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又觉得,她得对得起自己,如果他太过分,她是不会因为顾念孩子而要一辈子容忍他的。
    实在不行就和离好了。
    到时候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没了他阿畴,她不知道少生多少气,还能多活几日呢。
    这么想着时,就听到外面动静,却是希钰来了。
    她如今正烦着,看到希钰来了,她更烦了,烦透了这个人。
    真希望她滚。
    不过她还是没什么表情地接待了。
    希钰一进门就叹息:“姐,我听说你们家的事了,这可真是,怎么闹成这样了呢!”
    希锦神情淡淡的,不想说话。
    希钰:“姐夫也是让人没法说了,如果是我,我怕不是气死了。”
    希锦:“怎么,希钰,你想过来看看你姐气死没?”
    她好整以暇地捏了一块冬瓜糖轻轻咬了口,之后才道:“对不住了,让你失望了,我活得好好的。”
    希钰:“……”
    她无奈:“姐姐,我没那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命可真苦,怎么就这么苦呢。”
    希锦:“哦,你的命就好,有的命有多甜,说来我听听,有这冬瓜糖甜吗?”
    希钰深吸口气,道:“姐姐,咱不说那有的没的,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有个事,我觉得怎么也得和你说说,不然以后万一出什么事,我心里不安呢。”
    希锦淡抬着眼皮:“那你就说啊……”
    希钰叹了声:“姐夫这次耽误了取货,你猜是因为什么?”
    希锦慢条斯理地问:“因为什么?”
    希钰:“别提了,我也是听街坊上卖鱼羹的婆子提起的,说是她看到姐夫过去了勾栏院中,还和好几个员外一起过去的呢!”
    希锦狐疑地看向希钰:“好几个员外,他什么时候结交了许多员外?”
    要知道平时阿畴在外的结交,都会回家提起的,便是有什么应酬用钱,纵然一些小钱她并不在意,他也会和她提,是以她不觉得他有什么闲钱在外结交员外。
    希钰见希锦不太信的样子,便开始说起来:“看起来姐夫和其中一位员外关系要好,那员外约莫四十岁上下,对他颇为照料,两个人关系极好。”
    她蹙眉,有些无奈地道:“我想着,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吧,不过那卖鱼羹的婆子却说我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我待是要问,人家却不说了,只说我年轻小娘子,犯不着打听这些。”
    希锦听着,心里便一个突突。
    她想起之前的种种,其实她曾经觉得他不对劲,疑心他沾花惹草了,不过后来这疑心慢慢散了,便没多想。
    这次希钰一说,联系他莫名丢了买卖的事,她难免想多了,隐约觉得,或许真可能有那么一茬。
    其实如果希钰说阿畴和什么小娘子热火朝天,她反而并不会信,有自己在这里,他犯得着吗?
    但是男人……
    这里面却是有个缘由的,当初阿畴未曾入赘宁家时,因相貌实在出众,不光是年轻小娘子心仪他,也有几个郎君对他留意。
    本朝养男宠之风也不是没有,就汝城东边张员外家里,据说就养着两个,倒是也稀松平常的事。
    况且,这次他耽误了买卖的事,实在是蹊跷,说不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希钰看着希锦神情,便明白自己这次真是说对了。
    直接说阿畴夜宿勾栏院,她未必信,但这种捕风捉影的提一提,说点匪夷所思的,她反而会有些信了。
    毕竟编瞎话也不能这么编。
    当下越发添油加醋,好一番说。
    希锦并不搭腔,不过心里却想着,看来就是了。
    这阿畴莫名把事情给搞砸了,总要有些缘由,今天他回来,话都说到那份上了,但就是不说缘由,那就是说,他宁愿让自己痛恨怨怪他,也不能说出他的理由。
    为什么呢,那一定是比丢了货更让自己生气的!
    呵呵。
    希锦冷笑一声:“他竟然背着我搞这一出!”
    希钰听这话,心中大喜,不过还是按下心思,一脸沉重地说:“也不好说,说不得是误会,未必就是那种风月事,还是得问清楚的好。”
    希锦:“罢了,随他怎么着,我也不指望。”
    反正他就是把好好的买卖给丢了,她就是恨死他了。
    至于原因是什么,重要吗?
    什么都不如钱重要!
    不能原谅,永远不能原谅!
    希钰见此,越发心喜,但却故意劝道:“好姐姐,你也别太恼,其实说起来姐夫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也处处让你恼火,但他长得俊俏,他这样的,但凡放出去,还不知道被谁捡了去,倒是便宜了别人。”
    她说这话,自是吃透了希锦的性子,希锦这个人性子倔,你说东,她非得听西。
    果然,希锦听了后,笑了笑:“放出去后,谁爱要谁要,有人愿意捡别人嚼过的馍,她觉得香,她就去吃啊。”
    希钰听着这话,很觉得不自在,她知道希锦在说自己,不过,管她呢!
    反正只要希锦把阿畴扔出去,她就赢了。
    正想着,希锦突然道:“其实我倒没什么,赘婿嘛,实在不行就和离,反正我如今得了一个血脉,有什么要紧的呢?我以后想找赘婿就找,不想找就守着我家芒儿,这日子怎么不是过?”
    她看着希钰:“反倒是你,我真是替你愁。”
    希钰:“替我愁?”
    希锦:“你不知道吗,你那没过门的丈夫是个病痨,听说一年有十个月都要去药房抓药呢,回头你嫁过去,这可怎么办呢,到时候独守空房,没个血脉,以后老了,是过继别人孩子还是怎么着,万一那过继儿不孝顺,把你踢出家门,你说说这……希钰,我劝你早做打算,不然守活寡的日子太难受……”
    希钰听着,心里一抽。
    她知道对方身体不好,所以她一定要设法,不能嫁给这男人。
    她想嫁给阿畴,以后当皇妃,或者干脆当皇后。
    正想着,希锦又道:“可他身上有这病,这婚事只怕是想退都难,万一退了,人家指着咱们宁家脊梁骨骂说我们嫌弃人家,从此就得罪了人家一大家子,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她摇头:“我听着都替你愁,好妹妹,你这命可真苦啊!”
    希钰:“……”
    *************
    第二天,希锦一大早便起来了,她略洗漱收拾了,拎着那只碗就要出门。
    谁知道临出门,奶妈却跑过来提起,说是今日早间郎君精神萎靡,怕不是病了。
    希锦听着,只好放下行囊,赶紧过去看芒儿,小人儿再无往日神采,看着垂眉耷拉眼的,见到希锦,便勉强喊了声:“娘……”
    声音低弱。
    希锦看到,心疼得要命,但今天的事却又是要办的。
    她想了想:“芒儿乖乖,娘要出门办事,你在家好生歇息,等娘办完事回来。”
    芒儿眨巴眨巴眼睛,明显有些委屈,不过还是乖巧地点头。
    希锦又交待了奶娘几声,这才狠心离开。
    她迳自出门去,却不是去别处,而是雇了马车,过去了市易司,她想自己去见那卢大人。
    她知道若是求着族里,族里是万万不肯的,为了之前的种种,大家都已经用尽了人情,如今自己家的货横生枝节,只能豁出去了。
    她到了那卢大人府中,先给门房塞了银子,央求对方给说情,门房看着银子的面,也就说了实话,说卢大人今天过去百乐楼吃酒去了。
    希锦明白,这百乐楼是汝城最大的酒楼了。
    其实去那里吃酒,难免要召来歌妓听些弹唱散耍之类的,这种场合实在不是希锦这样的当家大娘子适合去的。
    不过事情被逼到了这一步,她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她不敢耽误,当即赶过去百乐楼,却见那酒楼实在是奢华,足足寻常房屋三层高,门前用长木杆打起来和楼齐高的彩楼欢门,每一层都妆点了花鸟饰物,檐下又有垂挂丝绸流苏,精巧又华丽。
    那门前来往客人全都是满身绫罗的男人家,还有小厮前簇后拥的。
    这种场合,希锦没去过,也没法贸然进去,她没办法,只能等在一旁候着。
    她想着,那卢大人是市易司的大老爷,必然是有些派头的,应该比较惹眼。
    她这么等着间,也和旁边卖果子饮的婆婆搭搭话,对方倒是好性子,她大致打听了打听,知道卢大人经常过来吃酒。
    那婆婆知道她来求卢大人办事,那眼神就颇为同情:“你家里阿郎呢?”
    希锦道:“外子早不在人世了。”
    那婆婆便同情起来,叹道:“小娘子生得如此绝色,结果却要自己为生计奔忙,也是可怜。这样吧,等会卢大人出来,我给你指指。”
    希锦自然连忙谢过,又特意买了她几份果子饮在那里喝着。
    如此等了半晌,终于等得一个,穿着杭绸的直裰,留着络腮胡子,好生威风的样子,那婆婆说这就是卢大人。
    希锦当即上前,见过了卢大人。
    那卢大人惊奇地看着希锦,自是看得眼前一亮。
    这小娘子生得眉目如画,肤光赛雪,在这喧嚷街市上,在那彩楼欢门映衬下,竟是犹如一抹仙影,容色绝丽,让人不可直视。
    他偌大年纪一个官爷,一时竟有些脸红,当下忙道:“小娘子,你如何知我身份,如今拦我去路,又有何贵干?”
    希锦便微低着头,将自己的来历说了,又提起那批货来。
    卢大人听着连连蹙眉:“你们家的事我知道的,是我经手办的,之前已经发了批文,你们怎么不跟着宁家一起把这事办了?”
    希锦无奈,只好说起因为身子不适,就此错过了。
    卢大人的视线扫过希锦,她生得娇美不可方物,这样的身子骨可能确实弱了一些。
    不过他越发疑惑:“你是自己操办这批货吗,你家中阿郎呢?”
    别人不提这个也就罢了,一提这个,希锦只觉悲从中来。
    好恨好恨,恨阿畴!
    不过她还是勉强忍下,咬着唇,很无奈地道:“家中阿郎身体病弱,也只好奴家出面了,是以还望大人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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