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娘是石修府上家伎,善于歌舞,被石修用来待客,接触的也皆是京中权贵。卷宗里言,莺娘是石府之中最漂亮招摇一个。
    至于林雪瑛,林家也贩卖上等丝绢,走高档路线。林雪瑛是女儿身,也更方便出入高门大户,替那些贵族女眷量身裁衣,那么也会接触一些贵族子弟。
    这是这些女娘第一个共同点。
    至于第二个共同点,则是这些女娘都是性子比较强势之人。
    谢冰柔回品着自己方才在卫玄跟前翻阅的资料,利落解开林雪瑛尸身上的寿衣。
    于是林雪瑛身上那些可怖伤口展露无遗。
    第一个死者莺娘自负美貌,掐尖要强,跟石府其他家伎争风吃醋,闹得不可开交。第二个死者邓妙卿早年丧母,后她生父虽有续娶,却仍由长女掌管事之权,教导弟妹。
    阿韶应当是模仿作案,崔芷那性子也不必说了,气恼了人前会动鞭子的那种。
    至于眼前死者林雪瑛,也是善于针织女红,又会写字算账,也是其父生意上的好帮手。
    只是林雪瑛御下严苛,手底下被她革去伙计未免会心生不满
    但性子要强又如何?
    谢冰柔禁不住想,我也是很要强的,那杀人凶手大可来寻一下自己。
    她第一次见林雪瑛时,林雪瑛手指被削了三根,如残缺的枯枝在风中摇曳,观之触目惊心。
    那时谢冰柔很害怕,可现在却没有了。就像她现在心里轻轻说凶手大可来寻自己,那也是真心实意之事。
    林雪瑛虽是匆匆下葬,可尸身也稍作搭理,故而泥土等物也皆洗净。幸喜林雪瑛死了没两日,尸身保存尚算新鲜,土葬也有延缓尸首腐败的功用,使得林雪瑛死尸没有太大的损毁。
    林雪瑛是被割喉而死,和阿韶不同,林雪瑛是被割喉而死,而且刺创跟邓妙卿尸首上一致,都是窄三角形。
    看来这把匕首是凶手用惯了的衬手之物,十分之合用。
    谢冰柔目光下移动,便落在了林雪瑛腹部的刺创之上。
    谢冰柔窥见林雪瑛尸首时,林雪瑛不但被剖开肚腹,还被人用一根长枪钉于墙壁之上,使得林雪瑛被垂吊而挂。
    而谢冰柔看着林雪瑛□□创口,也发现几许端倪。
    人生前或者刚死时受伤,皮肉伤口会参差不齐,有收缩迹象。林雪瑛脖上割痕,胸口刺创,那皆是生前所刺,独肚腹处□□创口却是皮肉平滑,并无收缩。
    那林雪瑛就是死后一段时间才被钉在暗巷以内的。
    为了证明自己猜测,谢冰柔将林雪瑛身上衣衫彻底剪除。
    林雪瑛当时是被倒吊在巷中,因倒吊关系,故而肩颈、手臂皆因血液堆瘀形成尸斑。但除此以外,林雪瑛的腹部、腿前侧也有形成尸斑,并且颜色较浅。
    林雪瑛刚死之时,是以趴伏的姿势形成尸斑,之后才被运来暗巷之中,再被倒刺于墙壁之上。
    之前形成的尸斑因为尸体姿势变化颜色变淡,但是并未消失。
    这就是凶手曾经移尸的铁证。
    如此一想,事情似也变得合理起来。
    那条暗巷虽然偏僻,但终究是在主道一侧。那尸体必不能放太久,否则早被人发现。
    而且尸体若发生转移,如若转移在三个时辰以内发生,旧的尸斑就会消失,继而形成新的尸斑。但若移尸超过三个时辰,那旧的尸斑虽然会变淡,却仍存在。
    三个时辰就是六个小时,尸体是足足过了六个小时,才被人转移,继而钉在了暗巷之中。
    除了林雪瑛,其他几位死者并未有移尸之举。
    但如此一来,谢冰柔心里一个疑惑也得了解释。
    那就是发现林雪瑛当日,她内心高度怀疑的几个凶手都在梧侯府。她那时没细细检查林雪瑛死亡时间,但想这暗巷临近主街,虽然偏僻,倘若多了具尸首,多半也不能藏多久。
    但经过验尸,林雪瑛是死去超过六个小时才被人移尸,那杀人跟移尸很可能就不是同一个人,所谓的不在场证明也便不能成立。
    如若嫌疑人当真是在谢冰柔所推断的那几个人当中,那么他必然有一个协助者。
    那杀人者杀人风格十分具有个性,协助者却显得拘谨得多,显然只是个依从之人。谢冰柔并不觉得这个胁从者能有什么地位,智商也绝及不上主导之人。
    这个胁从者也许很普通、木讷、平凡,但如若寻见此人,说不定便是案子的突破口。
    谢冰柔暗暗记下,心里有数,又写好了验尸格目。
    她誊抄了一份,令人送去给卫侯,然后才换衣回家。
    案子在谢冰柔心里已经渐渐清晰起来,明日去石府的问话也许是突破真相的关键。想到了这儿,谢冰柔心尖儿微颤,手心也微微发热。
    回到谢府之后,谢冰柔又撞见了谢济怀。她也说不上是巧遇还是谢济怀故意为之。谢济怀这次倒是没有冷嘲热讽,只是他看谢冰柔的眼神颇为阴郁,仿佛有些恼恨之事心头极不悦。
    谢冰柔没有理睬他,和他擦身而过。
    无论谢济怀有怎么样的心理状态,谢冰柔都是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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