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他们会来接——”
    稚嫩的反驳在突如其来的巴掌下打断,成年人不收敛的力量足以将小孩掀倒,女孩没能稳住的跌在地上,她死死盯着出手的、自己名义上的家庭教师。
    女人端的一份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尽是嘲弄,“哥哥?我说过了你已经被抛弃了”。
    “不可能!”
    抛弃的字眼一遍遍的出现在宫朔的眼前,年纪尚小的女孩纵使反口也找不到辩驳的理由,她执拗的坚持,她只知道她同哥哥们做了约定的。
    她才不会被丢下。
    闻言家教冷冷的瞥开视线,懒得搭理这么个难管的小孩,招手间叫迟疑在原地的佣人强行带走宫朔,落得耳根清净。
    大门重重合上,铁门落锁的声音敲在宫朔心间,无人帮她。
    禁闭室里黑的不见五指,这里是别墅的地下室,本来专用作储藏东西,如今被家教拿来做惩罚。
    上一次她就在这个环境里关了整整两天,女孩这会慌了神,冲向门口拍打求救,可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根本没有人能听见。
    这是个令人崩溃的环境,没有一点回音,仅限门缝透过一丝走廊光,但过于薄弱,待到夜深外面的灯被熄灭后她是彻底孤立无援。
    宫朔害怕极了,只能紧紧环抱住自己,女孩背靠着大门,独自面对无边无际的黑暗。
    自从父母离异、跟着父亲开始,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和哥哥们。一开始父亲还会归家,这个家教也没有现在这副狠戾样,可随着时间父亲长久出国做生意、家中只剩下宫朔一人后,一切又都变了。
    原本女孩还抱着同父亲说的念头,在一通通接不起的电话里被磨灭了希望,而母亲与哥哥们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来过。
    所以,她真的被抛弃了吗?
    ——“saku,哥哥肯定会来找你的,你等我们”
    宫侑抢下了宫治的话,挤到宫朔跟前“是啊,等我们从老妈那里拿到地址就来,这样、你好好读书,初中选学校就算在爱知县我和治也考过来
    去”。
    说到成绩宫治眉心一跳,推了把爱带高帽的宫侑。与其这么说不如是宫朔考回兵库县,至少妹妹从小就成绩好,和他们哥俩是不同的。
    “...不可以再骗我”,七岁的小孩很明白父母离异是什么意思,如今要随着父亲离开到陌生城市、宫朔憋住了眼泪。
    听到这一茬宫侑还有些心虚,毕竟上一回他确实是差点闹出了大事,所以这次爽快的化作笑伸手拉住了宫朔的手指,主动拉钩做了约定。
    “哥哥不会再骗你”
    骗人。
    你们都是骗子。
    这是宫朔一个人度过的第247天,她依旧没有等到想等的人,就像是“老师”说的那样,她被抛弃了。
    轰鸣的雷声降下,闪电劈开了夜空乍白,宫朔从梦中惊醒,习惯点在床头的灯不知怎么的被熄灭。
    房间内一片昏暗,童年的恐惧宛如张开的可怖网面套住了宫朔,只要是置身在无光的黑暗中就会喘不上气。
    因此周遭的环境开始扭曲旋转,她渐渐分不清是在什么地方,雨打在窗外的节奏就像是地下室渗水的声音滴答滴答。
    高度紧张的神经牵动呼吸过度,最后的理智令她竭力伸手去找床头的按钮,然而暴风雨影响了家电,此时的住宅区小范围内停电。
    在这个时候门哐得被推开,翻腾的耳鸣下听得熟悉着急的声音,宫侑嘴上还骂着笨蛋傻子的字眼、毫不客气。
    同时他拉开了床头柜抽出一次性纸袋,做这些个动作的宫侑速度极快,两秒下袋口捂在了宫朔的口鼻上。
    “深呼吸,你看着我,saku!你听到哥哥声音了没有?”
    宫朔抬了抬眼,视线渐渐落定在宫侑的脸上,对方的眼神里满是着急,因为紧张宫侑的话比平常还多,叨叨了好些她都没有听清,但也能知道多是关心。
    稳定下来的宫朔拿下了闷住的纸袋,宫侑早将手机的电筒打开,当下房间里多了份亮光。
    等着宫朔平复,宫侑堪堪放下心,说了好几遍吓死我了。宫侑一向睡觉晚,在注意到外面的天气时最先想到的就是隔壁屋子里的宫朔,他妹妹是个必须点灯才能睡着的,停电显然是个坏事。
    果然还是他来的快,也幸好他今晚还没睡着。
    忽而床头灯亮了起来,门口的宫治走近,两兄弟的房间是上下铺、他虽然睡得早一些,但是宫侑下床的动静还是吵闹的很。宫治反应快的也跟了过来,看到宫侑在屋子里便径直去打开家里的备用电。
    看到宫治后宫朔的心彻底放平,原本的难受消减不少,她下意识伸手抱住了信赖的哥哥。宫治单膝压在床边,一手拍了拍少女犹在发颤的后背安慰,容她缓解不安。
    “等等——”宫侑总算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为什么不抱我?”。
    很显然的、亲妹妹似乎是对自己亲兄弟更亲一点,宫侑不合时宜的捻醋,于是随心的推开了宫治,反客为主的一把搂住宫朔,“明明是哥我先来的,没良心啊saku酱”。
    宫治无语的白了眼宫侑,懒得和他争。经过宫侑的搅和,宫朔笑了出来,莫名想到了小时候被问的最多的一个问题,每次都是宫侑追着要答案。
    似乎是兄妹间心有灵犀,宫侑松开手,对着宫朔问。
    “saku酱你最喜欢我还是猪治”
    .....
    这个被一直追着的问题重提,宫朔装作没听见,拉过被子将自己包起来,“我要睡觉了,侑哥你快出去”。
    “不行,你得告诉我,不然”宫侑顿了顿,立刻上床坐好,边伸手拽住了宫朔的被子,他一扯的拉了一半,然后自觉地进了被窝,“不然我就睡在这里了”。
    三人过去是有一起睡过的,随着长大自然而然的进入分房,宫侑乍一如此耍赖,让宫朔都忘了将人赶走。
    被窝进了个人,源源不断的热度惊扰得她不得不退开一些,男女间的体温差异显然过大,然而这一点躲避对方毫无察觉,甚至更近了一步。
    宫侑的大腿压到了宫朔的脚腕上,这一下她停在床上,保持不动。
    显然宫治的边界感多一点,看到这一幕眼皮禁不住一跳,扯了扯宫侑没拽动。那头宫侑还在耍赖,非得逼着妹妹说出答案,而宫治念着宫朔不得不收敛力气,这就导致没能将宫侑捉下来。
    “saku酱你脚怎么这么凉”,宫侑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然后他将手伸到了被子里,宫朔来不及制止,才喊出哥,宫侑已经用手环住了她的脚腕,不吝啬的放到他自己的小腹处。
    脚心触碰到热源,莫名小腿发麻,她瞬间耳热,好在今夜的光线昏暗,宫朔自顾自告诉自己这是哥哥也没什么,催眠似的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宫侑!”宫治这一回就没收住,就算被遮挡他也能知道宫侑做了什么。
    “你干嘛啊,我又没聋!”宫侑同样提高了嗓音,回怼骂了回去。他是没搞懂宫治今晚是怎么了,于是逆反心理上来的格外快,“我今晚就睡在这里了,你滚回去”。
    “...这是我房间”
    “你的不就是哥的”
    说不过宫侑这个人,少女保持安静,宫治站在床边有被气到,但下一秒宫侑说出一句“我们以前不就是三个人一起睡觉的嘛,那过年不是还一起打地铺了嘛”。
    宫侑注意力转移的快,下一秒就换了,“还是saku酱你的床大啊,妈妈就是偏心你”。
    这会宫治若是说出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会过于奇怪,他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分寸,脑子混乱但很清楚一件事情。
    “哥你去拿个被子”这边宫朔接受的很快,看出宫侑这是打定主意,也不再多说。
    如同宫侑说的那样,因为对方是哥哥,时常睡在一起也是有,不过是近年没在一张床、一条被子里。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在刚刚觉得别扭吧。
    宫朔推了推人示意,宫侑嘟囔一起盖不行吗,然后被以他睡相差否决,宫朔可不想熟睡后连被子都没得盖。
    宫侑行动力快得很,甚至还大方抱来了宫治的被子,总归是两人吵归吵,和好的更快,宫侑说着这样就算晚上停电妹妹也不会害怕。
    经他这一番话,就像是递上了什么正当理由,遥想此前也是有过因为宫朔怕黑他们打地铺留在房间,于是宫治躺在了宫朔的另一边。
    本以为会睡不好觉,毕竟床上多了两个人,屋外的雷声在半夜响的更大,但她恍若未觉,一觉天明。
    左边两个人已经熟睡,睡相差一点的宫侑不知不觉的把腿压在了睡觉安稳的宫朔身上,宫治看到了以后不客气的推开宫侑。
    随后他停顿了下,望着宫朔好一会,还是没忍住伸手将被子里的人圈进了怀里。
    做完这一切后宫治依旧看着枕边人。
    他有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即使是自己的双生兄弟宫侑也不会知道。
    那份压在理智下的龃龉持续增生,没完没了,打开了的潘多拉魔盒是合不上的,而宫治早做好了埋藏一辈子的打算。
    天快亮的时候周遭轻微的动静弄醒了半梦半醒的宫治,他缓缓睁开眼睛,原本各盖各的被子经过一晚混淆在一块。
    几乎是呼吸间的距离,于是他下意识憋住气,少女熟睡的侧脸娴静,不知不觉的宫治困意散了一半,直到原本正常的目光偏转到了宫朔的唇上。
    宫治猛然一惊,强制的背过面去。
    他不可以,也不能。理智拉扯的困意全无,宫治绷紧着脊背对外,为了保持距离甚至睡到了床边缘。只要是一翻转就会掉下床,他空出了许多距离,久久难以平静。
    “尼酱?”
    含糊的声音喊住了宫治,他感觉到了宫朔搭在他背上的手扯了扯,说的是睡近一点。
    很显然宫朔是醒来后发现了宫治贴床边太近了,因着这声宫治转过面,还困着的宫朔没留意到哥哥的神情,捂着被子又睡了过去,也没注意盖得是谁的被子。
    看似普通的一夜于宫治来说份外煎熬。
    隔日睡得好的宫侑、宫朔精神十足,宫治则是撑到学校后倒头补觉,角名进入教室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对此他很是习惯,平常早上都是社团有训练,做完早训的他们精力花了大半,很难不在课上补觉。
    但今天下雨,早训在群内是取消的。再多的角名没多想,他思索几句合适的话斟酌发给了宫朔。
    一整日天色蒙蒙,到了放学时间赶着去社团、回家的人不少,没多久教室内就只剩下宫朔一人,看了眼手机群里宫侑和宫治都发了训练结束的大概时间。
    写完作业又多做了几个试题,算着差不多的宫朔理好书包准备离开教室。
    到达一楼看到雨的时候宫朔才想起来,下午宫侑跑来教室借走了她的伞,早上出门宫侑打赌下午雨就会停,所以他们三个人只带了两把伞。
    正当宫朔拿手机要使唤某人送伞,伴着脚步声走近多了道及时的声音。
    “是去体育馆吗?”
    宫朔回头,看到出现的角名微微意外。
    “我回教室拿东西现在回社团”角名看出了对方的疑惑做了解释,在到宫朔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他撑开雨伞微微倾斜,绅士的等着人。
    “那就谢谢角名同学你了”,宫朔大方的走到了角名的伞下。
    “角名同学?”
    听着身侧玩味的声音,宫朔不由得跟着看过去,没觉得有哪里值得注意。想法过得很快,她只当角名是不习惯这么被称呼,试探的说“角名君?”。
    “你平常怎么称呼他们”
    这个他们不用想就是在说宫治宫侑,听到这里宫朔难免一愣,总不能这人想让她叫哥哥吧?
    眼前人的表情好猜,角名轻笑“两个可不相关,不用带敬语,听着不习惯”。
    还真是个随性的人,明明社交上多的是用敬语,宫朔也没多纠结改了称呼。这会校园内走动的人极少,绵绵的雨降在伞面敲击出声,角名是个极好相处的人,两人闲聊没几句不知不觉就到了体育馆外。
    屋子里正在做部活结束的打扫,宫朔来得正好,再次谢过角名的顺路她径直去找搬器材的宫双子。
    同样做完活计的银岛路过,看到门口的角名还有点意外,“suna你不是回家了吗?”。
    平常下了部活不值日的角名走的最快,怎么今个又回来了,而且这人明明离开有一会了。
    收回了落在宫朔身上的视线,角名随意回了个忘记拿东西了,于是银岛眼看着这个说忘东西的人又离开,光背影看去似乎还心情不错。
    他摸不着头脑,角名这是忘记拿什么了?他也没拿什么啊?
    在校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进入夏季,万物葱笼。
    难得的前两个课间没有吵吵闹闹的宫侑,有闲心的宫朔拿出备忘录准备写个近期计划,没几秒冲过来、直奔她位置的动静极大。
    宫朔不需要抬头都知道是哪个,宫侑看到周遭没有座位,于是不客气的坐在了自己妹妹的桌子上。
    这一幕引得宫朔蹙眉,看向这不速之客。
    不用等她问什么事情,藏不住事的宫侑坦白,是关于期末考试的帮忙补课。因为他刚发下来的期中考试成绩过于低,恰好班主任就是年级段主任,以及宫侑这几天抄了自己妹妹作业的事情被发现。
    因此恨铁不成钢的主任找了排球部的总教练谈话、黑须教练又找上了北队,一连串的遭殃...
    虽然是不会撤下宫侑他们首发的位置,但北前辈发话提高成绩,宫侑不得不听话。
    从没有考差过的宫朔思索这是考了几分,居然可以连年级主任都惊动。然后下一秒宫侑拿出了卷子,振振有词道比宫治高一分。
    试卷上明晃晃的26分。
    虽然知道他们的成绩不好,但平常多少分数宫朔是不知道具体的,这下她不由得沉默。
    “居然连及格都没有”
    宫侑理直气壮他那是没有好好听课,少女微微无奈,这下计划安排就成了给两个哥哥补课,才进行的第一天角名也跟着加入,场面成了一带三。
    又过了两天银岛结申请加入补习组,他的成绩也是及格线下,本来还有宫氏兄弟陪着,这会看周围都提劲读书,也被氛围波及卷了起来。
    北信介是听到阿兰提起,索性来了自习室,屋内的宫朔在与角名讲题。北信介开门的声音轻,宫侑这会在玩手机没有留意到有人靠近,对面的银岛一抬头看到队长,下意识一激灵,有义气的朝着宫侑使眼色。
    好不容易看到的宫侑还在状况外,手上玩游戏的动作没停,“咋了?结你眼睛抽了?”,宫侑刚要笑,转着椅子对上了北信介。
    一个没坐好的宫侑掉了下去,顿时全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明明北信介什么都没说,宫侑已经老实的关掉手机甚至坐的端正,俨然是老鼠怕猫。
    “我哥他们为什么怕北前辈?”,宫朔好奇的问身边的角名,长这么大以来她还没见过能制裁住两个哥哥的,因为当事人在场所以她声音咬的很轻。
    角名压了压耳尖拂过的痒意,故作自然的回答,“大概是他们亏心事做得多”。
    宫朔若有所思,角名留意着少女的一举一动,落了笑。这一幕叫宫治看了过去,男人的直觉不差,几个回忆就能抽丝剥茧,意识到后心没由来一沉。
    作者有话说:
    suna的万千套路,然侑狐还没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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