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长公主也来了。
    “长公主安。”孟侧妃忙福身请安。
    “不必多礼,安阳王兄如何?”柔嘉长公主直接问道。
    孟侧妃眼圈红了些:“王爷受不住这噩耗,晕了过去,妾身叫了太医来,如今程侧妃在旁侍疾。”
    柔嘉长公主眉头皱了起来:“长宁呢?”
    “韩府着人将她送了回来……在正厅呢。”
    “长宁之死或不是意外,怎得就这样送了回来?”
    “顺天府的人跟着回来的,眼下正在查,不碍着什么。”孟侧妃哽咽回道。
    顺天府尹或许是想卖安阳郡王府一个好,或许是想为某些人扫尾,谁也不知他意欲何为。
    柔嘉长公主也想到了,顿了一下,另起话头:“本宫去瞧瞧长宁。”到底姑侄一场。
    “是……”孟侧妃眼眶又红了些,在前为她们引路。
    正厅里,两个穿着顺天府官府的捕快正蹲身围着担架上的尸体查看着什么,行动间还极其小心地避免碰到她,若有碰触只口头叙述,叫一旁的丫鬟代劳。
    韩郡马站在一旁,脸色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溺水而亡的尸体不会好看到哪去,长宁郡主生前貌美,未想却落得个这样结局。
    赵瑾见过她不少回,但还是头一回见到面容浮白,闭目不语的她,心中不由复杂。
    倒不是同情什么的,而是一个时辰前还在宴席间正常说话用膳的人,转眼就气息全无的躺在这里,到底令人感叹世事无常。
    柔嘉长公主也叹了口气。
    “长宁啊——”
    正在这时,一道微有嘶哑而饱含悲痛的声音响起,转眼就见面无人色的安阳郡王出现在外头,后头还跟着一众担心地叫他跑慢些的侧妃和丫鬟。
    他一眼就看到了正中央担架上的尸体,身体晃了一晃。
    不知是深思不属还是跑得太急,他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瞬间栽倒在地,膝盖与地砖的碰撞声极响。
    “王爷——”
    程侧妃见状忙要扶起他,却被他一把挥开,半是跪地半是蹲行地往前,近乎是爬过来的。
    看着他这般狼狈模样,赵瑾也有了几分感同身受。
    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不仅仅是难捱了。
    尤其对一个珍视爱重子女的人来说。
    待终于到了长宁郡主身侧,安阳郡王却不敢动作了。
    足足好半晌之后,他才颤抖着伸出手,触及长宁郡主浮肿的脸颊。
    入手一片冰冷,不是活人能有的温度,他呼吸愈发急促起来,眼泪却毫无预兆的接连落下,半数砸在地上,半数砸在长宁郡主身上。
    “啊……啊——”不知是何缘故,他嘶哑的喉咙却再说不出旁的话,只能发出这一个音,可其间无助悲痛却另在场人无不动容。
    连两位事不关己的顺天府捕快都深深叹了口气,眼含不忍。
    柔嘉长公主不愿再看,偏过头去,正好对上赵瑾同样不忍的眼神。
    同样为人父母,她现在竟有些见不得这样的场面。
    安阳郡王是重男轻女,可对长宁郡主的感情绝对不浅。
    前半生给了她唯一且羡煞京城一众姑娘们的父爱,予取予求,继妃侧妃甚至安阳郡王本人都对她言听计从,宠爱非常。
    后来如侧妃有孕,安阳郡王虽改了口风不叫她招婿,却依旧尽心尽力为她择了好亲事——那时的云川伯还未降爵,是侯门勋贵,世子是多数人眼里前途敞亮的青年才俊,后来的韩氏也是百年望族,底蕴不凡。
    门当户对却又能顾忌她那尊贵的姓和爵位不敢肆意屈辱于她,立规矩更是妄想。
    长宁郡主害他半生无后,他气过打过后,却还是十里红妆送她出门,给足了自己能给的重视和脸面。
    赵瑾不觉得安阳郡王本人没一点问题,可他对长宁郡主的确是有着深厚感情的。
    到底是宠了大半辈子的孩子啊。
    继她们后,宗室里也来了不少人,只是安阳郡王头一次没有理会,一直守着长宁郡主的尸体,声音嘶哑,老泪纵横。
    赵瑾待了会儿就离开了。
    长宁郡主的身后事且要多忙呢,她们表过意后不便再打扰。
    回了府,沉默了一路的裴羡这才开口:“我原对长宁郡主是没有感觉的,只是看着安阳郡王那样悲痛,心中竟也不好受了起来。”
    她不由想到了自己,若今日躺着的是自己,只怕父亲母亲的悲痛不比安阳郡王少半分。
    一想到这里,她无来由就难受了起来。
    周念慈叹道:“世间最纯粹莫过于父母之爱,这样的场面也最能令人动容。”
    “不知顺天府查得如何了。”赵瑾看向惜夏。
    后者回道:“下头刚传来消息,大理寺已经接了案,大理寺少卿正带人探查,结果未定。”
    长宁郡主身份尊贵,大理寺不用人催就相当主动的去了人接案,顺天府自没有不从的。
    “韩三夫人如何?”
    “正在接受问话,暂时没有被压去大理寺的苗头。”
    “她当然不会有事。”周念慈道。
    本就是一场栽赃陷害,只要二皇子不想彻底得罪封磊,韩三夫人就稳得很。
    想到这里,她也不由感叹二皇子浑身心眼。
    若这事六皇子一个处理不好,不止要挨安阳郡王的报复,只怕还要得罪封磊。
    当然最简单的就是将二皇子着人谋害长宁郡主的证据摆上来,不过以二皇子那滑不溜丢过于丝滑的心眼和手段……难。
    第496章 弹劾徐总督
    裴西岭直到晚间才回来。
    “还没睡?”
    “在等你。”赵瑾撑着下巴开口。
    裴西岭眼眸浮上笑意:“我先换身衣裳。”
    赵瑾点点头,转身叫惜夏先摆膳。
    料想他是没时间用晚膳的。
    果然裴西岭从里间回来后就大步走到桌前坐下,快速用起了膳。
    赵瑾看他吃的香,竟也觉得饿了,便跟着用了些。
    待两人用完膳,漱过口后,她这才问道:“你是才从安阳郡王府回来?”
    “该去看看他。”裴西岭点头,“韩府倒是有眼色,直接将长宁郡主的尸身送了回去。”
    “便是韩府不给,以安阳郡王的性子,怕也是得要回去的。”
    出嫁女离世按说不该送回娘家办身后事,只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皇家素来都是最重规矩却有最不讲规矩的地方。
    先前因为长宁郡主坏透的名声,纵然韩氏迎了她进门,可心里有多不乐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虽因为她的身份和爵位没法明目张胆的针对欺压,可后宅里叫人吃暗亏的手段数不胜数,韩氏作为百年世家更是个中翘楚。
    对于韩郡马那一脉如何孤立暗讽长宁郡主,长房不会一点不知情,而今日长宁郡主更溺毙在他长房府里,还扯上了三房夫人,他们正是心虚的时候,所以忙不迭就叫韩郡马将长宁郡主的尸身送回安阳郡王府了。
    与此同时,他们自家府内也快速挂起了白,还着人去安阳郡王府商议长宁郡主的身后事,却被赶出了门。
    “安阳郡王如何?”赵瑾问。
    “还在哭,自长宁郡主溺亡的消息传来后,至今滴水未进。”
    赵瑾道:“今日韩老夫人过寿,大家都没收到长宁郡主回京的消息,不知她为何忽然回来?”
    裴西岭道:“据韩郡马所言,长宁郡主是为两月后安阳郡王的寿辰回来,恰好韩老夫人寿辰在前,索性提前回来了。”
    这理由……只怕安阳郡王听到更要哭坏了。
    赵瑾道:“二皇子若早有心思,只怕是他刻意引回来的。”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
    赵瑾顿了片刻,转而道:“我方才收到消息,六皇子的人似乎要弹劾徐总督,不过并不清楚他找出了徐总督哪些把柄,我们……要推一把么?”
    徐总督若与六皇子为敌,反倒会叫二皇子更得势。
    他们帮六皇子也等于帮自己。
    裴西岭想了想,摇头:“先观望观望吧,徐广寅没那么容易倒。”徐总督名广寅。
    赵瑾也没再说什么。
    长宁郡主到底是宗室郡主,纵然她生前名声不好,可一死百怨消,大家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对她之死也是哀叹惋惜多些。
    韩氏也很识趣,上门两回被安阳郡王打出去两回也丝毫没恼,反而做足了谦恭态度。
    对安阳郡王恭顺变相等于对皇室、对建文帝恭顺,所以他们一点也没脾气。
    翌日一早,赵瑾终于知道六皇子参了徐总督什么。
    ——中饱私囊,私德有亏。
    后者大家都知道是因何故,只是前者却不清楚,也不知这中饱私囊的程度是轻是重,不过以六皇子党半数出动的情形来看,显然要不得善了。
    随后竟牵连出一桩草菅十三条人命的大案,给出的线索也很足,只消顺着查下去,证据确凿是一定的。
    众人也顷刻顿悟——六皇子不止有后手,还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就在朝野内外都在因此事掀起轩然大波时,当日傍晚徐总督就进京了。
    赵瑾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不由挑眉开口:“这样快么?”
    “许也是急了吧。”惜夏道,“徐总督一路快马加鞭,进京后甚至来不及稍饰形容就进宫面圣了。”
    “关于他中饱私囊和草菅人命一案,今日早朝上就被直接移交了刑部审查,不知他这一遭还能不能过得去。”
    赵瑾私心里是盼着他栽的,养外室在古代也算司空见惯的行为,不过以她的价值观而言还是无法苟同,虽不至于如何针对他,但也没盼着他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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