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若站得太显眼,就会遭受一些狙击。
    虽然人若得势便会轻狂,但谢冰柔隐隐觉得,单单只是如今这般地位,卫玄是不可能满足的。
    既然不满足,那么自然也不会轻狂。
    当然这些事离谢冰柔很遥远,毕竟谢冰柔已经不在卫玄手底下做事。人都是善忘的,过了这么些时日,旁人也已经忘却谢冰柔曾经的张扬。
    但谢冰柔心情却不免隐隐有些复杂。
    谢冰柔本便惧卫玄,不过眼见如今卫玄落于下风,她倒想起卫玄的一些好处了。
    譬如自己第一次向卫玄自荐,卫玄便大胆用了自己,算是很赏识自己。
    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给了谢冰柔极大的方便和自由。
    如今谢冰柔在元后手底下做事,感觉自己是一颗机械的螺丝钉,整日里虽忙得团团转,却再无那时顺意畅快的感觉。
    还有元璧这桩事,无论卫玄有什么样动机,他确实立场坚定不移。
    而且是卫玄亲手杀了元璧,倒让谢冰柔从这件事里摘出来,至少关注重点不在谢冰柔身上。
    当然还有别的事。
    就譬如这日常吃食,谢冰柔见着阿瑶总会送两样自己爱吃的点心。她本不该怀疑,可谁让谢冰柔是个疑心病重的女娘,于是总不免旁敲侧击。
    阿瑶性子单纯,确实也没什么防备,于是也被谢冰柔套出了些真情。
    芳姑入宫,据说也是托了小卫侯的关系。
    谢冰柔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卫玄这么安排,也瞧不出有什么恶意,无非是自己吃食上舒坦些。这些不过是小事,也不算很大的恩情。卫侯似乎也没准备挑破,只是随意安排。
    谢冰柔倒真有些受宠若惊了。
    卫玄那样子的人,如若有心,必然会令人觉得事事妥帖,十分周全。
    谢冰柔想到卫玄对自己善意,心情也很复杂。
    这日阿瑶来得迟些,圆乎乎面颊上也似带着几分忧愁。
    饭盒子里盛着的是鸡汤煨的银丝面,还有一碟干熏火腿片,一份冰镇山楂山药糕。
    两人一起吃面,顺便聊聊天。
    虽食不言,寝不语,但她跟阿瑶私下也没那么多拘束。
    据阿瑶所言,芳姑担心小卫侯,故而心中郁郁,活儿也做得慢些。
    芳姑是楚地人,也没掩饰什么,据谢冰柔观察应该也不是什么密探之类。
    若芳姑当真出自传说中卫侯所统之麒府,怎么着也该遮掩一二,再把关系掩一掩。
    芳姑只是受了卫玄恩惠,所以会还人情。
    两人吃完面,对冰镇山药糕下手时,谢冰柔才问道:“还不知晓芳姑是怎样认识卫侯得?”
    阿瑶也没隐瞒,当年楚地生乱,卫氏一族皆折在这里头。
    这王侯勋贵尚且如此,则更不必提楚地的普通百姓。
    芳姑的丈夫以及四个子女皆折在这场战祸中,独她一个活着。她辗转几年,乞食到了京城,整个人也是浑浑噩噩。
    彼时小卫侯路过,听她是楚地的口音,便接济于她。
    只是那时芳姑虽有容身之处,却整日里神思恍惚,不知如何自处。再后来,小卫侯的侍卫给芳姑抱来一个三岁的女孩,也就是阿瑶,说这孩子是孤女,让芳姑照拂一二。
    阿瑶那时软软的,嫌侍卫身上硬,抱得自己不舒服。她被芳姑一抱,就往芳姑怀里拱。
    芳姑抱着这孩子,渐渐的,却禁不住落下泪来。
    她最小女儿折了时就是这么个年纪。
    芳姑本来整日里蓬头垢面,本来别人也担心她照顾不来孩子。毕竟芳姑如此模样,照顾自己已是十分之难,更不必说照顾个小女孩儿了。但说也奇怪,阿瑶抱来芳姑跟前第二天,芳姑就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
    她洗了脸,梳了头,还把衣衫弄整齐了。
    本来芳姑日常不过做些洒水打扫的工作,但她很快也谋了个厨房的差事。这时候众人才知晓芳姑居然有一手好厨艺,做得好点心,调得一手好汁水。
    再后来,芳姑凭着侯府引荐,入了宫里尚食局,居然能到宫里做差。
    等阿瑶到了十岁,又被选为宫女,入宫做一些杂事。
    陛下减免赋税,讲究休养生息,鼓励生育。故而胤宫也有规定,说宫女年满二十,无品阶者便可放出宫去婚配。
    芳姑也是想阿瑶在宫里多些见识,多攒俸禄,还筹谋让阿瑶学识字。以后阿瑶无论是嫁人还是开个小铺子,都是用得着。
    谢冰柔虽之前旁敲侧击出几分,可也没想到这故事居然还如此的曲折。
    听完之后,谢冰柔的心里也禁不住轻轻一跳。
    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也许因为她没想到卫玄还有这一面。
    哪怕之前卫玄愿意为元璧那桩案子追究到底,那其中也夹杂了些争权夺势的利益纠葛。
    而不似样子,谢冰柔仿佛也窥见了卫玄人性之中温情的一面。
    这些对于卫玄随手为之的小事,可能便会改变普通人的一生。
    芳娘会因为有了盼头,开始认真打理自己,使自己生活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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