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他们住,怕人多闹事,四哥就让他们在门口待着,每日施两次粥,等到大水完全褪去,再让他们回各自的村子。”
    弘晖稚嫩的声音响起:“可他们回去了也没家了。”
    胤祥拍了拍他的脑袋:“等他们回去后朝廷会帮助他们重建家园,而且这两年的租税也会减免。”
    弘晖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积分,又让白榆把网友列的单子记下,想着等他找到阿玛后,晚上回来再悄悄换了。
    出了县城,胤祥带着弘晖一路朝南,他上次和四哥就是去往容城的路上遇到袭击,才导致四哥坠入河里没了踪影。
    那条河离县城不远,骑马约一个时辰就能到,胤祥为了照顾弘晖,特意将速度放缓,骑了快两个时辰才到。
    河水比起前两日清澈了些,但水流依旧湍急,这条河约有四五米宽,是附近村子主要用水的来源。
    “今日我们去附近村子里瞧瞧,或许你阿玛被附近村子里的人救了。”
    靠县城近的几个村子因为地势较高,洪水很快就褪去了,一部分房屋并未受损的村民已经回了家,而县城里的那些流民,他们都是附近受损严重的县村的人,也就徐水县受损较轻。
    接连走了几个村子都没什么收获,最后一行人到了离河流最远的村子时,大批人马忽然进村,吓得不少村民连滚带爬跑回了家,紧锁着大门不敢出来,胤祥让人说了他们的来意,才让村子里的人放松了警惕。
    最后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被几个青年扶着出来了,几人朝着胤祥叔侄俩行了礼,才道:“村子里有些人家没了,附近的流民就占了他们的家,我们想着都不容易也就没赶他们走,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几位爷要找的人。”
    老人给他们指了几个方向,又让身边的年轻人带他们过去,胤祥留下几人在其他人家里找,他则带着弘晖跟着村里人走。
    弘晖跟着胤祥找了几家,都没什么收获,他垂头丧气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圆润的石子咕碌碌滚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大门半掩着,院子里被打扫的十分干净,一条曲折的青石板路直通屋子,弘晖小心翼翼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一间堂屋两间寝室,堂屋的木桌上放着一根烧了一半的蜡烛,深色的桌面上留下了乳白的蜡烛液,弘晖伸手扣了扣,只扣掉了一个小豁口。
    他又转身去了旁边两个屋子,屋子里空荡荡的,但能瞧出有人住的痕迹,被褥用品很干净,若仔细看,还能瞧出这是上好的料子。
    可惜小家伙不识货,见屋子里没人,转身就跑了出去,找到胤祥后,拉着他继续往下一个村子去。
    胤祥看了眼天色,为难道:“这会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县城还得两个时辰,要是没赶到天黑前回去,汗阿玛肯定要骂我们。”
    见胤祥搬出了康熙,弘晖不得不屈服,跟着胤祥踏上了回城之路,回去要比来时快一些,他们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县城。
    宅子里灯火通明,叔侄俩前脚刚回来,梁九功后脚就到了他们跟前,笑眯眯地告诉他们康熙要见他们。
    叔侄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恐,他们今天是偷偷出的城,压根就没告知过康熙。
    到了正厅,康熙和胤禔正在用膳,父子二人也忙了一日,胤禔忙着见各县的官员,康熙忙着视察各县庄稼的受灾情况,也刚回来没多久。
    “今日好玩吗?”康熙的语气不冷不淡。
    胤祥立即跪下:“汗阿玛,是儿子带着弘晖出的城,这事是儿子一人的错,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
    啪的一声,震的跪在地上的胤祥身子一抖,就连胤禔也停了下来,起身立在了一旁,生怕被康熙的怒火牵连到。
    唯一不怕是也就弘晖一人了,他哒哒哒跑到康熙身边,挽着康熙的胳膊撒娇:“玛法,是我让十三叔带我去找阿玛的,不怪十三叔。”
    康熙沉声斥责:“你不懂事也就算了,他还不懂事吗?外面流民那么多,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万一他们生了什么歹念,你们两个带的那些人能护着你们吗?”
    胤祥闻言后背瞬间涌上一股冷汗,连连认错:“汗阿玛,都是儿子不知轻重,带着弘晖冒险。”
    “玛法玛法!”弘晖垫着脚尖,伸出手去掰康熙的脸,小声凑到康熙耳边说话,“玛法我有好东西给你。”
    康熙看着他,无声地询问是什么东西。
    “你别骂十三叔了,我饿了。”
    康熙这才作罢,瞪了一眼还跪着的胤祥,让他滚回去反思,等胤祥走后,康熙领着小孙子继续用膳。
    夜色渐深,康熙遣退了院里伺候的宫人,看着拒绝自己陪同的小孙子出了正院,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这孩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弘晖小心翼翼走到东厢房门口,四处观察了一下,确认院子里没人,才进了东厢房,拿出早些时候白榆记下的单子,弘晖一点一点把名单上有的东西兑换了。
    等忙完已经是两刻钟之后,门口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康熙的声音出现在门外,他抬手敲了敲门,又喊了几声弘晖的名字。
    “玛法我在。”弘晖边说边打了个哈欠,慢腾腾往门口走,不知是不是白日里骑马的时间太长了,小家伙的腿有些发软,没走几步左脚忽然踩到右脚,啪叽一下摔了个屁股墩。
    这一摔直接把小家伙的瞌睡摔出来了,小脑袋一歪,直愣愣趴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可苦了还在外面苦苦等待的康熙。
    。
    “嘎吱”
    略显陈旧的木门被推开,男人佝偻着背进了屋,他掏出火折子点燃屋里唯一一根蜡烛,随即看向隐在暗处的男人。
    “主子!”他站直了身子,单膝跪在地上沉默地等着男人的问话。
    “府城有什么动静?”
    “您出事后,属下派人一直盯着府城,那日袭击您的人进了太守府,没多久就有人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男人眸子微垂,右手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手表,若仔细看,这手表比京城市面上的都要精致许多,腕带上还刻了一个小小的四字。
    笔迹十分稚嫩,一看就不是出自名师之手,更像是个孩童刻上去的。
    “京城?是去见直郡王还是太子?亦或是八贝勒?”
    属下道:“跟去的人还没来信,直郡王…直郡王来保定了,京城来了消息,万岁爷带着大阿哥去了郊外行宫修养,但徐水县的人来说,万岁爷带着大阿哥已经到了徐水县。”
    胤禛一惊,“弘晖怎么来了徐水县?”
    “苏培盛进宫时被大阿哥瞧见了,大阿哥聪慧见您没回去,就猜到您出了事,在宫里闹腾了两天都没能出宫,就病倒了,万岁爷没了法子,只好借着去行宫修养的借口,转道来了保定。”
    男人说完偷瞄了一眼胤禛,他家主子万年不变的冷脸上浮现了一丝脆弱,胤禛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狠厉,同时夹杂着一丝后悔。
    若不是他策划出这一出,弘晖也不会生病,更不会来保定,如今的保定已经不是水灾那么简单了,沆瀣一气的贪官,官官相护,就连他也差点折进去了。
    “府城买官的名单交给直郡王,就让他们狗咬狗。”
    男人惊讶道:“主子,这万一是直郡王做的,那不是把证据直接送给他了吗?”
    胤禛摇头:“太子掌控着吏部,官员审核升迁都要经过他的手,作为太子最大的劲敌,直郡王想伸手可不简单。”
    “那大阿哥那边?要不要偷偷告诉他。”
    “不行,弘晖天性纯真,这些事他藏不住。”
    胤禛忍不住去想弘晖此时在做什么,依那孩子的脾气,这会定闹着要出来找他,他起身准备回屋歇着,却发现自己的属下还跪在地上。
    “起来吧,我要歇息,无事别来打扰。”
    “这…主子还有一事需得您发话。”
    胤禛又重新坐下,揉了揉眉心,示意他继续说。
    “庆云楼的人三番四次找上门,说想投靠主子,愿意把酒楼七分收入献给主子,只是那庆云楼东家据说是个女子,而且她曾经…曾经试图讨好大阿哥。”男人说完立即闭上了嘴,那位东家可谓是犯了自家主子的底线,想讨好主子也就算了,偏偏从大阿哥身上下手。
    啪!
    耳边骤然响起茶盏破碎的声音,随后响起胤禛冰冷至极的声音。
    “查到是谁了吗?”
    “是四品典仪官凌柱之女,钮祜禄云舒,只是有些奇怪,属下多方打听了一下,钮祜禄小姐以前温柔贤淑,从未做过如此出格的事,直到一年前落水之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胤禛拿出帕子轻轻擦着沾了茶水的手,漫不经心道:“把消息传出去,她既然那么在乎庆云楼,就让她彻底失去酒楼,再把我失踪的消息透露给她,若她来了…”
    胤禛顿了顿,看向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属下,“你假扮四贝勒,从她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
    胤禛对于庆云楼有些记忆,刚开起来时,福晋就买过几次庆云楼的新品,胤禛总觉得这些和弘晖拿出来的东西十分相似,既然人家巴巴送上门来,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男人一脸震惊地看着胤禛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他没听错吧,自家主子让他假扮他自己,去接近一个对自家主子有非分之想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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