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玄跪坐于几前,侧着头,很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瞧得很仔细,也许因为这一幕很美,就像是一幅画。
    谢冰柔瞧着面前的灯火,她想这世间确实有很多复杂的事情,宫里面的事情也是勾心斗角,各怀心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动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也许她自己只想点燃一盏小小的灯。
    这一刻,她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定,她想要搏一搏。
    人生五十载,如梦幻泡影,只不过在弹指一瞬间。
    谢冰柔认真的看着灯火。
    她就像是一只小小蝴蝶,美丽而逐光。
    这时卫玄已起了身,行至谢冰柔身后。
    灯火映衬之下,卫玄除了面颊微微白了一些,竟如神仙中人。
    他缓缓说道:“我看过谢娘子的验尸卷宗,发觉几处疑点,薛留良是凶手之事大有疑点。”
    谢冰柔飞快垂下头去,收敛眼里的光芒。
    她眼观鼻,鼻观心,显得十分柔顺。
    自己确实是在验尸卷宗之中留下伏笔的,不过未曾想卫玄居然也发现到。
    年轻的卫侯自然也是天纵之资,聪慧无比。谢冰柔设下的这个小陷阱无需刻意解释,就能被卫玄发现。
    卫玄不但发现,还早已经安排好:“所以我已让梧侯入宫,陈情此事,还薛留良一个清白。那些验尸格目既是你所写,你也随我前去,解释一二。”
    谢冰柔又轻轻应了一声是。
    她回答得并没有什么迟疑,更无犹豫。因为她点亮灯时,已经做了决定。
    随卫玄行事之人,似乎总是心甘情愿,并没有什么不甘不愿。
    她耳边听到卫玄说道:“这桩案子既然是谢济怀查出,那今日自然应当召唤这位谢氏子弟入宫,任他为自己辩驳,否则恐怕他心有不服,又恐被人说行事不公。”
    谢冰柔蓦然抬起头来。
    她知晓卫玄顺道送了自己一个小礼物。
    对于愿意跟随卫玄的人,卫玄从来不吝啬赐下恩泽。
    聪明的人总是能轻易看透别人内心,知晓别人内心的期许。
    谢冰柔又清声说了声是。
    卫玄仿佛总能使人全力以赴的。
    谢济怀并不是第一次入宫,可这一次他内心却生出了一种忐忑。这段日子人在云端上日子使之飘飘然。可自从听到谢冰柔的那么一番话,他内心便泛起了难言的不安了。
    那女娘那般言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冰柔看着虽然怯弱,可是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本事,令人为之心悸。
    等踏入殿中,谢济怀便窥见了梧侯。
    自打薛留良出事,薛重光一直便是闭门不出。如今他终于现身,却是面沉若水,通身散发缕缕寒意。
    谢济怀让薛留良入罪,本来脑内还有些不畏权贵的戏码,觉得还可借薛府反应造造自己是声势。而今谢济怀心头一寒,竟不敢多看薛留良,只匆匆向前行礼,见过胤帝与元后。
    胤帝面颊上似有些倦色,元后倒是温婉如初,精神头也好。
    她挥手让谢济怀起身,又让人给梧侯赐坐。
    薛留良虽然入狱,可薛重光在圣前的恩宠却也是未见少。
    谢济怀瞧着眼前这一幕,不觉心尖儿微微发冷,隐隐有些不安。
    这时一道婀娜的身影急匆匆的掠来,赫然正是昭华公主。
    她跑得呼吸微促,稍稍平复气息之后,方才说道:“母后,这桩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昭华也是想要听一听。”
    元后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眉头。每逢遇到卫玄之事,自己这个女儿似乎特别的热切,只是她自己不觉得。可看破不说破,元后也是不好提点这件事。
    面对女儿的到来,元后也只是温婉一笑,让昭华公主坐在一侧。
    昭华公主艳色无双,谢济怀偷偷看了一眼,亦是飞快的垂下头来。
    谢济怀也不敢不看,可心里却是不由得浮起了几缕酸意。
    公主如此仙人之姿,眼里可没这些蝼蚁。
    若放在往常,谢济怀哪里敢有这样埋怨,可如今他的心确实大了些。
    谢济怀内心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却听着哈的一声冷笑,那笑声很轻,旁人也听不见,可谢济怀却是听到了。
    谢济怀侧头一望,居然便看到了章爵。
    今日章爵被招入宫,也不知谁的旨意。但谢济怀知晓章爵口舌十分厉害,言语也尖酸,故而也是不敢如何说话。
    灯火微映,章爵那一张面孔似有艳火微吐,竟似十分锋锐。
    昭华公主也忍不住微微疑窦,心忖为何章爵竟在此处?
    不过她此刻对章爵并不上心,只忍不住向殿门口张望。
    于昭华公主而言,她想见的始终便是卫玄。
    她耳边还听到薛重光向父皇母后陈情,说小卫侯查出些线索,证明这桩案子和薛留良无关,还盼朝廷谨慎处置。
    而父皇也温声安抚,说此桩案子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能冤枉了好人。
    昭华公主蓦然出了一身冷汗。
    她知母后一直在笼络梧侯府,难道已有放过之意?
    这桩案子京城里虽然闹得沸沸扬扬,可卫玄善于施展手段,拿捏那些个民心有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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