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就是你想的那样,富贵迷人眼,宛若镜花水月。但凡你所能想到的,上京无奇不有。”
    陆道莲:“但是我的过往,不过就是听训、诵经、受戒,枯燥而乏味,日日年年,皆是如此。比不得你们王孙贵女,丰富多彩。这样你也想听?”
    宝嫣已经被他的话吸引住了。
    为了听故事,不仅频频点头,还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挽住了陆道莲手臂,黏着他,轻晃撒娇,“夫君快说,凡与夫君有关的,我都想知道。”
    陆道莲冷静自持地顺势问:“你想听什么。”
    宝嫣:“女僧人,寺里可有女娘出家为僧?夫君,昭玄寺大不大?是不是每逢佳节,去寺里礼佛的就有许多达官显贵?他们可给夫君赏钱?夫君……”
    这是陆道莲第一次感受到宝嫣的善谈,这一刻她和京中那些呱噪的女娘似乎没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他竟认真听完了她一整段、连篇的废话和疑问。
    在那双乌黑温柔有神的眼神里,陆道莲对着充满期待的宝嫣道:“出家的女娘,那叫女尼,不在一个地方。”
    “昭玄寺,占据整座山,圣人亲赐‘护国寺’的名号。你难道未曾听说?各方来朝,香火自然是鼎盛的。”
    “赏钱……”
    陆道莲面带矜傲:“几吊铜钱,何敢不敢拿到我跟前丢人现眼,你说的那些达官显贵,想要问神礼佛,带来的都是金子做的珠子或是金叶子,多则十车,少则一车。”
    “金银财宝不够的,还会拿珍藏的文物名画换取礼佛的机会,有的甚至……”他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从前,笑容渐渐变冷,“与其说是礼佛,不如说是拿这些换取面见天颜的机会,亦或是想我替他们说些好话。”
    昭玄寺的牌匾是圣人亲提。
    名号是圣人所封,看似是备受喜爱的礼佛重地,实际上不管贫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都是在对高高在上的天子趋之若鹜。
    听他的话,似乎在昭玄寺地位不凡,更是有机会接触到上京威望最高的势力。
    能面见天颜,还能替人牵桥搭线,可见陆道莲本人的得宠程度也不差。
    可他又怎会流落到清河呢?上京那般好,他为什么不继续留在京中,反而来到北地。
    是因为晏家不肯认他,所以他想日积月累,等有机会,再恢复晏家大郎君的身份?
    他和晏子渊之间的交易,莫非也是因为这个。
    等晏子渊坐稳家主之位,好替他解决身世问题,而他则帮助晏子渊,破戒留给他一个子嗣。
    这兄弟二人互帮互助,看似不合,实际上兄弟一心,其利断金。
    真是感动天地。
    宝嫣出神被发现一点也不慌,在陆道莲视野中缓缓露出欣慰又崇拜的微笑:“听夫君说的,好生厉害,可惜不曾亲眼所见,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
    陆道莲不是听不出新妇对他的吹捧赞叹,无疑郎子都有劣根性,他说的话并无半分作假。
    她会崇拜都是应当的,但她语气中不经意流露的淡淡的遗憾,让陆道莲心念一动,眉也不皱地道:“你想去上京,日后有的是机会。”
    “我只是因夫君的关系,才对上京万分好奇。就算去不了,如今就这么听夫君说道说道,也算过足耳瘾,没什么遗憾了。”
    陆道莲方才也是随口一说。
    晏家有意扶持晏子渊,妄想参与天下势力之争,晏子渊亦有这样的野心。
    杀回上京是迟早的事。
    但是宝嫣不知他和她夫婿的身世,以为这辈子都只会屈居在一块封地上过活。
    相夫教子,平稳一生,大概就是她这辈子唯一的追求了。
    见宝嫣被瞒在鼓里,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陆道莲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告诉她更多的真相。
    若是有那么一天,终于等来去往上京的机会,苏氏女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了。
    她嫁的不仅仅是一个世家子。
    他也并非就是普普通通一介修行的僧人。
    “夫人呢。”
    在将宝嫣留下的第三天,独自修行打坐了数个时辰的陆道莲从房中出来。
    身旁不见娇娇俏俏的身影,耳边更不曾听柔媚嗲嗲的嗓音。
    如同缺了些什么,陆道莲神情平淡地招来下属,打听宝嫣的去向,“她在何处。”
    庆峰初始听见“夫人”这一称呼,嘴里的草根都忘了嚼了。
    他想莫不是师叔假戏真做,当了真,才这么唤那个新妇的。
    冷不丁,“我在问你话,傻了吗。”陆道莲的声音又在冷冷地响起。
    发愣中的庆峰终于回过神,道:“夫……苏氏女,她,她出门去了。”
    这当真稀奇。
    平日黏他黏得要死的新妇,恨不得对他寸步不离,如今居然趁他在房中打坐,借机出去了。
    “她做什么去的。”她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也不等他,就一个人走了?
    什么事,叫她这般迫不及待。
    很难见到师叔会是这样一副姿态,俊脸冷冰冰,看着没有一丝紧张之意,可是话里行间,都在追问苏氏女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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