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玄吻上自己唇瓣,轻佻着说那些甜言蜜语时,她心里已经动了杀意。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遮掩自己这份心情,比之对着元璧时候更为难受,好在她也演过一次了。
    她想着那天那个面容被毁,死在自己跟前那个人。
    那天她匆匆下了马车,那个人濒死之前手掌紧紧攥住了自己裙摆,眼底流转了异样的光芒,殷红若血的手印落在了谢冰柔裙摆上。
    其实只看一眼,她便知晓那人是谁了。
    后来乔晚雪也认出来了,晚雪说她喜欢章爵,说动过心,还曾想给章爵裹伤。那是乔晚雪唯一一次主动,她记得章爵的伤,后来便在那具尸首手臂上看到了同样的旧伤。
    所以谢冰柔捂住乔晚雪的嘴唇,对她轻轻嘘了一声,让乔晚雪千千万万,绝不能说出口。
    那一瞬间,她便想到凶手是谁了。
    除了卫玄,谁还会这样做呢?
    她眼前卫玄不如梦里狠戾,可总归是同一个人,性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曾经的卫玄可以屠尽整个南氏族人,那么区区一个章爵,又算得了什么?为了达到目标,卫玄本就可以不择手段,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
    而那些心狠手辣的算计里,从来也顾不得一个少年郎的性命。
    更何况她还看到卫玄亲口吩咐,说让人将章爵杀之。
    因为自己不肯依顺于他,感情上更绝不能接纳他,而他自认为自己什么都能得到。那么如此一来,章爵便是一个障碍。
    那日他们折返回京,卫玄就这样望着自己,她看着卫玄亲口说的。
    “不若将章爵杀之——”
    卫侯还是那么的姿容出挑,气派雍容,可是口里却说出这样的话,仿佛旁人性命也是不值得一提。
    这世间之事,于他而言,大约尽数是可鄙之物,不值得丝毫尊重。
    第133章 133
    章爵那样年轻生命, 仿佛也不过是一个令人讨厌的碍事之物。哪怕阿爵为了他的大业杀了那么多人,落了那么多伤疤,也是算不得什么。
    那时卫玄离谢冰柔有些远,他自也觉得谢冰柔听不到。可谢冰柔却是个善读唇语的人, 所以她盯着卫玄嘴唇, 听着卫玄口中一字一句, 吐露出这样的话。
    于是她如坠冰窖,通体冰凉, 通身泛起缕缕寒意。
    她本想自己回转京城,然后设法和章爵逃走。
    那时候她甚至还有一种痴念, 那就是卫玄不过是说一说。也许卫侯也不过是一时意气, 并非当真想要杀了章爵。
    也许他说了这句话, 便说不作数。
    可再之后,谢冰柔便知晓是自己痴心妄想了。她最后看着章爵被毁了容,拖着最后一口气, 看着了自己最后一眼,然后死在了自己面前。
    她那时抱着章爵身躯,甚至不知晓该说些什么,还生出一个念头,想着这个人不是阿爵。
    因为那天章爵梳着乱糟糟头发, 偷偷来看自己时, 仿佛还是不久前的事。他的手臂抱着自己,带着自己这么绕圈。绿草如茵, 上头开着一朵朵小花, 好似也盛着他们笑声。
    章爵还说要随自己走, 什么也不理会,陪着自己验尸断狱, 去看这天底下的山山水水。
    她也回答说好,也这么允了章爵。
    卫玄是去托了媒人,求了亲,订下这桩婚事。章爵问的却是自己,问谢冰柔愿意还是不愿意,谢冰柔也说了声好。
    那是她看着那具面容被毁的尸首迷迷糊糊,神思不属。她没有流泪,因为她根本没有接受章爵死了的事。荀先生认出那枚玉麒麟,她居然真盼着死了的是裴家大公子。
    可是再怎样避而不见,终究也是不能自欺欺人。
    所以她才亲手验尸,要自己去认认真真看个明白。
    是她亲手给阿爵验了尸,验得整个人都清醒了,将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知晓那个要随自己走又很不会说话的英俊少年已经死了。
    是真真正正死了。
    阿爵死了的样子很可怕,整张脸也是血肉模糊。可谢冰柔知晓是他了,这样看着,居然也并不觉得害怕。
    她只觉得很亲切,也很悲伤,泪水也从她眼睛里一滴一滴滚落下来。因为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接受章爵已经死了。
    然后她便捧住那张可怕的脸,主动亲上了死人的嘴唇。
    唇瓣尚有一丝活人的温度,却已经没有了炽热生活的灵魂。
    那也是两个人最后的一个吻。
    然后那时候,谢冰柔就告诉自己,这件事情还没完。
    卫玄十分会摆布言辞,将他自己说得十分要紧,说得天下若无一个卫玄,就一定会天下大乱一样。
    可实则这样世事里,原本也没什么谁离不开,少了一个卫玄,也没有什么要紧。
    沈淮安已经死了,地方上的藩王与朝廷形成相互制衡之势。少了一个在京中拿捏皇室的权臣,也没什么要紧。
    她也为天下苍生考量过了,为了大胤的大局退让过了。那日她替卫玄去须,空气里都是皂角水味道,她手握利刃,离卫玄颈项也不过咫尺之遥。她精通验尸之术,熟悉人体结构,知晓怎样利落割破一个人的大动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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