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还年少,并不懂诸国之间那些阴谋算计,各国一直谋划如何合纵攻秦,郑国此番入秦绝非诚心献计,还是三思为好。”
    “寡人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与诸国之间对战的是大秦将士,不是那些修建陵墓的工匠,寡人也并不是让大秦将士去修建水渠。”嬴政态度不容置喙:“此事无需再议,还望相邦务必留下郑国,商议修水渠之事。”
    吕不韦脸色阴沉,但也没有继续辩驳。这是嬴政头一回对一件事情如此坚决,以往议政殿上,无论他有多不赞同他的观点,也从未直面强硬反对过。
    先王遗诏命他尊自己为仲父,兴是逆反心理在作祟,两年半来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称自己为相邦,甚少唤仲父。作为成年人,吕不韦知道自己不该与一个孩子计较。
    然而今日,他却被惹怒了。
    嬴政看得出来吕不韦很不悦,但此事不能妥协。他无法预知大秦未来会如何,不过对于修水渠之事,他认为自己没有错。
    “相邦无需担忧,此事是寡人执意而为,倘若日后出了差池,寡人一力承担后果。明日议政殿上,相邦可以言明修水渠之事是寡人的决定。”
    知道说再多也改变不了君王的决定,吕不韦黑着脸起身。
    “如此,臣便先告退了。”
    “雪天不便,寡人就不送相邦了。”
    嬴政没有起身的意思。
    吕不韦面无表情,甩袖大步离去。
    看清少年唇角微不可查的弧度,琉璃不由失笑。
    “能气到吕不韦,就这么开心?”
    听到这声调侃,嬴政唇角弧度顷刻消失,讪讪摸摸鼻子,“此举,我不是有意报复,我是真的认为修水渠有益于国家和黔首。”
    “我明白。”
    琉璃近来研读了不少人族农书,完全能理解他的用意。
    外间雪势渐大,簌簌声悦耳动听,远处隐约传来寺人们地嬉笑声。谈论的竟是… … 嬴政与蒙毅遇袭那晚… … 亲自上药之事!
    琉璃侧耳倾听着几人绘声绘色得描述,忍不住轻笑出声。
    乍一听到那清脆笑声,嬴政抬头看去,“笑甚?”
    对上少年君王清澈眼眸,琉璃眉眼间笑意更明显,她倾身趴在奏案上,双掌托腮,神秘兮兮凑近问:“你和蒙毅那晚在尚浴部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有宫人编排你们?”
    “… … … ”
    嬴政面上霎时升温,表情尴尬,这些时日以来,他也隐约听过一些传言,知道有人猜测他和蒙毅之间有龙阳之兴。
    看到他那神情,琉璃更加好奇,一双大眼睛睁的溜圆,伸着脖子凑的更加近。
    “说来听听,为师保证不告诉别人。”
    扑面而来的清雅香气,致使少年君王呼吸停滞片刻。用力轻咳一声,他别扭移开视线。
    “那晚遇袭,若没有蒙毅,我可能坚持不到你去,是以为了表示感谢,我顺手帮他上了药。”
    艰难解释之后,他头疼捏捏眉心,“看来是时候要惩治胡说八道的宫人了,竟把那些污言秽语传去了你耳中。”
    琉璃伸手过去摸摸少年脑袋,宽慰:“别这么认真,其实宫里闲言碎语很多,哪里惩治的过来。人活着总要接受别人的说道,你作为一国君主更是被谈论的对象,若事事计较,岂不是自寻烦恼。”
    嬴政侧头躲开头顶掌心,语气生硬:“我早已不是孩子,你能不能不要用哄孩子的态度对我。”
    对面少年君王面容已然比自己成熟,琉璃淡笑缩回手。
    太后简兮不在,后宫诸多事宜大多是由华阳王太后做主的,她在得知琉璃带回的一对少年男女被安排到羽阳宫之后,当即冷了脸。
    琉璃早起打开殿门,天地之间是一望无际的雪白,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才适应过来。
    隔壁殿门这时吱呀一声打开,樊尔穿戴整齐,手持赤星出来。
    “去哪?”琉璃问。
    樊尔颔首行礼,同时回答:“去传授成蟜公子剑术。”
    “今日应不是传授剑术的日子… … ”
    话说一半,琉璃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想躲星知。
    “你… … 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星知?”
    淡淡‘嗯’了一声,樊尔转身走下台基,脊背挺直,步伐有序。
    凝望那清俊的高大身影消失,琉璃幽幽叹息一声。看来这次是她错了,她只想着星知是蝾螈小少主,配得上他,却忘了他起初不喜欢,日后可能也不会喜欢上。
    想到一脸凶狠的子霄,她默默庆幸樊尔不会喜欢上星知也好。日后他会是鲛族统领全军的将军,全族貌美女鲛都可以任他选择。
    对着初升的朝阳吐出一口白雾,她裹紧身上狐裘,转身正要回殿,余光却瞥见一名宫正匆匆而来,正是华阳宫上次来的那位。
    不用深想,琉璃也知道华阳宫何故来人。星知和子霄前晚住进羽阳宫,她没想过要瞒过华阳王太后,也一直在等着对方谴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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