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三月,毕业典礼之日密云不雨。
    早早地角名离开了学校,准备了恭贺毕业的鲜花进了小学。校园内同来的家长许多,毕业典礼刚一过不少人都围着同学、老师拍照留念,纵使今日不是个好天气。
    角名找了许久都没看见宫朔的身影,巧合的是遇见了也在找女儿的宫先生,男人特意选了正装,带着束精挑细选的花。
    旁边还有个同来的女人,只一眼角名就知晓这大抵就该是宫朔的母亲。
    因为路上的一点耽搁,他们来的慢了一些,奇怪的是两个家长找了女儿的同班问,结果没有一个人知道宫朔去向。
    巧合的是当日角名的妈妈也来了学校,是替自己某个亲戚走一趟的,这一下当场捉住了翘课的儿子。
    在看到宫朔的父母时,洋子还记得当时是班主任叫走的宫朔,似乎是作业什么的问题去了教室。但已经是有一会时间,而且就刚刚班主任还回来了。
    想到与宫夫人初见时的那个画面——正是这个看上去温和的女人报警送走了她的母亲。
    歉疚与更复杂的情绪下洋子没有上前提醒,她转身朝着教学楼跑去,想着先一步找到宫朔。在进入教室附近后闷了一早上的雨落了下来,每一间都没有人。
    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清脆。
    趴在桌上的女孩缓缓睁开了眼睛,对于周围昏暗的环境反应温吞,厚重的窗帘留了一丝光,桌上的台灯亮着。
    这是班主任的办公室,这一学期放学后宫朔经常会被老师叫到这里补课。
    她刚刚是跟着老师去了教室,然后又因为老师课本在办公室才绕道来的——记忆开始模糊,宫朔尽量捕捉关键信息。
    瞥到冷掉的茶水,想起了进屋后桥本老师递过来的温水。
    使不上力气的宫朔撑着想起来,心跳因为对接下来未知而开始强烈。门却打开了,进来的是衣冠楚楚的桥本老师。
    对方似乎惊异她这么快醒,看着宫朔防备的眼神,桥本很难不想到当时花崎夫人在他办公室动手时女孩的表情。
    他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关注班上被排斥的宫朔,一点点的了解,在洋子告发同学的时候桥本就知道机会来了。
    几番成年人无声无息的挑拨就能让事情严重发酵,引来了宫朔的监护人,对方呈现的态度给了桥本可以下手的机会。
    一个父母不在身边的女孩太容易掌控了,之后的每一步都在为今天做准备。
    放松了警惕的柔顺小鹿轻松的就能被猎人捕获。
    “老师...”
    聪明的宫朔已经反应了过来,但因为年岁小她迷茫的不知道往日斯文的老师是在做什么,可对危险的直觉刺激着她清醒。
    “没关系的,小朔”
    男人打开了相机,将镜头对准了穿制服的漂亮女孩,黑漆漆的镜头泛着尖锐的冷光,一刀刀割在宫朔心上,他开始哼起无名的曲调神态愉悦。
    在这种环境里一层层加深了宫朔的恐惧。
    男人摆正好了位置,缓步走到了桌子旁边,他俯身靠近女孩,“老师只是喜欢你啊”。
    字句犹如魔咒的降下,宫朔忽而就对这些字陌生,她居然在这一刻听不懂国语。男人一笑,显然是对猎物在这个时刻还能有的清醒满意。
    拉链往下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放大了无数倍,看着正前方的镜头,宫朔强迫自己去看班主任,“老师...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一点点的移动手指,桌子上有块砚台。
    男人心情极好,脱下外套放在一边,“小朔不喜欢老师吗?”。宫朔没有回答,桥本意外的继续解衬衣扣子,毕竟他自己还是知道这个年纪的女生很容易被哄骗,他在班内的受欢迎程度明明还是挺高的。
    心痒之下用手撩拨开女孩的头发。
    他喜欢她的眼睛,喜欢里面承载的喜怒哀乐,一切过于明丽澄澈。为此他狩猎了她许久,每天每天的窥视。
    “你要记住,是因为你太漂亮了,宫朔,这是一种罪恶,老师在教你”
    在女孩未成形的世界观里桥本一点点的灌输,他要将受害者的身份安在自己身上,逼迫她成为那个罪人。
    不是的。
    宫朔想反驳,却看到了老师的眼神,他诚恳地将谎话说的这么真实,就好像做错事情的真是她,一时恍惚。
    忽而一双不合时宜的手放在了她的腿上,男人凑近的继续洗脑似的语句,“老师是爱你的,小朔”。
    下一秒砚台砸了过来,好在药效高,这份无力的攻击被桥本躲过,他差点压不住情绪,但对上女孩的眼神,一瞬间明白她并没有被他的话引起自我怀疑。
    稳固的又干净的灵魂。
    门突然被敲响,好在进门前桥本是锁住的,他脸色有些难看,闷着气问外头是谁。在宫朔要开口的瞬间桥本捂住了对方的口鼻,防止她发出一点声音,但宫朔很显然明白这是最好的机会,拼命地挣扎。
    被咬到的桥本一时恼怒,松手下无意掐住了宫朔的脖子,动手的力气大了一些。宫朔被掐晕了过去,他一慌的去试探,在发现只是晕厥时松了口气。
    将人塞到桌子下才有空回应门外,外头的女生说着校长在找他,语气着急。
    烦躁的桥本没多想,穿好衣服的打开门,洋子强壮淡定的鞠躬,话带到的离开。她并未跑远,办公室里的声音她听到了,头一次做这种事情心跳快的不可思议。
    办公室楼离体育馆太远了,如果她跑去找人一定会来不及,洋子呼出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冷静。眼看着班主任离开,她想也不想的往里跑。
    一秒?还是一分钟,强烈的窒息将她限制,但宫朔知道不能继续无意识。她强迫自己醒过来,醒过来——闪电撕开昏暗的天,雷声震耳欲聋。
    宫朔听见了洋子的声音,女孩在哭着道歉,她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她没有动那份心思就好了...
    背着人过于吃力,洋子跑不了多远,而令人慌乱的是楼上传来班主任回来的脚步声。
    “把我..放下,你走不了、多远的,去叫人”宫朔哑着声音,尽量一字字的疏离清楚主次。
    洋子并不认同,但心里也清楚还没离开教学楼她们就会被抓住。
    被雨淋湿的楼梯打滑,两人都滚了下去,一直翻到一楼,这声音引起了楼上的注意,脚步声较快朝着她们来。
    洋子顾不得脚腕的疼痛,拉着宫朔藏进最近的办公室,她不得不将人关进了柜子里。
    紧迫之下洋子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但宫朔却看着她,她说谢谢,谢的是这个当下她的出现。
    于是洋子像是得到了什么力量,转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因为暴雨开学典礼早早地结束,校园内人潮都往北门去,此处过于偏僻,于是洋子不敢停下的一直跑。
    她想为自己赎罪,也更想救下宫朔。
    “内向也没关系,不喜欢和别人交流又不是什么错,这个性格也很好啊”,宫朔的声音再度响起,在洋子自卑的瞬间都会因这句认同而添色。
    她嫉妒她,算计过她。但底色下更多的是喜欢。
    忽而洋子看见了宫朔着急的父母,她做到了——后续一切顺利,宫朔被她的父母找到送往医院。而以为女孩无人管、想在最后毕业下手的变态老师也被判刑送进了监狱,以猥亵罪处以五年有期徒刑。
    队伍开始收整,换了干净衣服的宫治得空看了眼手机,发现了宫朔打来只有几秒的电话,他习惯回播了过去。
    忙音后电话自动挂断,宫治察觉到了什么不好,胸口发闷、眼皮也开始跳的厉害。
    “喂,阿侑,saku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嗯?”宫侑说着他们还在冷战呢,怎么可能给他打但动作也老实的看了眼手机,摆给宫治看“没呢”。
    宫治看向角名,果然对方听到他们对话已经开始看手机,所以投递来也没有的信息。
    感觉不对劲的宫治迅速跑了出去,这个反应剩下两个人也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某个一年级生提了句,比赛结束的时候宫朔学姐有说过去买饭团。
    角名想到上午的事情,忙问宫侑有没有佐藤弘的联系方式。
    提到这个人,宫侑虽搞不懂状况,但也不是不知道那种人渣的本性,紧接着他们也跑出门去找,角名头脑清楚的朝着监控室的方向。
    很快就只剩下宫侑一人,正在他思考怎么去问到佐藤弘的电话时,一个别校的女生跑近。
    她是看到了佐藤弘带走宫朔,但具体什么地方没有看清,宫侑匆匆谢过迅速朝着那条指向的路去。
    一路跑得路过好几间休息室,这一会宫侑开始思考,如果他是佐藤弘——最里间的储物室,宫侑看见了顶着门把的扫帚,他拿开挡门的物件轻松将门推开。
    走廊的灯光波及进室内,宫侑看清了角落里躲着的人。
    saku...
    想也没想的跑近,看着快要喘不上气的妹妹,这次他说了好些话她都没听进去,耳鸣严重影响了宫朔对外的感知。
    因为跑出来的着急宫侑没带外套——必须让她停止呼吸。
    少年伸手捂住了宫朔的口鼻,防止少女过度呼吸到出现碱中毒,迫力压下。朦胧间宫朔看向出现的人,背对着光的轮廓过于模糊,又或者是生理性眼泪的原因。
    但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熟悉的味道。
    “saku,别紧张,是我,没关系了,现在你安全了”宫侑试图松开手,但调整不过来的宫朔紊乱呼吸频率,难以自己控制。
    但由他捂下去不会是个好办法,宫侑着急的想找点什么,很显然这种环境是不会有简易呼吸机的。
    呼吸。
    宫朔感觉到了自己的脸被捧住,昏暗中跪地的少年俯下身,落在她唇上的是颤抖的吻。
    眨眼间含在眼眶的泪也掉了下来,宫朔伸手抵抗反被牵住。少年未曾松开,他引导的帮她调度呼吸频率,在掠夺大半后唇齿间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saku,呼吸”
    然后继续将人摁回怀里,感受着少女稳定下的状态与心跳,宫侑却没能收手,在渐渐感知到了其他后,他脱离了帮忙的紧急状况。
    他在这一刻意识到宫朔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团子了。
    她甚至交上了男友,为了对方和自己置气,冷战如此之久。
    恼吗?宫侑气得很。但听到她不见的时候,宫侑更后悔为什么和她生气,他就应该二十四小时都看着她,将她保护在身边。
    不对,是更早的时候就该这样。
    午间他看见了的,看到角名在亲吻宫朔,那个时候摸不透的情感有了解释。
    而再往前一点,发生争执的那个夜晚,宫侑也看见了宫治的举动,从发现宫治的情感后宫侑自己都在思考。
    他对宫朔究竟是什么感情。
    如果只是哥哥、正常的哥哥会那么想吗?支开宫治,抱着宫朔回房间的时候,宫侑试探过他自己,他曾俯身凑近过自己妹妹。
    在发现欲//望后宫侑坐在宫朔床头好一会,他仍在思考。如若是正常的兄妹,他就不会想亲吻她,就不会...
    他还想吻她。
    于是宫侑也这么做了。
    那些生气,那些对角名的敌意,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因为我也有这种想法。宫侑只用了几秒,他开始接受爱上的人是自己的妹妹。
    承认的这一秒他再也难以压抑,心跳频频加快,吻却放得又慢又温柔。
    门外跑近的脚步声惊动室内,宫侑放轻动作,随后抱住了妹妹强制压进他的胸口,轻声一句睡一会吧,小朔。
    一下午波动情绪过快,平缓下疲倦源源不断袭来,感受到安全的宫朔扛不住的闭上了眼睛。
    意识沉入水里,后续蒙蒙的听不清。
    角名顺着监控找了过来,发现宫治站在门外还有一愣,再走近也看见了抱着人的宫侑。还没有脱口的关心询问,出来的宫侑先开了口,“suna,和我妹妹分手”。
    “你什么意思?”,角名这一次不退的冷脸反问。
    宫侑同样看了过去,他说“意思是,我不让了”。
    后面跟着来的北信介也听见了这一对话,他看向门口站着的三人。
    “找到人了吗?”阿兰迅速地介入,语气里满是关心。
    原本形成的气氛弱下,逐渐消失。
    大概苗头早在那个时候就种下了,作为旁观者来说,对于他们四个北信介是看的最清楚的。
    此后点到为止的提醒并没有引起什么作用,宫侑无视世俗,难以控制。而宫治看着理智多,但其实一旦认定了某件事、他与宫侑的秉性何其相似。
    于是再想阻止,已然来不及。
    所以2015年春耕后的某日凌晨,在面对找上门的宫朔,北信介伸出了援手。
    “我帮你”,他说。
    ——四年后。
    纽约平安夜,从早上起天空已然迫不及待的降起雪,簌簌的飘落在大地上,一日后满目银装。
    “New  York  is  set  to  have  its  coldest  winter  this  year..”耳机里的天气预报还在继续,迎面的冷风灌得角名哆嗦,不得不伸手调节一下围巾。
    但即便如此,单薄的衣物还是冷的异常。
    他加快步子,很快就来到了一家便利店前,确保口罩和墨镜都戴的齐全、墨镜已经结冰,不得不摘下来擦一擦。
    借着玻璃窗稍微理了理大衣,就这样角名推开门。
    便利店铃发出欢快的圣诞节曲调,收银台正在进行店员交班,角名走近货架,余光落在背对着他的女人身上。
    “今天也是来给安妮替班的吗?明天可是圣诞节最适合约会呢”,年长一些的女士语气抱憾,显然是觉得宫朔留在这里很亏。
    “不会,你知道的,我不是很喜欢热闹的节日”
    “也是”
    两人几句话搭过,下班的女人拎包开心离开,宫朔换上衣服进了收银台,坐在柜台内可以通过落地窗见雪景。
    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将是圣诞节,故而当下街上人依然多。
    角名象征性拿了几件物品,结账后并没有选择离开,相反坐在了落地窗前的休息区,通过玻璃他可以看见开始看书的宫朔。
    店内当下仅仅只有他们两个,空闲之余她便会拿出书。
    这场单方面重逢是偶然的,自从宫朔失踪、宫侑找上他,彼时宫侑误以为宫朔来找了他,为此大闹一场得引动了教练。
    角名也是那时候得知被欺骗,毕竟他一直以为高中毕业后宫朔就不告而别,哪里会知道宫侑和宫治如此龌龊。
    世界之大,寻找一个人过于困难,角名一直都没有放弃,外出比赛也总会习惯性的在人群里寻找。
    他只期待那个万一,所以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的重复等待。
    直到几天前EJP有个来纽约的练习赛,角名无意走近这家便利店开始。
    他想他真的很幸运,被命运指引着回到她身边。
    角名并没有上前,就在七步之外停留。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从书中抽神的宫朔抬头,屋外点灯仪式已然开始,绚丽灯光的趋势下她靠近落地窗。
    角名紧张的捏住杯子,等着人越走越近。
    怦然烟火乍起,降落下的每片雪都被照亮,屋外满堂华彩,路过的人们彼此祝福道贺,圣诞的气息在一瞬间发酵。
    借着这份喧闹,角名侧目看向沉浸在烟火中的宫朔,她与过去没什么变化,眉眼间仍然平静温和。
    心跳一点点的鼓动,是回归的爱。越来越响的好似压住了烟火声,他静静的注视许久不见的爱人。
    “Merry  Christmas”,角名隐下祝福的对象,脱口作为路人一说。
    宫朔回头,视线定定的落在身边人身上。
    作者有话说:
    下面就是追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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