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夷却摇头拒绝,“不必,这事我不急。”
    她这反应倒叫妯娌俩惊讶。
    可她们却也没去追问。因为这是仓夷与崔植简的私事,外人也无权过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但凡只要是自己认为好,便叫做好。
    筝立在宋明月面前,感受着掌心阵阵微弱的波动,感叹着生命的神奇。
    “老六,他在动!”筝得到回应,欣喜欢呼,也有了信心。宋明月亦是微笑着回应,“是啊二嫂,他要是不动,可就麻烦了。”
    但闻此话一出,妯娌三人抬眼相互瞧了瞧,皆被宋明月风趣的调侃逗笑。
    -
    后来,继续漫步天光。
    宋明月挽着仓夷的手臂,蓦然相问:“最近因为怀孕的事,都没怎么问过面食店的事。大嫂,二嫂,面食店近来如何?生意可好?也没听你们怎么提过,最近更没见你们去过。”
    伸手掠过道旁的青草丛,筝回眸作答:“好着呢,放心吧。我们最近又招了两个想出来做活的妇人,所以我和大嫂也不必常常过去帮忙,只要月底等着去收账就行。轻松不少呢~”
    宋明月看着筝的漫不经心,质疑了声:“真的?”
    仓夷遂将话茬接过,“是真的。二月二店里靠着筝想的法子,大卖了两日,招揽了些客人。大红大紫算不上,但如今正常的经营已是不成问题,宝念她们的日常生活也有了保障。不过咱们这面食店,就是小本买卖,也挣不出什么大钱。能这样稳固经营已是不易,慢慢来吧,现在只要能让宝念在京城立着脚,筝折腾这一遭便也值得。”
    “大嫂,说得对。”筝出言附和。
    宋明月笑了笑,“对对对,你们说得都对。”
    妯娌三人说说笑笑,辗转过了两道弯,来到苍云亭前刚刚站定。二房那边便有人急匆匆冲撞而来,筝眼见着一行人风风火火,赶忙伸手将宋明月揽去身后挡起来,生怕他们不长眼,把人撞到。
    “二叔母?还有二叔?”宋明月躲在筝身后讶然。
    可眼看着这些人从眼前如流星般划过,宋明月又疑惑,“他们领着这么多人…是要往哪去——”
    筝的目光随着人群的离去流转,仓夷不知其解地摇摇头。
    妯娌三人愣在原地,看不出个所以。
    宋明月最先提出质疑,“我怎么瞧着他们这火急火燎的阵势,像去跟人干仗?”
    筝皱着眉,猜想说:“他们不是去郡王府跟县主闹呢吧!我听说植林堂哥自年前去了郡王府,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二叔母这不会是到现在,才想起来去要人吧……”
    “那不可能。”
    宋明月却否认了太史筝,她说:“二叔母还没有胆大到能去郡王府抢人的份。若真是去抢人,那也早该去了。何至于等到现在,而且,二叔母这么久不问植林堂哥,约摸着是放弃他了。所以,我敢打赌,他们这肯定不是往郡王府去。”
    妯娌二人说得起劲,仓夷也忍不住加入进来。
    她头一遭敢学着她们的模样揣测道:“那…二叔他们是……去学士院打家翁?”
    话音落去,气氛瞬间冷静下来。
    且看筝与宋明月的表情瞬间落下,她们转眸盯着仓夷便齐声说:“大嫂,你这个更离谱了!”
    “不好意思……”仓夷僵着脖子致了歉,自动将嘴巴闭了起来。
    她想自己果真不是跟人拉闲散闷的料。
    不过好在,有人自西边鬼鬼祟祟走来,打破了仓夷的尴尬。筝亲眼看着那似曾相识的身影,在瞧见她们几人后,闪躲着回身想逃,却被宋明月一嗓子喊下,“春儿,瞧见我们,你往哪去——”
    宋明月瞧上去与那一脸慌张的女子很是熟悉。
    崔渐春既是被人叫住,就不好再当做没所谓地回头,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招呼:“春儿见过各位嫂嫂,植筹嫂嫂……找我有事?”
    小娘子害羞,没说两句就垂了头。
    筝觉得她与除夕那晚见过的一样,文静安然,连张口时的声音都是轻飘飘的。
    宋明月瞧着崔渐春的样子,敏锐地嗅出一丝不寻常,她扒拉开太史筝,上前拉着崔渐春就要往苍云亭里去,“无事就不能叫你了?你说你见了我们跑什么?”
    崔渐春整个身子都写满抗拒,可她却还是扯出几分笑颜,“植筹嫂嫂,我…我没跑。”
    “明月,你别吓着春儿妹妹。”筝跟着走进苍云亭,想替崔渐春解围。宋明月竟莞尔一笑,安排人坐下,“二嫂,我可没吓她,我们春儿,就这个样。大嫂说是不是——”
    仓夷从身后走来,笑着冲筝点点头。
    筝便更百思不得其解,崔渐春见自己人怎么也能害羞成这个样。
    可不容她多想,宋明月就在廊下碍着崔渐春追问:“春儿,你没事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儿,伯府谁不知你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就跟那些个诗书典籍为伴。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来追二叔母他们的?你快跟嫂嫂说说,二叔母他们这么火急火燎地是去做什么?是不是去找邹家算账的?”
    “若是如此,你若想去,嫂嫂现在就备车带你去。”
    “?”
    筝见状疑惑望着宋明月,她这怀着孕丝毫不耽搁她那颗八卦的心,这分明就是她自己想去吧……
    仓夷也忍不住唤了声明月,以作提醒。
    “母亲他们不是去二嫂嫂家!”崔渐春惊声作答,跟着抬眸扫视过周遭,她却又支支吾吾起来,“我跟着出来……我跟出来,是因为……”
    宋明月这急性子碰上崔渐春这肉脾气,只觉听眼前人说话,叫人上不来气。
    她忍不住催促:“是因为什么?春儿,你可急死人了。”
    可宋明月这一催,似是起了作用。
    只瞧崔渐春顿时忽改常态,吐出一串,连大气都不用喘的话来。
    “我跟出来是因为今日礼部放榜,母亲他们要为我在榜下捉个现成的夫婿回来。我想瞧瞧母亲他们捉个什么样的,怎么个捉法,是捉个状元还是榜眼,就打算偷摸尾随跟去,没想到刚跟到此处,就被嫂嫂们撞上,把我扣在这了。植筹嫂嫂,你说你还想问些啥?”
    但见话音落下,筝一脸震惊看着崔渐春,她这说话…不也……
    不费劲吗?
    第113章 打算
    “榜下捉婿?”
    宋明月愣在原地, 将诧异地目光投向崔渐春,“可这好好的,京城什么样的人家, 咱家找不到。二叔母她为何要弄这么大的阵仗, 跑礼部去费这劲?”
    “因为母亲说……”
    崔渐春望着妯娌三人不解的目光,又重新将头垂了下去, 低声应道:“官家今年新政,说是要破了孤寒之士十年不得一任的僵局, 重用三甲之内的寒门之士,以彰显天子惜才之心。所以今朝汴京城那些个有头有脸的门户, 闻着消息, 全都去了礼部。我又正好到了出嫁的年纪,母亲自然也是要为我搏一搏的。”
    只是, 崔渐春说的, 真是如此吗?
    筝暗自疑惑起。
    怪,实在太怪了。今岁这是怎的?流行起榜下捉婿了?易家要捉, 崔家也要捉。可一甲满打满就三个人, 若是大家都去抢, 都想讨个头筹,那状元郎又不会分身?岂不打破头……
    这往前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筝总觉得里面盘根错节, 不止是面上瞧得这么简单。
    可宋明月道是信了崔渐春的话, “原来如此,那既是能得官家重用, 二叔母去便去吧。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就…这些事……”崔渐春尴尬笑了笑。她瞧宋明月没了下文,抓着手心起身, 这就要离了苍云亭,“植筹嫂嫂, 你们是不是问完了?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闻及此言,宋明月却不肯放人走,她跟着起身道了声:“且慢。”
    “植筹嫂嫂,您这又是作甚?我这该说的,可全都交代完了。”崔渐春难为情地定在亭下,她是一刻也不想与她们多呆,就仿若再多呆一秒,崔渐春心里的一魄就要碎掉。
    “春儿你不是说想去瞧瞧?我们正巧闲来无事——”宋明月说着仰头看向仓夷。
    仓夷却说:“你莫看我,我待会要去福寿阁伺候老太太。”
    “二嫂你呢?”宋明月又将目光偏向若有所思的太史筝,筝面无表情抬起头,有热闹她会不凑?不凑热闹她还叫太史筝?瞧她点点头,当即附和:“我这就叫人去套车。”
    但瞧此话一出,吓得崔渐春呆呆应声:“啊?不,不必了吧……”
    -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在去往礼部的马车上,崔宾瞧着面色淡然正坐在中间的褚芳华,忍不住开口相问:“这榜下捉婿的事,真是太后那边的授意?可太后好端端的缘何要让咱们去……”
    崔宾有些话想说,却又不敢明言。
    他自己没本事,二房这么多年一直靠褚芳华撑着,所以平日里他对她都是敬而远之。
    今日若不是褚芳华硬拽着叫他一起去,崔宾是断不会插手这些事。他这人,就是天塌了,都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褚芳华那头正身直立,斜眼瞥了她那不争气的丈夫,张口便骂:“你用你那笨蛋脑子想想,太后的意思,我还敢假传?是你不想活了?还是我不想活了?”
    崔宾一听这话,将脸一绷,“诶,我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褚芳华做主惯了,她才不在乎崔宾的感受,转眸又言。褚芳华说:“立后在即,你瞧着选后名单上有那些个高门贵女,实则就只是褚家和司寇家的博弈,其余人都是来走个过场。可若真拼起来,我们褚家根基薄弱,就算有同族在朝为官,也尽是些虚职。加之贤太妃那头又亲近嘉淑仪,司寇家便得了易家的支持。”
    “崔老二,你可知他们易家今朝也要给他家女儿捉婿?”
    我们褚家……呸。
    崔寓撇撇嘴,真是叫褚芳华扒上这门亲戚,在自己面前威风了这些年。
    褚芳华见他不答,便自顾自地说起,“你是不是也以为易家这回捉婿真有这么简单?其实不然,他们瞧着面上是为女捉婿,实则暗地里是在为自己家积攒势力,给司寇家借力。如此,好借两家之势,推嘉淑仪上位。将来若是叫他们大权在握,太后在宫中的地位,便危矣!所以太后现在让我们做的,就是为了让褚氏多些势力,多些与他们抗衡的机会。扭转咱们这被动的局面。”
    褚芳华说得头头是道,崔宾却不解,“那你说的这些事,与我们又有何干?难不成太后是叫我们去跟易家抢婿?易家那老匹夫,我可惹不起他。你若叫我去跟他抢——停车,我现在就下车。”
    崔宾便是这性子。
    他此生所求,单只是吃喝玩乐,虚度光阴。若叫他参与这些事,他是一百个不应。
    可褚芳华有的是办法治他。
    且瞧马夫将马勒停,褚芳华瞪着崔宾临阵脱逃的身影,不紧不慢了句:“你今日但凡敢下了这马车,我明日就把房里那些小妾发卖个干净,包括吴氏。”
    吴氏,崔植松的生身母亲。
    崔宾眯了眼,褚芳华说到吴梅子,他还是要掂量掂量,再决定去或留。
    崔宾又重新坐了下,只不过做得离褚芳华远远的。
    褚芳华望着崔宾将手一搭,忽而沉声质问:“蠢货,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吗?你还察觉不出自己的处境吗?”
    崔宾白了一眼身后人,当即反驳说:“处境?我是何处境?我好得很!褚芳华,我瞧执迷不悟的人是你——整日里,放着好好的日子放着不过,总想着搬弄是非,跟大房争来抢去。伯府有大哥大嫂做主,咱们只管着过好自己不行吗?就非要掺和那些争权夺利的事。作吧,你就作吧,我跟你打赌,迟早有一日,你得后悔。”
    崔宾这人虽游手好闲,可他倒有自知之明。
    但褚芳华却与之,完全不是一种人。她素来心高气傲,做人做事,总不想甘于人后,可怎奈命运不济,总也落于人后。所以褚芳华心里一直憋着口气,于今朝不吐不快。
    “后悔?崔宾,你真是好没良心。”
    “你以为我做这么多,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若非家中男人立不住,哪有女人愿意像我这般强势?我今日就告诉你,老太太病了,这伯府迟早是要分家的。人家大房爵位,名利,家产什么都有,就连孩子们也争气。”
    “可咱们呢?本以为与郡王府结亲,能今非昔比,日子好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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