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伏秋脸蛋上鼓起窃喜的弧度,扭回头重新打开书。
    就在这时,书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嘭”的倒地声。
    她转头,瞧见刚刚还调侃自己的人,此刻静静倒在地上。
    天地瞬间颠倒塌陷,叶伏秋惊慌大喊:“祁醒!!”
    她跑过去跪倒,把人扳过身子,吓得尖叫一声。
    地毯上的鲜血洇开了一大片黏湿的神色痕迹,祁醒脸色苍白已然是死去很久的样子,而他的手就握在,插入他心脏的那把刀的刀柄上。
    轰然间——诸多杂音充斥她的大脑,整个空间也开始变形,扭曲。
    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开始褪色,坍塌。
    叶伏秋眼见着在面前惨死的祁醒,坐在地上后退,沾满了血的双手捂住头,恐惧痛苦地大叫:“啊!!!!”
    ……
    轰——
    叶伏秋几乎是从床上弹坐起来。
    她目光木然,吓得嘴边溢出哭腔,退到墙角把自己紧紧蜷成一团,月光投在墙上的正在颤抖的身影暴露一切。
    刚刚无比真实的梦境画面,像一把榔头砸在她脆弱的神经上,一次次地重创着她lamghuan的生命。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叶伏秋越抹越多,听着撞动得难受的心跳声,反复回味可怕的梦。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梦。
    三年以来,她频繁地做这样的噩梦,梦里回到了过去,可内容,都是祁醒的各种死法。
    有时候在外面,在那个他隆重告白的广场,在他们阳光下接吻的校园,在缱绻的书房,卧室,或者在客厅,厨房。
    甚至,他还会在滨阳的某个地方,或在那家面馆,或在酒店,或在崇大的门口。
    可不管有多少梦里短暂的相拥,他最后都会死在她面前,在癔症的状态里,以各种形式自杀,在她面前一点点没了呼吸。
    祁醒的家人,那些曾经善待她的人,多少次指着她唾骂,骂他们父女,是祁醒一生的灾星。
    不管她做什么,是选择在梦里与他缠绵,还是在梦里也抗拒他,结果都是一样的。
    结果都是,她会害死祁醒。
    叶伏秋躲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独自平复了很久,在呼吸稍微平稳之后,她颤抖着爬到床头,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已经快见底的褪黑素。
    从罐子里抖出两颗在手心,她想了想,又加了一颗,都不用伴着水,直接仰头咽了下去。
    吃了这么久,褪黑素对她的催眠效果也已经寥寥无几。
    她的精神再衰弱下去,真的就要去医院请医生开处方的安眠药了。
    叶伏秋倒回床里,捂住眼睛。
    可是安眠药吃下去,也会有失效的一天,那样的噩梦,一辈子都不会放过她。
    叶伏秋翻了个身,随着一滴泪慢慢滑进枕头里,又想起前几天见着祁醒的那副模样。
    真是莫名其妙。
    他明明是噩梦的根源,她现在却再用他的脸,去抚平这份恐惧。
    多怪啊。
    ……
    午休时间,公司附近的咖啡店。
    “没睡好?”荣明看着她,给她指了指眼下的位置,关心着问:“黑眼圈还是挺重的。”
    叶伏秋摸了摸卧蚕的地方,拿过自己点的冰美式,苦笑一声:“最近项目紧,你知道的,我们那边每天都跟打仗一样。”
    “没事,我今天早点睡就好。”
    两人往店里面走,打算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荣明点头:“不仅是项目多,人手也不够,我听领导说明年q2有计划招一批新进来,分给你们部门的肯定多,到时候就不至于那么辛苦了。”
    “希望是这样,现在的新人有的脾气可大得很。”叶伏秋打趣:“这半年娄琪带的那个应届生,不就处处不听说,把娄琪气得跟我咬牙跺脚的。”
    荣明笑了好几声,很礼貌地给她拉开椅子,让她先坐:“主要也是今年离职的人多,经济环境不好,裁了太多合同职工,人走了活可不就全堆到你们身上了。”
    叶伏秋端着杯子喝咖啡,眼睫稍垂,沉默了几秒。
    是啊,经济不好,台里业绩也不行,收紧人员也是砍在合同工的身上,只有正儿八经编制进来的才能稍微安逸点儿。
    像她这样的合同工,如果哪天偷个懒,犯个错,或者卷不过别人,没准就打铺盖走人了。
    “秋秋?”熟悉的女声响起。
    叶伏秋喝咖啡的动作一愣,抬头,看见焦昕的瞬间眼睛发亮,“昕昕!?”
    焦昕一身奢牌打扮,胳膊挎着新款的限量包包,墨镜架在卷发之上,脸上挂着光彩动人毫无“班味”的笑容,和周围这些挂着职工牌子喝咖啡续命的人格格不入。
    好友阔别重逢,兴奋地在店里抱起来。
    焦昕抱着她声音又尖又高,说话略有浅淡的粤区口音:“嗨哟我的秋秋啊!!想死我了喔!你怎么瘦这么多,没好好吃饭吗!”
    “我都好,我都好。”叶伏秋看见好朋友,眼睛不知道怎么红了起来,却一直念叨自己好。
    “你怎么来滨阳了?”
    “最近滨阳那个什么什么地方不是火了嘛,好多人过来旅游打卡,你们最近的交通是不是堵得厉害?”焦昕拉着叶伏秋坐下,“我那群名媛朋友非要凑热闹,这不收拾东西就飞过来了。”
    “你说你在电视台工作,我没提前跟你说,怕你工作忙,就过来碰碰运气,没碰到我等你下班。”她直接拿起叶伏秋这杯喝了一口,皱眉,“你什么时候开始喝美式了,苦得要命。”
    “便宜嘛,而且提神比较快。”叶伏秋惭愧。
    这时候,焦昕看了眼旁边一直做陪不说话的荣明,犹豫着:“这是……?”
    荣明立刻欠身过去,伸手:“你好,我是秋秋的同事,以前在一个大学,荣明。”
    焦昕一听到这个名字,瞬间了然,“啊”了一长声,伸手过去握了握,“你就是秋秋那个荣学长是吧,我听说过你。”
    “你好~我是她在霄粤湾的好闺蜜。”
    荣明看向叶伏秋,微笑着透着愉悦:“你跟你朋友说过我?”
    叶伏秋悻然:“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我肯定要跟朋友提起你的呀。”
    她保留了几分,没让荣明误会太多。
    她还在犹豫,这个时候给对方太多希望就太不像话了。
    “说了很多,说你人超级好。”焦昕补充着。
    “你点了东西吗?我帮你去取吧?”荣明主动请缨。
    焦昕做富二代小姐惯了,倒是使唤人不脸红:“哦好,我的号码是3551,麻烦了喔。”
    荣明去帮忙拿咖啡,焦昕立刻凑过去,跟叶伏秋惊叹:“这家伙比照片上长得还要帅,真的还不错,人模人样,看着就正派。”
    “又是很会照顾女人和家庭的那种气质。”
    叶伏秋尴尬,推推她,“好了你小点声……”
    “我跟你说了,他确实条件很好,也蛮适合我的。”
    焦昕又端起她那杯苦了吧搜的冰美式,悠哉道:“那你还犹豫什么……”又不知想起什么,她突然闭嘴。
    妈耶,不该说这句的,她又不是人家阵营里的,替他说什么话呀!!
    叶伏秋玩着自己的手指,垂眸道:“我家庭太差了,跟谁交往,跟谁结婚,都是给对方添累赘。”
    “家庭的结合应该是互惠互利,而我只会给被人添麻烦,费钱费精力。”
    “一想到这个,我觉得答应了学长,才是害了他。”她抿抿唇,不知该怎么说下半句:“毕竟我又没……”
    焦昕直接点破:“毕竟你又没有很爱他——对不对?”
    叶伏秋肩膀僵住,说不出话。
    这时候,荣明端着咖啡回来,放在桌子上,“你们聊,我那边有点事,先上楼了。”
    叶伏秋对他点头:“再联系。”
    焦昕对他挥挥手,目送后终于松了口气,遗憾:“他甚至很懂得看场合,我还在想如果他一直在场我们要怎么聊天呢,结果人家识趣地给我们留空间了。”
    “真是个优质男。”
    “我是觉得。”叶伏秋捏着吸管搅动里面的冰:“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先考虑合适才对。”
    焦昕笑了:“你真这么觉得的吗?”
    “一个曾经跟祁醒那种男的爱得死去活来的人,真会说出这种话吗?”
    “一旦结婚可是未来几十年到老,你跟一个连爱都说不出口的男人未来面对柴米油盐,能挺得住吗?”
    对方几句话,问得叶伏秋哑口无言。
    这些年,长辈们总劝她早点给自己做打算,又强调,找一个喜欢她的,而不是她喜欢的才重要。
    长辈们口中的经验之谈是现实,她也接受了。
    可现在焦昕两句话,却让她开始怀疑。
    为什么婚姻不能是她喜欢,也喜欢她的双向箭头呢。
    婚姻,本来不就该是,两情相悦的勇敢之举么。
    “虽然我赞同那样完美的情况很少见,但我没遇到之前我就不结婚呀。”焦昕活得很自由,就算家里时不时催婚,她也不从:“但你不是。”
    “秋秋,现在不是就有那么一个人,摆在你面前吗?”
    叶伏秋立刻意识到关键,问:“你知道祁醒来滨阳了?”
    焦昕瞬间被噎住。
    呃……
    这么敏捷吗……
    “这不是重点!”她拍拍对方大腿,强调:“问题是你不要在这种人生大事上犯糊涂,选错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你就告诉我,你还惦记祁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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