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纨脸色都变了,这么个欺凌孤女名声她可担不起。
    况且她丈夫爵位也是因死去的谢云昭得来,倘若谢冰柔当真一番闹腾,传出什么自己爱子强夺其婢的故事,世人如何能容?
    谢济怀怕也是会被编排,落了不是。这个婢子,她还当真争不得。
    然而秦玉纨心里一缕怒意却是升起来,她原本以为谢冰柔是绵里藏针,可现在谢冰柔的针哪是藏在绵里,是锋芒毕露。可谢冰柔为什么这么锋芒毕露?
    秦玉纨可不觉得仅仅因为一个婢子,她觉得是因谢冰柔心下是极轻视自己关系,对方根本不惧得罪自己。
    她气得指尖微微发抖,心想谢冰柔怎么敢?
    可秦玉纨终究没有发作,像她这样妇人总是善于忍耐的。她面颊犹有发青的怒色,嗓音却发尖:“区区一个婢子,我说个笑而已,五娘子怎么这样当真?”
    秦玉纨不甘心,她接着说道:“也是,到底是个奴婢,哪轮着她人前出风头。五娘子费心将她教出来,难道轮得着她翅膀硬了到处飞?为人婢仆,哪里能如此不忠?”
    那话里分明也是挑拨离间,在秦玉纨看来,阿韶是想要这份前程的。可谁让这婢子福薄,谢冰柔不让。
    谢冰柔却丝毫不让:“兄嫂又错了,阿韶是我身边人,与我情如姐妹。在两年前,我已经解了她卖身契。她来去自由,之所以留我身边,本便是因为与我情谊。”
    阿韶亦沉声说道:“正是如此,婢子此生,只愿侍奉五娘子。”
    秦玉纨尴尬笑了笑,可她却并不信什么主仆情谊。这婢子并不愿意背个背主名声,顺着谢冰柔奉承罢了。
    这时谢冰柔又说道:“还有便是之前兄嫂笼络青缇身边近身侍婢,送了不少财物,却不知是什么缘故?”
    秦玉纨更没想到谢冰柔会撕破此事!她本以为谢冰柔会维持明面上和平,于是这桩事就会悄无声息的掩下去。谢冰柔上次没有声张,她尚以为谢冰柔有几分忌惮,济怀不是说今日相处得极不错?
    饶是秦玉纨善于摆布唇舌,此刻竟不知晓如何说下去。她又怎知那个白兰那般轻狂,竟将自己送的首饰随意戴在身上。
    可是秦玉纨这样做,自然有她迫不得已的用意。
    这时谢冰柔的嗓音却在秦玉纨耳边响起:“其实笼络一个婢子,是不必如此重贿。阿嫂这样做,定有自己的用意。我曾想,难道是青缇得罪了你?还是阿父阿母从前令阿嫂不悦?”
    “我原先也想不明白,可后来却是明白了。青缇若一直任性闹腾,至多是被训斥,可婉兰也许便会被送走。只是济怀素来尊重长辈,未必如你这般想。”
    说到此处,谢冰柔深深看了秦玉纨一眼。她一双眼宛如温润黑玉,莹润剔透,可秦玉纨却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眼前的女娘年纪尚轻,可仿佛有什么魔力,能看到秦玉纨的心里。
    还有那个并不光彩,让秦玉纨十分惶恐的秘密。
    秦玉纨呼吸了一口气,她咬牙说了一声你,却终究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秦玉纨面色发白,竟这样匆匆离开。
    谢冰柔令她觉得极之可怕,她竟不敢多留。
    谢青缇本来偷偷在屏风后偷听,此刻也禁不住探出了小脑袋。她自然觉得解气,可又生出好奇,阿姊最后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谢青缇蹦蹦跳跳的从屏风后走出来,然后便凑到了谢冰柔跟前。她皱眉想了想,然后说道:“阿姊,兄嫂是不愿意沈婉兰留在咱们家?”
    谢冰柔柔声说道:“是呀。”
    谢冰柔没说别的,可谢青缇心里却是更加好奇。谢青缇心里想,可平日里却瞧不出来。
    平日里是谢青缇跟沈婉兰不对付,见面了都要冷言冷语几句。反倒是秦玉纨,人家平日里总是和顺的性子,虽不热络,可也没对沈婉兰发什么脾气。
    可有些事情本就不能看表面的,谢青缇在这个家实在是太单纯,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言语里也不懂掩饰。
    谢冰柔又忍不住揉揉自家妹子的脑袋,她却想到了沈婉兰,沈婉兰平日里打扮得素净,却其实也是极标致的美人儿。
    只不过沈婉兰总是素衣素妆,生生将自己艳色压下去几分。
    这样刻意避妆,是因为沈婉兰素来是这副性子,还是因为别的缘故?
    一个女郎的美丽,是会惹来一些觊觎的,更何况她并不是谢家血脉。
    从拂雪阁离去的秦玉纨身躯却是在轻轻发抖。
    她没想到谢冰柔居然敏锐如斯,竟看出这桩隐秘的情事。不错,她年轻时确实对谢云昭有一些很微妙的心思,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秦玉纨成了亲,纵然对丈夫不满意,可终究是极爱惜自己儿子的。
    对于谢云昭那两个女儿,秦玉纨至多也不过酸几句,其实并没有起心思去计较。
    后来她笼络谢青缇身边的婢子,本意倒不是冲着谢青缇,而是想着逐走沈婉兰。
    正如谢冰柔所说那样,若谢青缇跟沈婉兰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被逐走的一定会是沈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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