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思极恐下,宝嫣嘴硬道:“死了就死了,人固有一死,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好。”
    她朝陆道莲欠了下身,继续下山,身边没有了章廻,宝嫣其实乐得轻松,她本来也不耐烦应付他。
    谁会要不熟悉的人莫无须有的关怀呀,可没成想陆道莲因她那句话,反而跟了上来,“你在世上难道没有其他牵挂了,就这般对人生没了信心?”
    宝嫣懒懒地提醒;“殿下不是说,走路要专心,不要闲谈。”
    陆道莲:“那是孤在提醒章廻,并非说你。”
    宝嫣面露愣怔。
    陆道莲后一句更让人惊诧:“和孤在一起,聊聊又如何。”
    宝嫣抬头,俨然好笑却在陆道莲认真的视线里慢慢变忸怩了:“我同殿下有什么好聊的。”
    陆道莲由此发现她的习惯,她这人好似对什么事都心存悲观,没什么好活,也没什么好说,这样不好,人没精气,像树没有土壤,都是会消失的。
    陆道莲:“当真没有吗?”
    宝嫣:“没有。”
    陆道莲:“那孤有。”
    宝嫣站定,想听他到底要聊什么。
    陆道莲低头看她,“孤不知道,孤做了什么,让你还在生气。”
    宝嫣眼神闪烁,狡辩,“殿下在说什么呢,我怎敢生殿下的气?”
    陆道莲:“上回信邈来了,他要送你回房,你招呼不打便自己走了……”话里话外指向宝嫣,这不是生气是什么?
    原来他都知道,宝嫣不再辩解,神色上已经承认了陆道莲的说法,她眉眼上挑,从脚到头地打量他。
    那般无礼放肆,不受拘束,宝嫣也不怕陆道莲会发火,他发火了正好,宝嫣轻描淡写道:“那殿下怎么说话不算话呢,明明是你说过要送我,中途却让其他人接手了。”
    行路的动静仿佛都为此刻销声匿迹。
    宝嫣若有似无地感叹:“真要换了人来送,那我在藏书阁那么久,天黑成那样,岂不是白呆了?”
    ……
    上京城内多繁华,白日里人来人往,喧嚣热闹,孙信邈先派人回孙府,看孙芳紫是不是到家了。
    白家那头也找了,得到的回信是白宛仪也没回去过。
    众人只好分头继续找,陆道莲身为太子权利大,传话给了城内的守卫,让他们巡逻时带上画像,找出白宛仪跟孙芳紫的下落。
    他尊驾贵重,孙信邈等人不敢劳烦他,约定好在河岸边的酒楼集合,便散开了,宝嫣也打算出去看看时,不想被人叫住了。
    温呈君:“奔波一路,苏女郎还是留在酒楼歇息吧,郡主和孙女郎非一般人,要么是贪玩走失了,要么就是故意藏了起来,不会有什么大碍。不如坐下来等。”
    陆道莲没跟随众人出去找,他像是下山游玩的,等在楼梯上,酒楼的小厮请他上去等,而他却停下来,回头朝宝嫣望了过来。
    温呈君朝宝嫣笑道:“这也是太子的意思,秋燥,喝点茶水,以免上火。”
    宝嫣随着他走,其实留下的人不少,都一样,派了随从出去帮忙就够了,偷闲的就自己留下等消息。
    陆道莲:“过来坐。”
    在酒楼最好的房间,对着窗,门口温呈君在吩咐要上哪些吃食茶点,宝嫣被邀请和太子一桌,其他人不知去哪儿了,大概是不喜欢包房,有的选了楼下或者其他桌椅的位置歇息去了。
    宝嫣矜持地在陆道莲身旁坐下时,温呈君朝后望了一眼。
    然而屏风遮挡,借着屋外明亮的光线,只隐隐约约看到两道身影的轮廓。
    温呈君:“殿下,傅伦有事寻我,我和他聊两句。”
    陆道莲眼也不抬道:“去吧。”
    温呈君出去了,门不知不觉被拉上。
    室内仿佛陷入两个人的世界,宝嫣可不会傻坐着,哪怕陆道莲就在身旁,她也不是极其被动的那一个,但偶尔的时候,被动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检查着裙摆,微微撩起一角,看自己身上是否整洁,下山的路令众人多少有些灰尘仆仆,果然鞋面上沾上一片树叶。
    她躬下身将其拂开,抬起腰时,为了能起来手往旁边一撑,稍许借力,便重新挺立脊椎,而四目相对,陆道莲盯着她不小心撑在他大腿上的柔胰,神情莫测。
    宝嫣状似才发现般,惊讶地收回手,和陆道莲道歉,“冒犯殿下了,不过刚才触感太硬了,我以为是张凳子。”
    她讲话那么轻松,为了表示避嫌、不是有意的,掏出帕子在掌心指缝细心地擦了擦。
    陆道莲腿上的衣服还残留着被按压的褶皱,他表现得亦不输宝嫣,比她更加云淡风轻,“无碍,你擦干净了么?那片是什么叶子,能否借孤一看。”
    其实就是无意间沾上的,宝嫣不识得什么花木,但他要,宝嫣怎会不给呢。
    “一片叶子而已。”
    宝嫣摊开左手的掌心,一旁的身影自然地抬起臂弯,直接裹住她一整只手背,肌肤相贴下,陆道莲捻叶子的二指并拢,轻轻夹起,拿在眼前观察。
    余光里宝嫣面露愣怔,眸里泛春,咬住下唇。
    陆道莲像是才发现般,将还握在掌心的她的手背缓缓松开,自持而君子地向她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孤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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