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伦的遭遇,不知为什么让徐诺想到昨晚的时文轩,心里不禁充满怜悯和理解。她看凝视着陈伦柔声说:“我明白这样对你很残忍,但是希望你明白,你回忆起来的每一个细节,都会影响我们的破案。”
    陈伦也许是感受到徐诺的诚意,事发后第一次较为平静地点点头。
    徐诺见状连忙再接再厉,继续劝道:“你闭上眼睛想想你还在大厅里,刚刚准备回来。”
    陈伦听话地闭上眼睛,随着徐诺轻声细语的引导细细回忆。
    “你从大厅出来的时候,大厅里都有谁在?”
    “大舅妈、大姐和大哥都在,大姨和秋林表哥也在,三舅全家都在,还有忠叔、文先生和刘警官。”
    徐诺心里咯噔一声,齐佑旭居然有这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但是言语中却不敢显露出,继续轻声引导说:“那你出门以后,碰到过什么人?”
    “我和忠叔一起出门的,他要去厨房端早饭,我就跟他顺路走了一段,没遇到其他人。”
    “好,那你现在来到巷子口,朝院门走去,发现什么异常没有?你接下来做了什么?”
    “巷子里很安静,没什么异常,院门是开着的,我还没进门就喊:‘妈,倩倩,赶紧起床去吃饭了。’但是里面没人回答。”
    徐诺刚要开口,忽然见陈伦皱紧眉头说:“我当时,当时听到一点儿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徐诺猛地提高声音,又怕自己把他的思绪吓跑一样,忙又放轻声说:“你听到什么声音了?”
    陈伦似乎在费力想词汇来形容,半天才说:“就是‘呲呲’声,然后‘砰’的一声像是撞到东西一样,我以为是她们谁摔倒了呢,急忙跑进屋里,就看到……”
    “呲呲、砰……”徐诺重复着这两个声音,毫无头绪,只好继续问陈伦,“你能分辨出声音是从什么位置传来的吗?”
    陈伦摇摇头:“我没注意就匆忙进屋了。”
    “那你进屋以后,看到有什么异常没有?”徐诺不甘心地问。
    陈伦表情痛苦地摇摇头,呼吸又粗重起来,徐诺见再问不出什么,便轻声说:“节哀顺变。”
    抬眼看向吕聪,无奈地摇摇头。
    这时现场痕迹已经提取完毕,徐诺尾随吕聪进入房间,结构还是与其他院落房间一致,没什么特别之处。
    先来到发现死者的东屋,屋内物品放置整齐,没有被翻看过的迹象。齐佑凝的尸体头东脚西躺在床上,面部有些青紫,表情却如熟睡一般无二。身上穿着长袖睡衣,一床薄毯平整地盖到齐胸口处。如果不是胸前睡衣上两个焦黑的圆洞,恐怕谁都要以为她是在睡梦中心脏病发而死。
    张欣悦一直站在尸体旁,见众人进来,竟然还微笑着冲徐诺点点头。
    徐诺一愣,忙回了个笑容。她身后的李可昕却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这个张欣悦的性子,可真是一百八十度变得吓人。
    张欣悦见警队众人都来齐了,开始说:“死者女,50岁左右,死亡时间1至2小时,胸口处电击伤痕,此外无其他伤痕。死因初步断定为电流直接通过心脏,导致心脏骤停,具体情况还是要等验尸以后才能知道,通知当地派出所,抓紧把尸体运回局里去做解剖吧。”
    说道最后,张欣悦也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自己是做法医的,几乎天天接触尸体。但是这才几天,一个宅子里连续三人被杀,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徐诺跟她同时幽幽地叹了口气,二人眼光相接,都读出彼此心里的无奈,不禁生出些心意相通之感。
    李可昕站在一旁,看着徐诺和张欣悦交换眼神,只觉得阴风阵阵。她环顾这间还露着木梁、椽子的老屋,不禁胡思乱想,这宅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吕聪见她眼珠骨碌碌乱转,四下打量,以为她在思索案情,还投去一个赞许的笑容。
    李可昕一个激灵,赶走满脑子的妖魔鬼怪,要是让吕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还不被骂死,急忙灰溜溜地跑出房间,不想却一头撞进满身大汗的刘赫怀里。
    刘赫赶路累的一身大汗还不忘调侃:“待遇真好诶,刚回来就有美女投怀送抱,不过小姑奶奶,你下次轻点儿,别跟个蛮牛一样撞过来,换个身体瘦弱的,都被你撞骨折了。”
    李可昕动作麻利地一跺脚,果然听到一声惨叫:“啊!”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然后义正词严地说:“喊什么喊啊?不知道这里是案发现场吗?”
    刘赫闻言一愣,这才看到警队众人都在,还戴着手套,穿着鞋套,他愕然地问:“谁又死了?”
    李可昕听到这句话,刚才报复成功的小得意马上跑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么多个刑警驻守在齐家,却还是命案不断,伤者还在对面房间没有转醒。她心里暗骂自己,居然还有心思玩闹。
    吕聪也铁青着着脸不说话,见屋里没有外人,示意刘赫关上房门,沉声道:“咱们四队在w市也算得上是家喻户晓,破案率在北方甚至全国都名列前茅。市民甚至说,上海有刑警803,我们有刑侦四队。这都是对咱们的赞誉和肯定,更是老百姓们一颗颗信赖的心。但是现在,几乎就是在咱们眼皮底下,齐家三死二伤,凶手难道真是有什么三头六臂的神通不成?我就不信这个小小的齐家大院能难倒我们。我现在在这里把话说出来,如果齐家再出人命,我这个大队长引咎辞职。”
    屋里众人都低头不语,吕聪的话让他们觉得羞愧,更觉得担子沉重。
    吕聪又放缓语气说:“我知道大家并不是没有尽力,你们玩闹只不过是对工作压力的调节,最近发生这些事情,谁心里都沉甸甸的不好受,我今天说这些,只是想带个头,以身作则,咱们拿住老重案组的敢猜敢拼的精神来,一鼓作气把案子拿下,大家有信心没?”
    “有!”众人异口同声地应和,声音都压得低沉,但是却都饱含决心。
    随后吕聪转头看向刘赫:“擦擦汗,坐下喝口水,然后汇报情况。”
    吕聪的话说得声音不大,语气也很柔和,但是刘赫听在耳里,却下意识地想要立正行礼答“是!”
    一边喝水一遍暗想,自己也算老刑警了,心里不是没抱怨过还不升职,但是自从吕聪来做了队长,还真是打心里佩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东北汉子。
    刚抬眼皮又看到站在墙角凝神不语的徐诺,虽然开始最瞧不上她的是自己,但是接触久了不得不承认,这个千金小姐对案子有一种最本能的直觉,也许她有些独来独往,有些独断专权,但是却每每能敏感地抓住突破口,使难题迎刃而解。
    刘赫晃晃脑袋,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被吕聪一顿训话,训得胡思乱想起来,忙集中精神开始汇报工作。
    虽然心里感情小泛滥了一下,但刘赫就是那种撂爪就忘的人,马上就恢复本色,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你们猜猜,dna检测结果是什么?”
    秦文云私下拜托徐诺,拿齐泽浩的头发去跟齐泽明化验dna,说如果真的是齐家骨血,就算是死后也要让他认祖归宗。徐诺请示过吕聪后,第二天就把样本送去总局,而报告正拿在刘赫手里。
    见众人都不说话,刘赫刚想发挥几句,不料身后传来李可昕惊讶的声音:“咦?他们居然没有血缘关系?”
    刘赫冲李可昕呲牙咧嘴半天,却也没敢在这个时候斗嘴,只得坐正身子点头说:“经过dna比对,齐泽明和齐泽浩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屋里响起众人的抽气声,齐泽明这个回来认祖归宗的嫡长子,居然是假冒的?那么玉佩呢,难道也是假冒的?
    大家脑子里都被一堆问号充斥着,徐诺快速整理着思路,齐泽明不是齐家后代,那么他从哪里得到的玉佩?为什么会收到齐家寄去的信?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假设,但是随后被自己否决。
    最后还是张欣悦开口道:“上次的验尸报告和检验报告怎么样了?”
    刘赫这才想起正事,翻出验尸报告说:“齐佑鑫的验尸报告跟现场验尸的结果差不多,死者就是因为持续电击导致死亡,但是下颌处的电击伤痕,有重叠迹象。”
    “重叠?”吕聪有些不解地重复道。
    刘赫挠头道:“我问过王法医,他说是两次电击造成的,第一次的伤痕烧伤较浅,可能仅导致死者昏迷,第二次的烧伤很深,但是跟第一次有微小的错位,导致第一次伤痕被发现。”
    徐诺接话说:“那就是说,齐佑鑫先是被人电晕,然后在密室内摆好位置,打开电击棒开关,随后踩碎机关,利用蒲团逃跑,其实从我发现蒲团的问题之后,我就一直怀疑,凶手当时就藏在佛堂,趁我们都在关注密室的时候,偷偷溜出来,装作刚刚赶来。”
    “如果真是这样,只能说那个凶手实在太过镇静,这个法子虽然在电视剧里经常用到,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总是难免会出现意外情况。”吕聪摸摸下巴说。
    许诺点头承认:“的确是这样,所以也只是我的一个假设,而且我们目前毫无证据。”
    说到证据,刘赫急忙抽出另外一份报告说:“检验科在死者齐佑鑫指甲缝内,发现与第一次案发现场相同的黑色纤维物,基本可以肯定凶手是同一个人。”
    “还有,这里是那个蒲团的检验报告,在蒲团的折痕处,验出与铁栅栏下方成分相同的铁锈,基本可以肯定徐队的假设,的确是凶手所用的手法。”
    虽然有了不少新发现,但是谁的脸上都不见轻松,这些毕竟都是旁证,最重要的是,现在凶手是谁都没有个明确的猜测方向,更不要提证据了。
    吕聪拧眉思索片刻说:“我看我们还是要找文汉夕谈一次,他一定知道这个假冒的齐泽明更多内情。等下徐诺跟我去找文汉夕;刘赫负责联系当地警方处理尸体的运送;可昕去把这三起案件发生时,所有人的时间证明列一个表格对比,顺便打电话给子玉,让他继续在大厅看着齐家众人,就说是为了避免意外而采取的保护措施。大家分头忙完回去再开碰头会。小张你辛苦一下,帮忙在隔壁照顾一下赵倩倩,给你这个对讲机,她一转醒立即通知我。”吕聪转身刚要走,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一句,“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张欣悦抿嘴一笑:“恩,我关紧门除了你谁都不许进。”
    吕聪明知她是玩笑,却还是脸上一红,不敢再说什么,匆匆离开。
    吕聪来到大厅门口,冲里面大声说:“文先生,麻烦出来一下,我们想跟你谈谈。”
    文汉夕似乎对此并不惊讶,对着齐家众人疑惑、猜忌、甚至是略带怨恨的眼神,他从容地起身,甚至还整整衣服,才不紧不慢地迈步走出大厅,对吕聪微微欠身道:“劳烦吕警官头前带路。”
    三人来到两仪院的书房坐定,文汉夕反客为主地问:“可是有我朋友被杀案的进展?”
    吕聪和徐诺对视一眼,吕聪斟酌着开口问:“文先生,你当初说你和齐泽明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你能够肯定他的父亲是齐佑昌?”
    文汉夕面不改色十分流利地说:“父亲齐佑昌,母亲蒋晓娟,都已经过世。我们两家是世交,他父母就是我的干爹干妈,请问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吕聪想想还是问:“那你能确定齐泽明不是抱养?或者他的母亲可曾有什么,额,男女关系上的传闻没有?”
    文汉夕震怒地一拍桌子喝道:“吕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大陆的警察破不了案子,就要往死者身上泼脏水不成?居然还辱及他人父母,你们这样实在太过分了。”
    徐诺连忙圆场道:“文先生请稍安勿躁,我们这样问自然有我们的道理。”她拿出报告递给文汉夕接着说,“我们已经给齐泽浩和死者齐泽明做过dna比对,证实他们二人并无血缘关系。”
    文汉夕怒极反笑:“哈!你们为什么不怀疑齐泽浩不是齐家血脉?”
    吕聪和徐诺脑子里同时出现忠叔的身影,竟一时间四目相对,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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