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果然都是畏首畏尾的性子,这泼天的富贵自己不享,偏要去便宜别的男人。
    谢济怀心生轻蔑,又被这功劳迷得眼花缭乱。他知晓这桩连环杀人案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一旦被自己破获,自己便享尽无上荣光,后半辈子前程也是妥妥的。
    那时谢济怀还有几分谨慎,特意去打探了那死士身份,证明对方果真是梧侯身边亲卫之后,谢济怀便决意抓住这个机会。
    他觉得自己去梧侯府搜一搜,必定能搜出证据。可为了保险起见,他鬼使神差,心里又浮起了一个念头。
    阿韶那枚沾血发钗已连同兵刃埋在了花园地下,谢济怀又将证物给刨除来。
    那么如此一来,自己大义凛然搜查梧侯府时便算没有收获,也能以阿韶沾血发钗给个交待。
    他也没想到自己运气那么好,将阿韶那枚发钗栽赃给薛留良后,又搜出了真正的物证。
    那一刻,他甚至不由得觉得自己运势在身,做什么事情都十分顺利。
    可这不过是谢冰柔的一个局。
    谢冰柔必定早就知晓薛留良不是杀人凶手,她除了诱使自己跟梧侯府结仇,还想着自己拿出阿韶丢死的那枚发钗。
    她刻意说自己手里没有证据,不能轻举妄动。而自己为了立功,自然会翻出埋在土里阿韶的沾血发钗,意图栽赃薛留良。
    她说时日不多,小卫侯必有决断,于是时间便显得很仓促。
    于是自己立功心切,也顾不得多想多思。
    谢冰柔一张面孔温婉和顺,带着淡淡伤感。可她分明要将自己置诸死地,让自己万劫不复,好为她那个忠心耿耿的婢子复仇。
    谢济怀想到了谢冰柔深层心机,心里除了恼恨,更多的却是恐惧。
    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位五姑母,对方年轻和顺,纤弱可人,跟自己也客客气气。彼时谢济怀也觉得她好拿捏,觉得自己稍稍对她礼貌客气一些,对方必定是受宠若惊,喜不自胜。
    可是错了,全错了!一开始自己便看出了谢冰柔,她竟是如此的锋锐有毒,可怕之极。
    他看着谢冰柔望向了自己,那一双眼睛黑漆漆,宛如黑水银般好看。
    这殿中的烛火燃起宛如白昼,谢济怀却蓦然打了个寒颤。
    他颤声说道:“五姑母,我不是故意的。”
    很难想象他片刻之前还想对谢冰柔动粗,甚至想要杀了他。
    谢济怀本来就是这样的一副性子,欺善而畏恶。
    谢冰柔静静望着他,竟也觉得对他没什么好说的。
    可谢济怀这样一副丑态也已经令人厌烦了,胤帝面露不耐,伸手轻轻一挥,便让人将谢济怀这样子给拖下去。
    谢济怀浑身发力,被拖拽下去时,谢冰柔甚至嗅到了一股子淡淡的尿骚味。
    有那么一瞬间,谢冰柔只觉得极之恶心。
    她想,阿韶居然是折在这种人手里。
    谢冰柔微微闭眼,内心之中油然而生一缕怒火。
    她想起自己从川中回到京城,彼时受颠簸之苦,禁不住呕吐不止。那时也是阿韶照拂,使得自己挨过这样苦楚。那时自己是那样虚弱,是阿韶陪着自己挨过去。她做了噩梦惊醒过来,也是阿韶替自己拂去额头汗水,再温声安抚。
    那也是没多久前的事,可那个清秀伶俐的小女郎已经不在了。
    谢冰柔掌心生出了潮热的汗水,泪水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然后她飞快用手指拂去了眼下泪水,如此咬紧了牙关。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知晓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因为她还要指证凶徒,绝不能在此失态。
    谢冰柔又用手指擦了两下脸颊。
    她转过身,重新跪伏于地:“杀臣女婢子之人是谢济怀,可是杀死其他女娘的却是元璧。臣女之指责,绝无丝毫私心。”
    阿韶不会想要看到自己继续失意、软弱下去,阿韶一直想看着自己好起来。
    阿韶想要自己再无畏惧,盼着自己灼灼生辉。
    对死者的念想,就是好好活下去。
    就如此刻她逐火之心,只盼能寻出真凶,这些心思都是很纯粹的。
    验尸翻骨,断狱判案,也不过是为了寻出一个真相。
    卫玄目光所及,谢冰柔的背影纤秀婀娜,却自带一股子坚韧味道。本来谢冰柔是一派温秀如水的模样,此刻竟有几分烈火妖娆。
    就连昭华公主也微微一怔。昭华公主本来是十分相信元璧的,可触及谢冰柔面上神色,心里竟微微一颤,仿佛也并不那么确定了。
    这时昭华公主也瞧见了元璧。
    元璧奉诏前来,容色温沉,面上也看不出喜怒。
    若是往日里,昭华公主会觉得这道身影令人十分之安心。可此时此刻,昭华公主内心却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谢冰柔眼角余光也窥见了元璧,却并未有什么顾忌:“臣女初见元璧,乃是在梧侯府之府门之外。那时谢济怀与章爵有些争执,是元璧出语解围。臣女那时刚回京城,章爵与谢济怀争执时候也未曾涉及臣女,可是元璧却立刻知晓我便是谢五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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