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
    “哈哈哈哈就是,大儿子!”
    一群人笑做一团,对面的男人气的面红耳赤,但是人多势众,他只能灰溜溜的往楼下走,尽管如此,还是有人看着他看着他确定是往下走了才放心回去,几个比较壮实的女同志跟着他,把他押送到老师那里。
    宿舍内,江家宁还在哭,徐玉清看着她哭得伤心的模样,都有些被感染到了,眼泪也想跟着出来了,“你要是有啥事就说出来,咱们大家能帮忙的还可以跟着帮帮忙啊。”
    刘佩也在一旁应声,“就是啊,你这样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宿舍里李艳艳还有王欣还没回来,应该是吃过饭之后去图书馆了,听说她们准备要考试,这是刚开学的第一次考试,还有人说考不好得退学,大家都在紧张学习。
    之前的江海宁也是这样,刘佩和徐玉清还以为她是学习压力大呢,现在看来,没有那么简单啊。
    江家宁就一直扑在床上哭,任凭怎么劝都不听,徐玉清和刘佩也没办法了,只好默默拿着书陪她。
    半个多小时之后,江家宁终于停了声音,徐玉清立刻看了过去,正好和她的眼神对上了,“你现在要说吗?还是没事了?”
    江家宁又忍不住抽噎,徐玉清看着她都快怕了,赶紧抬手,“行行行,你别哭了,喝几口水吧!不说就不说了!”
    正打算起来倒水给她,江家宁就开了口,“那个不是我的丈夫,他······他花了五百块,要买我。”
    ——
    寂静无声,刘佩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她,江家宁苦笑一声,很不可相信吧,我也不可相信。
    徐玉清顿住了动作,紧了紧手指,默默坐下来认真听她诉说。
    江家宁抬起头,红肿的眼眶肿得很大,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我就是家里的老大,本来产婆说肚子那么圆,一定是个大胖小子,她们开心的很,起了一个江天龙的名字。”说着,她不禁苦笑。
    “结果,出来的是我,我就被喊了很多年的招娣,好在,真的把弟弟给招来了,我的日子就好过了一点,不用被打骂,照顾好弟弟就成。还好我弟弟乖巧,懂事,上学也要拉着我,不然我还真的没办法上学,这个学校我也不可能能考的上。”她说着,脸上忍不住挂起笑。
    “要下乡了,其实是我我也习惯了,下乡那么多年,没有写信,没有寄东西,我都不恨,直到去年传出高考恢复,我弟弟还给我寄来了资料,我努力好几个月,终于考上了,能回去了——”说着,眼泪终于积攒不住,彻底留了下来。
    徐玉清和刘佩看着她,心疼不已,却不知道怎么安慰,良久,她自己平复好心情说道:“我没事,放心吧,那个人拿不了我怎么样,要是真的要抓我,我就鱼死网破,去告他们封建,我只是,只是伤心,我疼了那么多年的弟弟,知道这五百块是给他娶媳妇儿的,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江家宁声音嘶哑,彻底崩不住痛哭出声,刘佩的眼泪也跟着下来了,她转过头去,眼泪大滴大滴。
    “我知道,他遇见了喜欢的姑娘,想结婚了,但凡对我关心一点,我都会嫁过去,学不上就不上了,可是一句话都没有啊—”江家宁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一直流下,徐玉清看着她,心疼的不行,坐过去抱着她。
    “你没有错,你这才是正确的选择,你是他姐姐,下乡,照顾,你已经尽了你为人子女,和做姐姐的份了,江家宁,以后你要为你自己活了。”
    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好像看到了很久之前痛苦不堪的自己。
    身为女性,她还是想不通,性别差距那么大吗?
    这场从一出生就经历的歧视,她要努力打破,“没事的,振作起来,你过得越好,才是最大的报复,擦干眼泪,去上课吧。”
    江家宁咬着手臂,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她疯狂点头,“好,好!”
    人伤心,只是日子还是得过的,江家宁还有课,她抹干了眼泪,刘佩下楼给她弄了半盆水给她洗脸,“擦擦吧,没事的。”
    “嗯,谢谢你们,要不然我真的——”江家宁没有说出口,她刚刚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咄咄逼人的男人,冷心冷情的家人,如果刚刚不是他们两人,抱住了自己,江家宁当时是真的想过,从楼上跳下去,直接死了一了百了,不用留一个身体,被他们当成买卖。
    不过现在她也镇定了起来,看着徐玉清和刘佩,她满脸的感激,洗干净脸,“这份恩情,我会记得的,你们放心吧。”说罢,她抱起自己的书,转身走出宿舍门口,眼眶还红肿的女人,走出了坚定的步伐。
    刘佩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苦笑出声,“我以前一直以为,我是全世界最苦的人,家里那么多兄弟,只有我要每天锻炼,不能出去玩,不能吃冰棍,不能喝汽水,不能······”
    她对家里起过很多的怨气,但是现在,看着江家宁,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家里为什么会这样对她,悲哀的眼神看向徐玉清,“你说,我们啥时候能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跟男的一样。”
    徐玉清默了,没说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以后肯定会不一样。”
    “我们也去上课吧。”
    “好。”
    周五晚上,徐玉清收拾好东西跟着颜澜一家人回去北城,她每周每周都回去,但是每周的希望都落空,日记已经写满了一本,又重新开了一本。
    “玉清,你上回不是说家里没衣服了吗?不带点回去?”颜澜好奇问道,于送坐在她身边,啃着鸡蛋糕。
    徐玉清摇摇头,“没带,有衣服睡觉就成了。”反正他也没回来。
    她最近给自己买了好几件衣服,宿舍里的衣柜都快装不下了,只是平常上课她还是穿那些方便的衣服,毕竟总是要爬楼梯。
    还有一个总是骚扰她的同学。
    江家宁的那件事徐玉清也不知道她处理的怎么样了,只是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了,而且江家宁每天都很有干劲,哪怕靠着学校的补贴,吃的很少又不好,也一点都没有影响她。
    徐玉清看在眼里,总算是放心下来。
    还有刘佩,刘佩最近也少了一些吊儿郎当的样子,学习认真了很多,她说以后不想随便被家里人找个人嫁了,她想要跟上江家宁的脚步,自立自强。
    徐玉清跟着大家的脚步,已经很少想起谢均礼了,在学校的记忆,除了学习就是学习,连去纺织厂的房子也少了很多。
    颜澜看着她,眼里泛过一丝心疼,“你最近瘦了好多,下回别在饭堂吃了,我拿饭给你吃。”
    颜母也跟着点头,于送被送去了托班,中午不回来,要不是还有一个小的,她都能自己送去,“你这样怎么行,本来就送,现在皮包骨了。”
    看着这样的徐玉清,颜澜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候也是这么瘦,她心疼的摸着她的手,“你这样,老谢回来心疼死了。”
    徐玉清淡淡一笑,“没事的,健康就好了,我现在就是吃的少,下次我多吃一点,不说了。”
    见她避而不谈,颜澜和颜母只好换一个话题,火车慢悠悠的转,终于,回到北城了。
    满心期待的走出火车站,熟悉的车子在不远处,于送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颜澜也差不多,只是,以前一直在车门口等待的人没有下来,直到于送拍打车门,终于才有了动静。
    颜澜抱起于送,车门被打开,熟悉的军装,但是下车的不是于文耀,“嫂子好!我是来接你们的!上车吧!”
    “老于呢?”
    “于团政委出任务了,临走前他拜托我这个时间过来接你们。”说着,车门被打开,颜澜和徐玉清上了车子,颜母体型大,去了副驾驶。
    车子上一路寂静,没人说话,直到到了家属院,颜澜才道谢送过人家,“玉清,累了不?”
    “不累。”徐玉清说完,担忧的看向颜澜,想问一句,但是颜澜姐也和自己一样什么都不知道,问多了也是徒增烦恼。
    不过颜澜看出来了她的想法,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没事,我都是老军嫂了还怕啥,相信自己男人,不说孩子,就是为了我,他肯定能平安回来的。”
    说着,浅浅的笑挂在脸上,月光刚好照在她的脸上,“肯定的,他好不容易才把我娶到手,肯定会回来的,我怕啥呢。”
    说着,她看向徐玉清,比起自己,压力最大的是这个姑娘,“玉清,别想太多了,事在人为,相信老谢,你看他的样子,你啊这辈子把他吃的死死的,放心吧。”
    还在说笑,看着她肯定的眼神,徐玉清忍不住红了脸颊和眼眶,笑出了声,点点头,“嗯,我知道的,放心吧玉清姐。”
    转身回家,黑漆漆的小路上,徐玉清仿佛看见了谢均礼在自己身边,脚步坚定的往家里走,打开门,突然的,她感觉到了不对,地上黑漆漆的脚印是什么鬼?
    第一百九十六章
    心理猛的说不准是什么感觉, 徐玉清抬眼看向里面,眼神带着激动,但是灯是黑着的。
    如果是谢均礼的话, 他不会让灯黑着。
    那难道?心理有种不好的预感,徐玉清慢慢的走了进去,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可是越往里面,越是安静, 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徐玉清的错觉,她总是觉得里面有人的呼吸声, 僵硬了脚步, 她看向旁边,旁边亮着灯,张副团长应该在旁边,她深呼吸了好几口, 蹑手蹑脚跑到门廊边边握紧手里的扫帚。
    “有人吗!”她小心的喊道。
    没有声音, 但是那股呼吸声却好像越来越近了, 徐玉清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直接跑到灯的开关边, 一把打开灯。
    灯光亮起, 整个屋子瞬间光亮, 不再藏有秘密,她四处看去,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心里的害怕刚消散去, 瞬间随着指尖传来,一身鸡皮疙瘩,徐玉清看向房间,“谢均礼,是你吗?”
    哭腔袭来,她现在很想男人从房间里出来,温柔的抱一下她,说对,是他,回来了。
    顺着地上浅浅的泥印走到房间门口,手臂青筋凸显,徐玉清紧张的打开门,还是一样,没有人。
    泥印也消失不见了,徐玉清紧张的吞咽了一口,转身来到另一个房间,还是没有人。
    家里是空的,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徐玉清松了口气,心里高高举起的石头终于沉沉的落了下来,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确定了家里没有人,徐玉清也就不紧张了,转身回去换掉鞋子,把扫帚放好,顺着地上的泥印来到房间。
    这个泥印,如果没有错的话,她走向衣柜,掏出里面的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少,唯独少了两本笔记本。
    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嘴角的上扬,眼泪也一起落了下来。
    真的是他,他回来了。
    眼眶红肿,紧咬着嘴唇,呜咽声才忍着没有出来,两人已经三个多月没有见面了。
    三个多月,九十多天,她蹲了下来,背靠着柜子,才能勉强借力稳住自己。
    “你回来,没有见到我,失望了吗?”
    大滴大滴的泪落下,徐玉清忍不住想,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不是带着希冀觉得回来会见到自己,但是希望落空。
    他受伤了没有?
    他饿不饿?是不是瘦了?想到地上的泥印,他这么一个有洁癖的人,都顾不上地上的泥印,他是累了,还是没有时间。
    突然的,徐玉清猛地站起来,转身扑到柜子掏出盒子,四处翻找。
    里面的存折,钱她视若无睹,四处翻找,但是就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咬唇,她还是不甘心,眼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四处寻找,没有,没有。
    桌面上也没有。
    突然的,徐玉清的视线看向炕边的抽屉上,里面一直摆着一支钢笔,还有徐玉清和谢均礼爱看的书。
    大步走了过去,来不及反应,自己被自己绊倒了,直接摔了下去。
    疼痛感传来,还好她穿的还是厚的,徐玉清拧着眉头,咬着牙,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一步,充满希望的手拉开抽屉,里面的东西果然被动过了,徐玉清一眼就看见了报纸上的字。
    ‘玉清,安好勿念,我会尽快回来的,放心。’
    龙飞凤舞的大字,徐玉清捂着嘴,看着熟悉的大字,放心了下来,小心的拿起报纸,一字一句的看着,确定字体没有什么区别,没有颤抖,起码,证明没有受伤。
    松了口气,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了,爱的人还安好,就好了。
    小心翼翼的把报纸上的那一圈给撕下来,只是一小片,也不好放,徐玉清卡按着自己的挎包,犹豫好久,也不知道该收在哪里。
    最终,徐玉清犹豫之下,还是放在了挎包里面的小夹层里,用一张大团结夹着,晚点做一个小香囊夹在里面吧。
    这样随时可以拿出来看一看。
    人大概真的是情感动物,只是一个小纸条,她就感觉整个人的心情都不一样了,开心不已,徐玉清深吸一口气,把挎包挂好,转身去拿了墩布拖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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