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侧的宫墙拱门处,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正款款行来。只见她面如皎月身似扶柳,一双潋滟的眸子盛满无数揉碎的星光,本是温柔多情偏又透出一股风轻云淡处之泰然的气度,唇角噙着的那抹浅浅笑意更是勾心动魄。
    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多看一眼又觉得亵渎。
    守在两旁的禁军呆呆望着,不敢拦也不敢出声惊扰,竟就这么目送着她款步走入众人眼中。
    同那些直勾勾盯着她的人一样,林思慎也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朝思暮想的人就印在眼底,她却是五味杂陈苦涩难言,自心底透出一股冷彻凉意。
    果然...如此。
    沈顷绾一眼就从人群之中寻到了林思慎,她望向她,掺着冷意的眼底瞬间浸满了温柔,可却迎上了林思慎含着无尽苛责与悲伤的眸子,就像烈阳下的浮冰,不知是冷还是暖。
    在场之人无人不知眼前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青阳郡主,可他们太过困惑,一个月之前,青阳郡主沈顷绾不是被刺客行刺,此后一直生死不明么?
    九王爷曾大张旗鼓的招揽天下神医,还曾放话倘若谁人能医治好青阳郡主,定将王府的金银财物尽数赠予,引来无数名医纷纷赴京一试,却无人有此本事。
    如今青阳郡主怎么就好端端的出现了,且看上去丝毫不像久病未愈之人,难不成这其中又有什么惊天大秘密?
    虽然是四皇子将沈顷绾给唤来出来,可沈顷绾自出现起压根就没看他一眼,反而是当着无数人的面毫不掩饰的望向林思慎,二人就这么隔空久久凝视着对方。
    见沈顷绾果真出现了,还这般忽视自己,四皇子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他恨恨的盯着沈顷绾,半是嘲讽半是恼怒:“绾儿,你可真能忍呐,居然还真的骗过了我。”
    四皇子的突然开口让林思慎回过了神来,她强迫自己偏开头不去看沈顷绾,可沈顷绾仍是眼也不眨的望着她,头也不回轻启檀口悠悠回道:“四哥今日夙愿得偿,我自然要现身一见。”
    四皇子冷哼一声,有些得意的讽刺道:“你此时现身又有何用,一切皆成定数,任凭你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沈顷绾闻言目光终于从林思慎身上挪了回来,轻飘飘的落在了四皇子身上,可她却不发一言笑而不语,依旧是那副让人看不透猜不透的模样。
    四皇子得意的神色顿时阴冷了下去,他怒声道:“区区一个女子也想颠覆天下,你可知本王最见不得你这幅模样,你以为这普天之下就无人及你聪慧么?你以为凭你一人就能抵挡千军万马么?如今本王诏书在手,待闻行任率大军赶到本王择日便能登基为帝,届时连你也将沦为本王的阶下囚。”
    沈顷绾波澜不惊的勾唇一笑,轻声浅语道:“看来这便是四哥的肺腑之言。”
    说罢,不等四皇子开口,沈顷绾便悠悠问道:“既然四哥不打算再掩饰下去,不如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否以为当年我是受你蒙骗才助你回京?”
    四皇子嗤笑一声,下巴轻轻扬起,眼神不掩鄙夷:“你助我回京?笑话,我是凭自己的本事才能重回京城,我今日之所得皆由我苦心隐忍所获。”
    倒并非四皇子要抹杀沈顷绾的功劳,而是他当真这般想,他从不觉得沈顷绾是念在昔日情分才帮他,反而是他隐忍多年受尽耻辱,利用了沈顷绾才一步一步爬到了今日。
    就算沈顷绾当初一路扶持不曾背叛,他亦不觉得这其中有沈顷绾半分功劳,只会感念自己洞悉先机知人善用。
    沈顷绾也无心再与他绕弯子,她神色一冷,面上笑意瞬间敛去,随之浮上面容的是几分浅薄讥讽:“枉费我扶持你多年,你竟还是如此愚蠢,倘若你能再隐忍一段时日,我还能高看你几眼。”
    四皇子此前在沈灵玉随身携带的香囊之中添了毒,那毒能诱发旧疾,且日久才能生效。老皇帝身子虚弱又久病缠身给,这毒对他来说尤为致命,因此他的病情才一直反复慢慢加重。
    那毒极为隐秘微弱,沈顷绾虽然早就怀疑他对老皇帝下毒,可老皇帝的衣食住行从未出过差池,因此还真就忽略了沈灵玉身上的香囊。
    正如沈顷绾所言,她也不过才发现沈灵玉的香囊中有毒,倘若四皇子再隐忍一段日子,他只需尽心尽力救驾平息叛乱,待到老皇帝毒发之时,百官自会推举他为新帝。
    可他偏偏等不下去,和二皇子一样自以为是。
    四皇子闻言愤怒之至,可他很快就压抑住了眼中的杀意,方才沈顷绾出现之时,他还意图除之而后快,可此时他突然又转了念头,他要让沈顷绾生不如死痛不欲生,让她亲眼看着他怎么折磨她在意之人。
    他阴翳的盯着沈顷绾,突然笑了笑,而后负手幽幽道:“绾儿,你此时若是跪地求我,兴许我还能放过你和九皇叔,还有...她。”
    说到最后,他声音一沉,抬手遥遥指向了人群之中的林思慎。
    果然,方才无论怎么讽刺挑衅沈顷绾都不为所动,可四皇子一提到林思慎,沈顷绾的神色顿时冷了下去,她望来的目光犹如那夹杂着飘雪的寒风,让人见之胆寒。
    可四皇子不仅不怕,反倒愈发兴奋,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沈顷绾道:“你可知,你最大的软肋我须弥之间便能拿捏在手。”
    沈顷绾还未说话,林思慎就上前一步站了出来,她冷冷的盯着四皇子,沉声反问道:“是么?你打算如何拿捏?难道是用此物?”
    说着,林思慎从衣袖之中取出来两小包香粉,她厌恶的盯着四皇子,看也不看一眼,当着他的面将里头的香粉尽数倾倒在地。
    四皇子的神色微微一僵,虽然有些意外可他没有太多反应,而是冷冷道:“就算没有此物,本王照样...”
    他话才说到一半,沈顷绾突然打断了他,挑眉瞥了眼殿门外,意味深长道:“四哥,你心心念念翘首以盼的大军来了。”
    在场众人闻言无不惊慌失措,只因沈顷绾话说完没多久,脚下土地果然震动了起来,马蹄声和齐刷刷的脚步声越来越响,的确像是一股大军正在接近。
    四皇子见沈顷绾如此不慌不忙,心下也有些狐疑,闻行任的大军应当不会来的这么快,最快也是明日午时才能赶到,这一路上大军行至何处他都了如指掌,怎么会突然早了一日赶到。
    不对劲,这一定不对劲,难道是沈顷绾做的手脚,应当不会啊,每日秘密发来的军报他都一字不漏的看过,一切都按部就班没有半点异常。
    难不成沈顷绾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早就料想到了他走的每一步棋?
    四皇子心感不妙,他冲着身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当即心领神会,死死的将老皇帝挟持在手。
    任凭沈顷绾有通天的本事,只要父皇还在他手上,就无人敢对他动手。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向殿门外,只见远处果然很快就隐隐出现了乌压压的人影,人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牵着马走在最前头的正是四皇子的拥趸闻行任。
    待看清来人是闻行任后,四皇子稍稍有些安心了,他偏头看了沈顷绾一眼,却见沈顷绾没有半分慌乱,反倒是趁着所有人都在回头之际,目光直勾勾的落在林思慎身上,似乎正在思忖着什么,眉头微微蹙起。www.
    四皇子心中愈发不安,他带着手下挟持老皇帝往后撤了几步,最后索性将手下的刀夺了过来,亲自挟持着老皇帝站在他们之间。
    大军缓步行来,为首的闻行任神色肃穆庄严,他牵着马领着大军在殿门前站定,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正盯着自己的四皇子,不过视线交错的一瞬,他目光闪烁掩唇轻咳了一声,快速的偏开了目光,而后俯身毕恭毕敬的退至了一旁。
    闻行任的举止异常让四皇子瞬间紧觉了起来,他死死的勒住怀中的老皇帝,喘息声越来越大,额头甚至开始冒出冷汗。
    直到他看清闻行任身后站着的人,他脸色顿时惨白一片,犹如被人扼住了喉咙般,发不出一声。
    怎会如此?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绝望和恐惧一同攥住了四皇子的心脏,他僵硬着一点点的垂下头,抵在老皇帝咽喉处的刀控制不住的在抖,他无声的咆哮着,难以置信自己所见,甚至于怀疑眼前一切都只是幻觉。
    林思慎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震惊之下她猛然转身看向了沈顷绾,二人四目相对,沈顷绾先是一怔,而后竟是勾唇轻轻一笑。
    难怪黎洛会突然提醒林思慎让她拦住林将军,想必这也是沈顷绾的授意,倘若不然...林思慎几乎不敢再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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