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变了很多。
    可其实崔植简许本就不坏,他许本就爱着仓夷,他这么多年或许差的,就是太史筝那日的点拨罢了。
    怎料,不等崔植简话音落下,不等仓夷做出反应。
    太史筝与宋明月这吃瓜的群众,便隔着桌案对上眼神,忍不住唔了一声。
    这是什么动静?
    崔植筠看向太史筝,崔植筹瞥向宋明月,两兄弟皆为自家夫人不解注目。可再瞧中间的崔植简望着仓夷羞意渐浓,更是一头雾水,懵在原地。
    气氛尬在这儿,宋明月忽然想起什么捶起了崔植筹的手臂,“对了,老三你昨日不是还准备了签筒?快去拿来——”
    “哦,对。我这就去拿。”
    崔植筹被她这么一提醒,总算反应过来。只是等他慌忙起身,却在报复性地捶了宋明月一下后,才悻悻离去。
    而后,瞧着崔植筹拿着签筒与笔砚归来,太史筝好奇问道:“三郎,这签筒是做何用?”
    宋明月抬眼接过话茬,“二嫂不知怎么玩?我来跟你说。你瞧这签筒里面是不是有二十四只没有签面的竹签?待会咱们就一人分上四支,然后分别画上专属自己的标志,等画好了,再将竹签投回签筒里。”
    “如此咱们轮流来抽,谁抽到对应人的竹签,就得听那人的命令或是问话,若是不照做或是不肯答,那就自罚三杯。若是抽到自己,就重新抽取。依次等到签面全部抽完,便算作结束。”
    “二嫂可明白?大家可明白?”
    筝似懂非懂地点头。
    宋明月迫不及待将竹签分发下去。只瞧在场之人无一人扫兴,纷纷在属于自己的四支竹签上画下标志。待到竹签全部归了位,崔植筹便立刻摇晃起来。
    他将竹签全部打乱,兴奋朝众人说道:“谁先来?谁先来?”
    可众人却开始躲闪,谁也不愿做第一个出头的鸟。
    崔植筹见无人愿意,就转眸杀熟,撇嘴与宋明月说:“既然哥哥嫂嫂们都不先,宋老六,你来打个样——”
    “行……我来就我来。”
    宋明月蹙眉回头,不肯服输,说着伸手就接过签筒摇出一支签。
    签子落定,根本用不着宋明月操心,躲闪的众人便齐齐探头上了前。筝跟着大家伸出脖子瞧了半天,怎么也看不明白,她撅了噘嘴问:“二郎,是你的吗?”
    崔植筠摇了头。
    筝又问:“大哥是你的?还是大嫂的?”
    大哥夫妻俩也摇头。
    筝疑惑着坐起身捏了捏下巴,“那这小王八是谁的啊——”这时候,崔植筹才在人群外伸出了手,“我的,我的!你们看不出来吗?我画的是宋老六啊!”
    宋明月闻言火冒三丈,随即大骂道:“谁?我?崔老三,你才是王八!你全家都是王八!”
    “?”
    宋明月的话,殃及一池王八。
    只瞧这一家子“王八”纷纷将目光投射过去,齐齐带着质疑地嗯了一声。
    宋明月是百口莫辩,她现在恨不得立刻跪倒在众人面前,“不是,不是。哥哥嫂嫂,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怎么会是王八?你们要是王八,我是什么?”
    但瞧宋明月越描越黑,只得将矛头转移去崔植筹身上,“哎呀,冤有头债有主。都怪崔老三,都是他激我。”
    可崔植筹正咧着嘴大笑,哪里还有空搭理她。宋明月便狠狠掐了他一把,“快点,崔老三,我不是抽到你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在那笑了。再笑看我今天晚上怎么跟你算账。”
    宋明月的威胁起了作用。
    崔植筹瞬将咧开的大嘴合了上,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咳咳,宋老六,方才的规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你给我听着,我命令你现在就给我涨零用钱——”
    岂有此理。但闻崔植筹话音落下,零花钱并没有如愿出现,只有宋明月给予他的邦邦两拳。
    宋明月在泄愤之后,自觉端起酒杯斟满。
    她道:“崔老三,你别做梦了。我今日就是喝死在这儿,也不会给你涨一文钱!”
    “你!”崔植筹愤愤不平。
    如此,三杯酒下了肚。
    两个冤家的矛盾升级,是怒目相视,谁也不肯放过谁。
    太史筝见状兴奋地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相问:“这个树苗是谁的?二郎是你的吗?”
    筝一开口就先问崔植筠,她好似很期待自己能抽到,弄得崔植筠都想将自己画的标志提前告知于她。谁知,仓夷却开了口:“筝抽到的…是我的……”
    “那大嫂快说,要我做什么?”筝蓦然笑起。
    “嗯……我……”
    仓夷难想了半天实在为难,转头又将目光移去了崔植筠身上,跟着左右扫视过这夫妻俩,仓夷竟说,“筝我也不为难你,咱简单些。你与二郎十指相扣,互相瞧上个十秒便好。”
    简单点?这可一点也不简单。
    这签分明是太史筝抽到的,缘何受难为的会是自己?
    崔植筠不敢置信地扭过头,太史筝却信心满满地上前,“多谢嫂嫂手下留情。”
    筝说着顺滑地抓起崔植筠的掌心,不给他预留任何准备的机会,就贴去他的面前,与之四目相对。一双似水秋眸顿时闯进崔植筠的眼中,随之而来的悸动让人陌生……
    廊下寂静,崔植筠只听得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他从未有一刻觉得这颗心能如此鲜活。
    筝抓紧崔植筠的掌心,享受着眼前人带给自己的平静与安心。
    她很难描述此刻自己表露于眼中的情感。
    小两口就这样旁若无物地相望,直到掌心发烫,忘记默数那漫长的十秒。
    这是崔植筠第一次忘了逃。
    宋明月在旁环臂抱怨,“唉,果然是与二哥哥这样俊俏的郎君,才能这般深情相对。大嫂,待会若是我抽到您,还请您让崔老三离我远点,我怕我会吐掉。”
    “宋明月!我比二哥差在哪?我很丑吗?”崔植筹不服气。
    宋明月回眸将他打量,少年明朗,如烈烈朝阳。可惜没长脑子,她便应了句违心的丑字出来。哪知崔植筹一个反手,就将宋明月的掌心握住,誓要与其四目相对。
    “呕——”
    宋明月似乎对浪漫过敏,她心里害羞,脸上却一脸嫌弃地偏过了头,“大嫂,你能不能管管对面那两个,十秒早就够了吧!他俩没看够啊?”
    仓夷瞧着一对对口嫌心不嫌的夫妻,忍不住笑道:“好了好了,筝可以了,就放过二郎吧。我瞧他身子都僵了。既然你与明月都抽完了,那这接下来就该我了。让我瞧瞧……”
    仓夷说着抽出一支新签,“这上头怎么就点了个点?这是谁的?”
    “哈哈哈哈,一个点?嫂嫂,这您还用想,在座的各位,手笨的像脚一样的还能有谁?当然是大哥啊——”崔植筹那边还和宋明月纠缠推手,却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挤兑崔植简的机会。
    仓夷闻言噗嗤一笑。
    她这么瞧瞧,这个点确实像是出自崔植简的手笔。
    “老三,你找揍?”
    崔植简见自己被嘲弄,粗鲁地挥起了拳头。仓夷一抬手就给拦了过去,“大郎,既是你的,咱们就按规矩来。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或是想问我些什么?”
    崔植简听见仓夷的话,拳头缓缓下落。他转头将她相望,不知是不是借着酒劲,崔植简竟忽然开口问了声:“夫人,那我问你,五年了,你是否有一刻后悔嫁给我?”
    此话一出,仓夷怔住不动。
    可桌案的两边,宋明月却猛然甩开崔植筹,太史筝也无情推开了崔植筠。但瞧好事的妯娌俩人再次对上眼神,伸手利落掏了一把花生撒在案前,毫不避讳地将耳朵送去了他们面前。
    筝的好奇心暴增,她觉得今日真是顶好的一天!
    可彼时,崔植筠僵住的身体,还在原地不动……
    第49章 竹签
    微风拂去一地凋零。
    仓夷的碎发划过脸颊, 她有双圆圆的眼睛,不算有神,却总是明亮。她从来乐观, 却最怯懦。仓夷转眸看去身边人, 那个人高马大到能顶天立地的儿郎,不悔二字便极其郑重地落下。
    她说:“大郎, 其实我很感谢你给我一个家。”
    尽管崔植简总是粗心笨拙,哪怕伯府的很多人都看不起她。仓夷却始终热爱着这里, 热爱着自己的生活。只因为人生虽有不如愿 ,但遇见的温暖总能抚慰创伤。
    花生壳被挤压地咔嚓作响, 太史筝捧着小脸眉目含笑, 宋明月将花生不断塞进她的口中。
    两个人忘我地观摩着。
    谁料,崔植简竟在听见仓夷的这番话后, 二话没说捧起她的脸颊, 当着众人的面吧唧朝她亲了一口。这可吓得在场之人大惊失色。
    仓夷更是羞地说不出话,狠狠打了一拳在崔植简坚实的胸膛。
    没想到, 真是没想到……
    还是得老夫老妻, 就是比他们这些小年轻奔放……
    筝错愕地吞了一口口水咽下。
    银杏阁陷入一片死寂, 宋明月猛地一哆嗦,她为缓解尴尬, 赶忙清了清嗓子打岔道:“啊, 那个那个,该谁了该谁了?快抽签, 快抽签。崔老三?你抽不抽?”
    崔植筹还没缓过来劲地直摇头,宋明月便骂了句:“就你事多。那……二哥哥, 你来抽吧——”
    宋明月眯眼看向崔植筠,崔植筠却攒着被太史筝摸过的掌心恍惚。
    筝便回眸轻问了声:“二郎?明月叫你呢?”
    “嗯?”仿若只有太史筝的声音才能叫他抬眸, 崔植筠茫然看向众人道了句,“何事?”
    筝噘嘴瞧他,“该你抽签了呗。”
    崔植筠没有说话,他下意识躲闪开太史筝的眼神,默默上前随手抽了一支竹签。筝好奇靠去,崔植筠却挪开三分,筝没在意,她问:“是谁的?是谁的?是我的吗?”
    崔植筠却看着竹签上的月牙,猜到几分,“不是,应是植筹媳妇的。”
    太史筝又泄了气。
    别人夫妻一对对都能互相抽着,凭什么就他们不能?
    筝瘪嘴坐着,生起了闷气。
    可有人欢喜有人忧,只瞧宋明月讶然一声,“什么?二哥哥抽到的是我的?”
    崔植筠闻言将竹签递去,叫她确认。宋明月缓缓接过他手中的竹签,欣喜异常,“还真是我的签子,我与二哥哥还真是有缘。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宋明月说罢开始扭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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