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瞧着太史筝愣而无言,钱氏轻声提醒。
    张氏却对钱氏的谦卑嗤之以鼻。
    太史筝回眸看了张氏一眼,转身握着钱氏给的拜帖几步走去门前道:“不必通传,二位随我来吧。”
    谁料,张氏竟嘲弄起太史筝来,“不经事的小女使。这里可是太史宅,你还想当家做主不成?快去通传,莫要误了伯爵府的喜事。”
    话音落去,不满张氏的钱氏,竟也跟着附和,“是也。小丫头,你还是快些去吧。”
    太史筝止步若有所思。
    此番若非她的好教养,定会与那张氏闹得不可开交。可太史筝虽不吵闹,却断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随后抬脚跨进家门,太史筝只抛下一句:“那二位且等着吧。”便闭门归去。
    门外人至此也不再言语,静候佳音了。
    可太史筝却并未走远,她快步走出门廊,抚裙坐在了台阶中间。
    待到将白菜搁下,太史筝随手从怀中掏出用油纸包的枣圈核桃仁竟悠然品味起来。
    一字,两字,三四字。
    字字得闲。
    纵使钱、张二人再怎么火上眉梢,却也寻不到一个能相问的人。可说来也不能怪太史筝不给她们脸面。这些苦头该她们吃得。
    “怎么在这儿?叫我好找。”
    彼时,庭院前,太史筝身边唯一的女使浮元子自内院而来举目相望。
    太史筝抬眼同她示意噤声。
    浮元子见状按着主家的吩咐小心上前轻问:“小娘子,主君让我问你白菜买到了吗?”
    太史筝无言拍了拍身边的白菜。
    浮元子点点头,蹲在她面前继续压低声音不解道:“既然买到了,小娘子呆在这儿作甚?还不让出声,怪吓人的。难不成…遭贼了!贼在哪?在哪?你等等,我去叫主君……”
    浮元子蹑着手脚刚欲转身,就被太史筝一把拽住。她诧异回眸,半蹲撅腚的姿态着实滑稽。
    太史筝却在此时缓缓递出手中的油纸,眯眼笑起。
    “谢谢,小娘子。”
    浮元子的戒备心,最终在香喷喷的枣圈面前被击个粉碎。
    她又蹲了回来。
    几口下腹,太史筝团起褶皱的空油纸冲浮元子说:“吃好了?”
    浮元子搓搓手掌。太史筝瞧着时辰正好,抬手指了指门外,“那去把门外的请进来吧,你什么也不必说,就只让人进门便好。”
    浮元子懵懵懂懂向门跟走去,“门外的?”
    可才将宅门开出一个缝,她便慌忙将门合上惊恐道:“什么情况?门外怎么这么多人?”
    “都是来说亲的。”太史筝淡然作答。
    浮元子傻傻地问:“说亲?给谁说亲?”
    太史筝冁然一笑,“自然…是来给圆子来说亲的。”
    “可别,小娘子别打趣我,圆子这就去将人请进来。”浮元子迷糊过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太史筝没再多说,只笑着目送。
    而后,浮元子将人一路引进宅门,钱、张二人停在门内抬眼便看见太史筝站在院中的空地上,含笑同她们问候:“二位,咱们又见面了。主君有请,抱歉让二位久等。”
    太史筝语毕颔首致歉。
    张氏依旧仗着给汉王府说过亲的威风,不予理睬。钱氏则有来有往礼貌应了声:“劳烦你了。”
    “小丫头。”
    只是当这声小丫头刚落地,人群中竟忽冒出个义愤的声音,“慢着,这人还真是大胆!小丫头?你叫谁小丫头——”
    第3章 说亲
    偏院小道,
    有人手持菜刀步履匆忙,却在靠近前厅时停下脚步。
    他听。
    “你这女使好不知礼数。什么大胆?真是可笑。”又是张氏在叫嚣。
    钱氏见状轻咳两声以作提醒,她却置若罔闻,“难不成太史宅的下人,都是这般不懂规矩?”
    浮元子听闻此话气得两眼一黑,忙迈下台阶不平道:“快让我瞧瞧,快让我瞧瞧!到底是谁不懂规矩?我说这是哪家的媒人婆子?竟敢在我们这太史宅如此放肆。好不知廉耻。”
    “你——”
    “我怎么。”
    张氏手一指,浮元子眼一瞪,俩人算是杠了上。
    可太史筝又怎会容忍这样的胡闹再持续下去。此般若是真闹起来,定会伤了两家脸面,到时候谁都不好看。
    只是筝虽面上不言,心里却明白对付张氏这等人,面上硬刚绝算不上优选。况且眼下是伯爵府要说亲,话语权自然在他们手里,想要整治张氏根本无需口舌。
    太史筝挥了手,“张媒人是客。圆子,不得无礼。”
    “小娘子,她…她……”
    浮元子似是赌气般来到太史筝身边。她本想道张氏欺人太甚,可话到嘴边看着主子那义正严词的模样,便又咽了回去。
    小娘子?
    何人是那小娘子?
    该不会是——
    此话一出,张氏再顾不上同浮元子争辩,只与钱氏茫然四顾。
    按说她们来前该对府中大小,主家特征知晓一二,可便是因太史家过于低调神秘,能了解到的东西实在太少,终闹出了这种笑话。
    待这会儿静下心来,二人齐齐转眸看向院中人,这才从她那朴素的装扮中感受到了与寻常俗人不同的教养与端方。
    只是,得罪了小娘子如何是好?
    钱氏惴惴不安。
    太史筝却开了口:“小女使不懂事,筝替她给张媒人赔不是。媒妈妈莫怪。”
    “哎呦呦,怎怪,怎怪。我啊,合该感谢这位圆子丫头提点。倒该怪我有眼不识泰山,该打该打。我就说哪户人家会有像太史小娘子您这般有气度的女使?”张氏真是见人说人话,见过说鬼话。前一秒还在颐指气使,后一秒便做小伏低。
    她倒一点不怯。
    可钱氏那脸皮薄的呢?却是羞愧难当,拱手半晌憋红了脸也吐不出一句恭维的话。
    这时间,隔墙偷听的人抿嘴一笑拎着菜刀走了进去,只瞧他来到太史筝身后装作惊讶阴阳道:“筝啊,爹就让你去买颗白菜晚上炖肉,你怎带这么些闲人回来?我可告诉你,咱家不招这样牙尖嘴利的婆子。”
    这话说的舒坦。
    太史筝回眸看向太史正疆,在与其悄悄比了个赞赏的手势后,收敛唤了声:“爹。”
    太史正疆却仍是一脸肃厉,看得在场之人发毛。
    太史筝回过头刚准备出言解围。
    张氏那边便自己凑了上来自顾自地说道:“想必这位威风凛凛,气度不凡的官人,就是太史老爷吧。太史老爷误会,我等可不是什么使人婆子,您瞧我等的穿扮便是给人说亲的媒人婆。太史老爷可知我等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我等前来啊——是给老爷您带了个天大的好事呢!”
    “媒人婆子?好事?我们家还用你给带好事?”太史正疆不屑。
    他转头走进前厅,将刀扔在了桌案上。
    张氏厚着脸皮跟去奉承,“太史老爷说的对,您家有您这样的福星高照自然是好事盈门,可话说回来有谁不喜欢锦上添花,喜上加喜?太史老爷就不想听听是何好事?”
    “嘁,真是张巧嘴。说吧,我倒要听听是何好事。”太史正疆抚袍坐在当中,“筝,你们也过来吧。”
    太史筝闻言一个眼神示意,浮元子奉茶而去。再转过头她同钱氏好声说:“您请落座吧。”
    可钱氏却一脸窘态,有种无地自容的意味在身上。说来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现下又开罪于太史家的小娘子,又怎有脸皮再说这门亲事……
    太史筝瞧她犹犹豫豫,出言宽慰道:“不知者无罪,您的拜帖太史宅收了。方才的事,不必挂在心上。”
    “小娘子。”钱氏歉意满怀,太史筝笑了笑,“请吧。”
    二人终是登堂。
    张媒人竟趁着间隙,抢在钱氏前头开了口。
    “太史老爷,俗话说,人生四喜乃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我今日要给您说的好事啊,便是咱们太史小娘子与那平康伯爵府崔氏长房嫡子崔植筠的亲事。”
    “不是妾身跟您吹,妾身原可是替汉王府说过亲的上等媒人。伯爵府这次特意请妾身前来,足矣说明对您的尊敬,对这门亲事的重视。能为小娘子觅得一位良婿,岂不了却您的一桩心愿?”
    “且这崔郎君玉树临风,长得一表人才,更是年纪轻轻就做了八品太学博士,那学问自然不用妾身多说。如此清正的书香门第若能与您这样忠恕的戎马世家结亲,可谓之相得益彰,天作之合。东京城中,怕是再找不出这般相配的人家。”
    “您说!这是不是件天大的好事?”
    太史筝望张氏口若悬河,唬得太史正疆连连叫好,如此下去可不太好。
    于是乎,太史筝眼眸一转将她的话岔了去,“爹,这张媒人说得确是不错。可您别光听一人说啊,今日可是来了两位媒妈妈。”
    “我们筝说的是。那这位半晌不出声的媒人婆子,你来讲你说的是那门哪户啊——”太史正疆很是识趣,听了闺女的话立刻抬眼看向钱氏。
    钱氏沉默片刻,从座上起身掏出一份崔家拟的草帖朝太史正疆递去,“妾身与张媒人一般,也是伯爵府派来替长房二郎君崔植筠说亲的。这是男方草帖,请您过目。”
    “啊?”“啥!”
    父女二人双双惊叹。
    一个郎君两个媒人,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他们的反应该是在钱氏意料之中,只瞧她无言将端着草帖的手又向前几分。
    太史正疆回神瞧见犹豫着接过了草帖。
    钱氏收臂拱手,这才接着开口道:“男方家的条件帖上皆已如实告知。您与令爱仔细瞧瞧,若有什么想细问的,妾身再为您解答。妾身知今日的事着实有些唐突荒唐,特向二位致歉。”
    “可这二郎君确实是个不错的郎君,还望好好斟酌。切勿因为我们,而耽搁了好缘分。若您与令爱看过,问过,中意了。便可与我,或是张媒人交换草帖,以成佳话。”
    “妾身愿令爱能有个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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