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宿醉,效果惊心动魄。
    太阳穴像被一根巨大的钢针贯穿,嗡嗡嗡嗡地疼,菲特从床上坐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又倒了下去,嗓子烧得难受。
    卧室仍如往常般寂静,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阳光,从帘上浮动着的朦胧光便知外面是秋里大好晴日,自从雨季后很难见到了。
    菲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昨天晚上……
    乱乱的。
    一开始回想头就开始痛,难受得厉害,记忆的片段极其混乱,她只记得在人界王子公主面前落荒而逃,离开的途中顺便喝了点果汁――腥红色的液体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她记得那应该是果汁的,甜甜酸酸,先开始有点呛口,后来回味无穷,长久的甘甜,她觉得喜欢,不禁多喝了几杯……
    后来……
    后来她就记不清了,只记得……只记得……
    少女猛地从床上坐起,顾不上眼花头眩,羞红了整张脸。
    她只记得在天台上……男子用身体将她压到柱子上,疾风骤雨地吻着,舌尖上果酒的甜,早已被他一遍一遍地吮得干净,麻麻的,还有他嘴唇的柔软和滚烫,她莫名其妙地记得清楚,然后他就剥了她的衣服,还那样□□地摸她,揉捏得她全身没力气……
    她脸烧得更厉害了,几乎要腾腾地冒烟。
    那只变态大色狼!
    低头拉开睡衣的领口瞅瞅,僵硬半分钟后嘭地一头栽进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心跳轰天轰地地嚣闹,闹得她全身都热了,昨夜被他碰过吻过的肌肤开始一片一片发痒发烫,像蚂蚁在爬,又像有谁捉了支芦苇挠她的心头,让她偷偷地想笑。
    后来她真的笑了,脸躲进枕头里,唇角羞涩地弯起。
    在被子里扭着身子胡思乱想了一阵才觉得失脸,乱着一头银发起身,床头柜照常摆着一杯人造血,她也如往常般举杯喝了。
    血液流进喉咙。
    嘭咚。
    心猛地跳,身体里好像有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
    手一抖,半杯血液泼上了床被开出大红牡丹,高脚杯滚落床底,啪地碎了。
    菲特煞白着一张脸,呆呆盯着那滩血,抓着被子拼命往床脚缩。
    “不要……”
    唇瓣上沾的血珠冷出妖艳得光泽。
    那不是人造血。
    那是活生生人类的鲜血。
    而且,是刚倒出来的,新鲜的人血。
    而且,那血液的气息是……
    “安德拉!”
    少女尖叫着跑出卧室,赤着脚在走廊里奔跑,呼唤着这个宅邸里贴身女佣的名字,“安德拉,你在哪里?!”
    她手心里全是汗,一直跑到一楼。
    “安德拉!安――”
    她蓦地一停,抬头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纤细身影,紫眸紧发,一身墨绿披风。
    “……莉露?”
    女骑士俯首咬唇,低垂着水晶般的眸子注视少女,一言不发。
    菲特怔了怔,“莉露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回血族那边办事吗?”
    “公主……”
    短发女子越发咬紧了自己的唇,避开了她的目光,紧握双拳,然后缓缓望向楼梯一侧的会客大厅。
    菲特顺着她的目光,眼神越过她的肩头望过去。
    不远处的景象让她的血一点点变凉,些许粉红的脸颊重新变得苍白。
    高大修长的男人英俊异常的面容上挽着一抹邪肆的笑,大大方方翘腿坐在檀木镀金红绒沙发上,白色衬衣v领间妖娆的露出大片白皙却强壮的胸膛和性感的锁骨。
    一头月光般幽幽银白长发下是双妖异罕见的血红眸子,细长地眯着,闪烁着微亮而寒冷的光,不甚在意地抬眼望向呆立当场的少女。
    他的脚下,红绒刺绣金线的地毯上,一具女佣的尸体静静趴在那里,深褐的红染尽大片。
    “好久不见呢,我亲爱的妹妹。”
    宅子里一时寂静,凝滞着难以流动的窒息,因女尸脖子上流出殆尽的血腥气息而愈见沉重。
    少女惨白地一张脸,眼睛无法从男人那双血瞳里挪开,半晌,身体抖了抖,朝空荡荡的宅子里四下望了望,男人脚旁的女尸触目惊心,浓厚的人类鲜血味道弥散在客厅里。
    那是……
    安德拉,她贴身的女佣。
    “……哥哥……”
    她低下头,后退两步,压抑着恐惧与心惊。
    “您……您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男人笑得越发俊美张扬,那美丽到无法辨别性别的五官精致的仿若最璀璨的钻石切割面,他抬头望了望豪华贵族大宅的金纹浮雕镶嵌巨大琉璃天窗的天花板,“我可是只想看看我亲爱的妹妹在人界过得怎么样,看来我是多虑了呢。”
    “……”
    菲特咬紧唇。
    “呵,露出如此人类的表情,难道贴身女佣的血都不满足你吗?”
    她一震,猛地抬头。
    血族皇子依旧笑着,声音却一点一点寒凉下来,“越亲近的人,血香越浓,越渴望,这便是血族。”
    “我……”
    “亲爱的妹妹一直在否认什么呢?自己的存在?”男人支着下巴,“天天面对着可口的猎物忍着不下口,毅力可嘉,只不过我们纯血种可是丢脸得紧呐。”
    “请不要再说了,哥哥!”
    她闭上眼,吸着气,低声打断他。
    皇子眯着眼,血红的眼瞳妖魅流光溢彩,让她全身发冷。
    “……被丑陋的人类洗脑了么,还是说――”
    下一个瞬间,少女与兄长只有鼻息之距,她尚未因这突然的逼近尖叫出声就被大力捏住下巴,不得不与自己兄长的脸贴近。
    男人近近盯着她。
    “你爱上人类了?”
    她心砰咚一响,目光无措慌乱地闪烁着逃开。
    兄长又挑起嘴角,毫无温柔地用大拇指摩擦着她唇边一圈浮肿的吻痕,尖长的指甲刮蹭着,疼得她直颤。
    “这么渴望被男人爱抚?”
    她咬着唇瓣不让它颤抖,因为羞愤,整个僵硬的身体开始轻微发抖。
    银发男人先是看着她,后轻轻松了手,转身复回到沙发上,双手搁在脑后一副闲散的模样。
    “是不是觉得我在羞辱你?”
    他笑道,“可是你自己清楚你在做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吗?昨晚你倒贴他都没碰你,你还准备住在这里?”
    她如同被雷劈中一般,脸色越加惨白,几次张口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最后,默默低下头,指甲嵌进肉里。
    “……为什么哥哥您都知道……”
    “一个月,菲特。”
    男人慢条斯理地盯着她说。
    “一个月后,婚事举行,你该不会忘了吧?”
    她低头呆呆看着自己脚尖,只觉得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我记得。”
    自己的声音也莫名地静下来。
    “好好享受最后一个月在人界的生活吧,我亲爱的妹妹,”他微笑着,眸中尽是不屑嘲讽,仿佛在看一个玩物,亦或者是,一个小丑,“雅兰?克鲁索比特?加里弗雷德,你以为他会对你真心吗?”
    当真是懵懂无知的少女,
    他上下扫视着她睡衣领口露出的凌乱红痕。
    真是讽刺啊。
    “血族里少女愿意交付自己鲜血给对方代表着交付真心,你以为他不知道么?”
    她觉得好冷。
    她明明记得昨晚撩人的夜色和他炙热的体温。
    可她还是好冷,凉到四肢百骸刺骨僵硬。
    兄长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钉入她耳中。
    “加里弗雷德夫妇,他的父母,即是纯血种所杀,你以为他还会对一个纯血种动半分情意么?”
    那是什么呢。
    他从未向她提及过的事情。
    ――呐,这就是你们血族所做的事。
    ――披着人皮,生饮人血的猛兽。
    她记得他说,不必。
    他说,多谢。
    应该是,憎恶吧。
    血族的血液,哪怕一点点,流淌在他身体里,对他而言,一定是件恶心厌恶的事情吧。
    即便自己倒贴,自己主动,他也不会去碰自己的吧。
    那昨晚算什么呢。自己不知廉耻地勾引他让他一时情迷?
    最后他还是意识到了。
    意识到了,她是他憎恶的吸血鬼。
    “克莱什皇家将军‘风隼’,对血族的仇恨整个血族都是知晓的。”血族皇子悠悠地说,瞥了一眼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的的少女,歪歪头。
    “你还没有饱吧。”
    重新尝到了人类鲜血的滋味,怎可能就此罢休。
    “来……”
    少女嗅到一丝丝香甜,抬起头,男人尖长的指甲正在划自己的掌心,血珠从细细的血线里渗出,纯血种的血香,毒而鲜美,若极品美丽的罂粟。
    他冲她露出属于吸血鬼的妖冶笑容,向她伸出了手,“过来。”
    少女一步一步走过去,身体里蛰伏的兽支配了崩溃了的意识,她双手捧起男人宽大的手掌,低头伸出舌头在他掌心舔舐血液。
    “乖……”
    男人笑容始终如一,阴森森的冷。
    吸食的速度越来越快,还不够,少女扬起小脸,舔舔唇角的艳红,直直注视男人近在咫尺的白皙脖颈,瞳孔里散出光芒,她柔软地贴在他胸膛上,环住他的脖子,润滑后贪婪地咬下去。
    金色客厅里没有开灯,窗外苍白的光线落了几片在地板上。
    安寂中,细细的吮吸吞咽的声音,若饥渴又隐忍痛苦的兽在□□。
    他抚摸着埋在他脖子里的银发小脑袋,一下一下抚着,表情闲适,微微睁开眼,脖子处湿了,凉凉的,不是血液,片刻后低低笑着。
    “哭什么,乖孩子,这才是我们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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