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头,看向不再用浴巾胶带遮挡的门,眼神愈发浑浊迷惘。
    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她不怕了。
    从祁醒在她面前蹲下的那瞬间,在他捧着水泼醒她的瞬间。
    她就不怕了。
    就算是举手随意间,祁醒也足足lamghuan两次帮她,两次救她。
    哪怕所有人都说他冷血,说他畜生。
    她还是难以对他产生厌恶。
    然而,她现在要去做一件令他厌恶自己的事。
    她注定要成为“下一个韩盈”。
    陷害祁醒,辜负梅若阿姨。
    伤天害理。
    对方要她偷偷进入祁醒书房,在他那私人台式电脑里插上一个usb,其他不需要再做什么。
    叶伏秋很聪明,她猜着,对方是想从祁醒电脑里拿走什么,或者是……放置什么。
    一定是不利于他的。
    她想了很多办法周旋,可是结果都是——不管怎么自救,反抗,她植物人的爸爸都会先于一切被赶出房门。
    上流社会,财阀战争,举手投足间得失,就是多少人拼搏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
    她知道这有多危险,有多不该。
    她不报做了坏事还能瞒过祁醒的侥幸心理,选择做,那就是报着必被发现的准备,选择放弃一切。
    可这在经不起受苦受难的病弱爸爸面前,好像什么都算不上。
    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手里的钱她全都给了妹妹,剩下的已经不能再支撑支付学费和住宿费了。
    以祁醒的手腕,足有本事让她一个兼职都找不到。
    找不到工作,她在霄粤湾,一周都活不下去。
    她没办法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没关系,都没关系。
    没钱了,不读书了,回滨阳,回韩桥村,都没关系。
    她的人生放弃了又怎么样……爸爸不能有事……
    叶伏秋捧起一手热水,盖在自己脸上,几秒后,她捂住脸,把头深深埋下。
    浴室的嘈杂雾气,逐渐吞没了女孩肩膀的颤抖。
    无声崩溃。
    ……
    洗完澡出来,叶伏秋裹着半干的头发下楼拿水,无意听见厨房的阿姨们在聊。
    “后天开始准备秋秋一个人的饭就好了。”
    “阿醒又不在家咯?”
    “对咯,刚跟我说是要回美国学校去办事,怎么也要走一阵子咯。”
    叶伏秋脚步一顿,揉擦头发的动作停住。
    他要离开?
    她回头,看向这硕大宽敞的豪华别墅。
    从一开始叶伏秋就发现了,这家里,一个家庭摄像头都没有安装。
    如果祁醒再不在家……
    那就是绝佳的机会。
    等他一走,就可以动手了。
    “叶同学?”熟悉的声音响起。
    叶伏秋回头,瞧见穿着一身正装的温莉,双眼发亮:“温莉姐,你怎么来了。”
    “你没和阿姨出差吗?”
    “其他同事跟着去了,我留在这里‘驻守’。”温莉看了眼她头上的毛巾,提醒:“洗完澡头发及时吹干,小心着凉。”
    对方的关心落在此刻叶伏秋的心里,更成愧疚。
    这里的人对她的每一份好,都会加剧她的罪恶感。
    叶伏秋勉lamghuan强扯出一抹笑,点头。
    温莉和叶伏秋在客厅小坐。
    她打量着面前女孩的模样,瞧出了不同:“看你现在状态,好像比刚来的时候好了不少。”
    叶伏秋愣神,没懂:“什么意思?”
    温莉倒了杯水,微笑:“就是觉得看着更自信了,挺好的。”
    叶伏秋垂眸,嘴巴像被黏住,严丝合缝,半晌没说出话来。
    对方喝水的空档观察她,问:“怎么了?我听说梅总这段日子拜托祁醒照看你,他为难你了?”
    一听这个,叶伏秋摇头,僵硬的身子总算有了反应。
    但她这样的反应,在他人眼里未必精准达意。
    “我呢,在祁家人身边很多年。”温莉叹了下气,斟酌措辞,“对你,我还是坚持最开始告诉你的那句话。”
    “记住他的脸,然后离远点。”
    “祁醒这个人,我不建议你跟他走得太近。”
    叶伏秋轻咬嘴唇,不知该怎么回应,她记得秘书姐姐和祁醒是表亲关系。
    既然是亲人,怎么会抵触到这个地步?
    她抬头,向对方投去疑惑目光。
    女孩单纯,想法都摆在脸上,温莉看得懂她意思,“想知道为什么?”
    叶伏秋点头。
    温莉颔首,“我只能给你讲一些在我视角里的所见所闻,不一定全面,但一定真实。”
    哪怕只有片段见证,这个人也足以让她忌惮。
    ……
    温莉是在梅若心理状态最严重的时候来到她身边的。
    祁家家主,祁华甄这一家四口,命运多舛。
    祁醒出生的时候,他的爷爷祁老爷还没有离世,他带领着四个儿子将祁家所有产业壮大,强盛,让这个半路出家的商户逐渐成为霄粤湾乃至全国的巨头。
    祁醒两岁时,弟弟出生,可不成想,孩子刚出生,就被仇家抢去走失。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梅若甚至都没见到自己的小儿子,就失去了他。
    自那以后,梅若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
    抑郁的心情随着小儿子彻底遗失在茫茫人海中,逐渐深化,成为她人生的常态。
    梅若因小儿子的伤心事多年都走不出来,祁醒多是保姆和父亲带着,即使从小接受严格的精英教育,他依然不负众望,小小年纪就展现出强悍的双商和才能。
    可以说,祁醒是梅若和祁华甄的骄傲,也是寄托的加深。
    一切的祥和稳定停止在祁醒十一岁那年,祁老爷子去世。
    仅此一顶的王冠坠落,祁家原本风平浪静的环境乱成一锅粥。
    祁家子孙就像一群各自彪悍的狼,谁也不服谁,谁都想加冕称王,掌管骇人的财富和权力。
    在这个紧要关头,祁醒丢了。
    巧合全都撞在一起就不叫巧合,显然,有人想拿着祁醒来威逼长子祁华甄放弃争权。
    第二次失去孩子,梅若的情绪崩溃到极致,在继续争权和放弃一切救孩子的选择中,夫妻二人产生了歧义。
    祁华甄笃定对方不敢出格,而梅若无法忍受失去孩子的每一秒。
    没有人知道,祁家财团内部变动的那段各方僵持的日子,祁醒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经历了什么。
    警方找到祁醒的时候,凶手全都四散逃走许久,痕迹被人抹去,证据无从挖掘。
    只有空荡荡的野山,还有伤痕累累的少年。
    敢舍去一切只为权力的人才有资格称王,祁华甄赢了,所有兄弟从今往后都要臣服于他,而他的子孙后代,都将获得安稳富贵的人生。
    温莉就是这个时候来到姑姑梅若的身边。
    这个时候,梅若的状况已经非常差了,她几乎与丈夫决裂,每天游离于愧疚与痛苦当中。
    每当看见祁醒,她想去怜爱,又忍不住想到丢失的小儿子和大儿子经历的痛苦,无尽地埋怨自己,伤害自己。
    医生为了让她稳定情绪,强硬地控制她见到祁醒的次数。
    而祁醒的父亲忙于收拾残局,难以全方面关心子女,等他们再留意到祁醒的时候。
    这个少年已然露出了扭曲又猖狂的恶魔头角。
    祁醒十四岁,初二,小小年纪lamghuan,名彻学校。
    无论男女,考试作弊的,霸凌他人的,偷窃财物的,埋怨老师的,翻墙逃学的,早恋的。
    还波及到校外勒索劫人的小混混们。
    哪怕渺小到只是偷改校服的学生,在地上乱吐口香糖的人,无一幸免进入“神罚”的名单。
    这些人,没有一个不被整得遍体鳞伤,颜面全失,他们最珍视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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