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夕,兔偶尔会去叶梓的公寓休息片刻。那天傍晚,两人吃完饭,并肩站在阳台上欣赏城市的风景。门铃突然响了,叶梓过去看门,一看,是妈妈。
    韩瑶站在门口,盯着从阳台上走过来的高挑男孩,双目缓缓瞪大。
    叶梓连忙介绍:“妈,他是……”
    还没说完,就被韩瑶的惊叹打断:“你……你是城汐吗?”
    兔点了点头:“我是城汐,瑶姨。”
    韩瑶明显相当惊讶,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都长这么高了,时间过得还真快。读大学了吗?”
    “高三,快毕业了。”
    “那不就要高考了吗?有信心吗?”
    “阿梓帮了我很多,有信心。”兔笑着说。
    趁妈妈去厨房的时间里,兔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逮住他的手,在他的后颈上偷吻了一个。
    晚上,叶梓一个人将妈妈送到车站。
    一路上,韩瑶的表情有些凝重。叶梓问了很多关于妹妹嫣儿的事,还说在网上给她买了个超大的洋娃娃,她都不太回话。
    过了好久,她才突然冒出一句话:“你们果然又见面了呢。”
    “嗯?”
    “城汐现在还好吗?他妈妈怎么样了?”
    “他一个人住,妈妈情况不太好,据说身体不好。妈,我小时候,跟他的关系好吗?”
    韩瑶望着远方晕黄的街灯,道:“你们的关系我说不上来,你大概不太喜欢他吧。但是那孩子很黏你,从小就喜欢你。把你带走的那天,才6岁的他哭得很大声呢,他从二楼跑下来,一直一直都在敲紧锁的房门和窗户,一直都在喊你的名字,看得我都不好受了。”
    “……你这么说,我好像想起来一点了。”
    “呐,阿梓……”
    韩瑶望着叶梓欲言又止。
    叶梓疑惑地问她:“什么?”
    这个时候公交车来了,韩瑶摇了摇头,跟叶梓告了个别,就离开了。
    ※※※
    两个人是从毕业起,开始同居的,住在兔的别墅里。
    同居以后,兔做饭、打扫,叶梓偶尔会帮忙。
    毕业后的暑假,由于两个人都有假期,天天呆在一起,可谓相当幸(?)福。
    某次,叶梓看见兔在床上铺了一层塑料薄膜,问:“铺这个做什么?”
    当然他刚问就后悔了。因为他已经秒懂。
    兔看了他一眼,脸颊微红:“每次都有很多……有时候还……嗯,不好清洗,所以……”
    叶梓的脸颊都快红透了,别扭道:“是我的错吗……”
    兔笑着过来吻了吻他的脸颊:“我的错。”
    叶梓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已和谐)
    ……于是,有多幸福,可想而知。
    当然,两个人也不可能整天整夜呆在床上,实际上,他们也就放纵了半个月,后来生活逐渐规律了起来。早晨一起去买菜、吃早餐,兔做饭、做家务,叶梓偶尔帮忙。看起来活似一对新婚夫夫,生活幸福、平静。到这个时候,叶梓已经没再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幻觉,也不怎么耳鸣了。
    如果就这样继续下去,该多好。平淡地度过每一天,享受着专属于两个人的浪漫,该多好。
    然而,发生了一件事,像是一颗石头砸向平静的水面,打破了两个人的平静,成为了难以消除的隐患。
    那天,叶梓心情不错,一个人在别墅里打扫卫生。他打算清理每个角落,包括床底下,一定要将每一只蟑螂都斩尽杀绝。
    他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大箱子,设了密码。
    这箱子完全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猜了几个密码失败后,尝试性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箱子竟然一下就打开了!
    大箱子里放着好几个大盒子,旁边全部都是电子产品。
    四方形的黑色物体,正中央有一个摄像头;灰色的,带着天线的老式小手机,有点像对讲机;一小盒子里面装着的东西像是药片,都是金属制成的……
    什么东西?
    叶梓依次打开那几个大盒子,血液逐渐凉了下来,心脏怦怦直跳。
    打开黑色盒子,里面装的是手/枪、子弹,以及一系列从大到小的刀片,银光闪闪。叶梓想起了姜文的欲言又止,想起了几个哥们儿对犯人的描述,想起了姜文对兔的恐惧,瞳孔收缩;
    打开白色盒子,里面满满的,全部都是自己的照片。有的模糊不清,有的清晰无比,走着的,站着的,坐着的,笑着的,哭着的,小时候的,长大后的,穿着衣衫的,脱了衣衫的,清纯的,淫/乱的…………没有一张从正面、近处拍照,这就意味着,所有的,都是偷拍的。
    叶梓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手指发抖。
    他拿出盒子底下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引导着他。总之,他顺利地找到了一系列文件夹,依次打开,然后,震惊、恶心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文件夹里,全部都是有关他的视频和音频。
    音频之中,是叶梓和亲人、朋友通话的声音;
    而视频里……
    (已和谐)
    叶梓猛地站起来,冲进卫生间,断断续续吐了十多分钟。
    然后他再度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他又开始耳鸣,耳鸣得很厉害。
    他想要打电话求助朋友,但他突然想到他的手机被监听了,他怎么能害别人。他很想哭,很想哭,但实际上,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他打开了所有灯,开始仔仔细细地寻找摄像头的位置。他找到了,单单在卧室,就发现了八枚。
    他没有收拾兔的那些东西。
    晚上也没吃饭,只是一个人坐在客厅之中,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思考着,一言不发。
    晚上9点过,兔回来了。
    他打开灯,看见呆坐在沙发上的叶梓,皱眉:“阿梓,怎么不开灯?”
    叶梓没抬头,低声问:“呐,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兔笑:“你怎么了?在说什么呢?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们一起出去吃?”
    叶梓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说,声音很冷:“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呢?你的游戏产品?笼子里面的实验品?看到这样一步一步毁掉我,是不是感觉很爽?”
    “阿梓?”
    “偷拍也就算了,你还真是变态呐,连上厕所你都要看啊,跟海霞的那些事,你也不放过呀,我他妈还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啊。嘛,告诉我吧,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拍我的?你的那些手枪,那些刀子是怎么回事?切下姜文嘴巴的人,是你么?手/枪是从哪里得来的?你拍下我杀江唯的画面,又是几个意思呢?嗯?”
    “阿梓你……”
    叶梓却突然抬头,额头上的血管凸出,眼睛发红,简直像是一只发怒的狮子,声音似乎快要震碎玻璃:“还装什么?!说啊,说啊!!你他妈到底想怎样?你到底还想怎样?喜欢我?你竟然还说喜欢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梓突然笑了起来,止都止不住。埋在他喉咙管里的笑闷闷的,断断续续的。他仰头笑,那笑容很是难看。他的脸皱紧,眼泪终于还是哗哗流下,大滴大滴地落在裤腿上。
    兔吓得手足无措,噗通一声跪在叶梓跟前,抓住他不断颤抖的双臂,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不要哭好不好?你打我吧,怎么打我都好,不要哭好不好?不要哭……对不起……”
    “哭?”叶梓的笑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眼泪依旧在不断滑下来,而他一点自觉都没有,冷笑了一声,“谁哭了?别废话了,告诉我,为什么拍那些恶心的东西?”
    “……我太喜欢你了,什么都想看,所以……”
    “所以给我安上了窃听器?所以每天,无时无刻都偷拍我?”
    “……”
    “所以杀死江唯的画面,也一丝不苟地拍下来?只为了欣赏?因为喜欢,所以割下了我哥们儿的嘴唇?”
    兔刚点头,叶梓一巴掌就打了过去,兔的右脸瞬间出现了一条血痕,并瞬间肿胀起来。
    叶梓笑道:“你以为我是傻瓜么?你是在计划着什么吧,比如,把我杀害江唯的视频作为把柄,用来威胁我?所以说吧,你想要什么呢?或者,你其实想把这东西交给警察吧?啊,或者,其实你就是个间谍?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啊??”
    “阿梓!!!”
    兔急得抱住了他的双腿,任叶梓如何踢他,他都不放开:“不是这样的,你要相信我!我不可能将那东西交给警察……我当时拍下你,的确想要威胁你,威胁你跟我在一起……但后来的发展比想象的顺利太多,我便不想用它了!至于姜文……因为他亲了你……他怎么可以亲你……你是我的,你明明是我的!!”
    “你这个疯子!”
    叶梓又给了兔一巴掌,兔的鼻血流了下来,顺着下颌滴落,触目惊心。
    他跪在地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伤心、害怕又焦虑,他红着眼睛,沙哑着嗓子道:“阿梓,我把所有视频,所有你讨厌的东西都删掉,所以原谅我,好不好?”
    叶梓没有说话。
    兔便认为他同意了。他马上跑去卧室,将箱子拖出来,拿出笔记本电脑,当着叶梓的面,删除了所有视频,取出内存条,和房间里的所有摄像头一同扔进了垃圾袋。
    然后他来到阳台,在大铁盆里生了一把火,将那些令人羞耻的照片放进去,不一会儿就烟雾滚滚,碎片起舞,碎末顺着风飞到很高、很远的地方。
    叶梓坐在房间里,望着阳台上的火焰,像是凝望着地狱之火,口中喃喃,双眼失神:“怎么会这样……我是有多对不起姜文啊……多对不起海霞啊……错了……早就错了……太离谱了……”
    兔做完这些事,已经半夜十二点过了。
    叶梓已经半梦半醒了。他斜躺在沙发上,脸上带着泪痕。
    兔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跪在叶梓跟前,将脸颊放在叶梓置于膝盖的手背上,轻轻磨蹭,声音低低的,不断重复:“我把那些东西都删掉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做了……所以,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不要讨厌我……请你原谅我……我不能没有你……”
    过了许久许久,久得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叶梓终于动了动,他撑起身子,轻触兔肿胀湿润的脸颊,低声问:“疼吗?”
    兔立马抬头看他,鼻血都快凝固了,右脸肿胀,泪水纵横,好不狼狈。叶梓的这句话好似是天大的惊喜,他赶紧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只要你能解气,怎么揍我都没关系。”
    叶梓看了看自己裤腿、衣摆上的血迹:“都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我帮你洗!一定会洗得干干净净的……”
    叶梓坐在沙发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双眼沉浸在阴影之中,看不出神情。
    “阿梓?”兔担忧地问。
    叶梓叹了一口气,扯了一张纸,帮兔擦拭鼻血,神情复杂:“呐,你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
    “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tobe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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