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查延彩不至于像对待普通弟子一样抽苗轻鞭子,光是听她的一顿责骂,就足够难受了。
    正当苗轻盘算着是否要想办法主动去将袁铭逼出来时,屋外忽有脚步声传来。
    苗轻眉头一挑,立刻起身朝门口望去。
    以他的听力,自然能从脚步声中分辨出来人的身份,并非那个姓傅的护卫,抑或是前来添茶的下人。
    也正如他所料一般,脚步声很快在门前停下,他盼望了一夜的袁铭,也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国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袁铭嘴上说的客气,却只是随意一拱手,不等苗轻回应,便径直坐到了主座。
    苗轻眼中闪过一丝愠怒,然而当他发现袁铭身上散发出的灵气波动远超于他时,笑容又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哈哈,久闻袁公子年轻有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如此年轻便踏入结丹之境,真让人羡慕不已啊。”苗轻笑道。
    “国师过奖了,若不是当年玉壶道长设计害我流落南疆,我恐怕也没有今天的成就,说起来这些还要感念长春观之恩。”袁铭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苗轻笑容又是一僵,心知袁铭不会给他好脸,便也干脆不兜圈子,直接说起了正题。
    “不知袁公子听说过左轻辉这个名字没有,他是本观的一名结丹期长老,失踪了有些时日,据说他失踪前曾与你见了最后一面,本观的查长老想找你询问一下当时的情况,袁公子若是有空,不如现在就随我前往面见查长老。”苗轻说着,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这个必要吗?”袁铭抬眼,漫不经心地望了苗轻一眼。
    “……此事干系重大,左长老与查长老关系匪浅,袁公子若是不去,恐怕查长老会多想,本观的其他长老或许也会多想。”苗轻渐渐收起了笑容,带着一丝威胁之意。
    “呵呵,你误会了,我是说,左长老失踪与我并无瓜葛,当时他与我见面交谈后,便径直离开,之后去了哪我也不清楚,如今我隔了多年方才归家,正想着多陪陪父母,这些麻烦事,既然与我无关,那何须我前去配合,国师你说是不是?”袁铭笑了笑,如此说道。
    苗轻深吸一口气,面色难看起来:“袁公子一家之言,岂可作为凭证?还请不要再推辞,随我去一趟,查长老自会查清。”
    “你长春观怀疑我与那什么左轻辉失踪有瓜葛,岂不也是一家之言?呵,查延彩要我去,可以,只要拿出切实证据,证明左轻辉失踪的确与我有关,我必定会配合调查,否则,还请不要打扰我与父母团聚,抱歉,不送。”袁铭起身,一甩袖袍便朝外走去。
    苗轻面色铁青地目送袁铭离开,又站在屋中思索片刻,突然抬手,运转法力朝自己胸膛狠狠一拍。
    紧接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屋外倒飞而出,甚至撞破了门扉,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堪堪停下。
    屋外,袁铭尚未走远,抬头看到苗轻倒飞而出,也愣住了。
    “我好言相劝,不想袁公子竟如此霸道,今日之事,我必将一五一十全数禀告查长老,随后就由她来亲自向袁公子讨教。”苗轻嘴角挂着一抹血迹,朗声说道。
    话音刚落,苗轻便取出法器,径直飞离,朝着国师府疾驰而去。
    袁铭见此,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阻拦,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国师府。
    此地作为历任大晋国师的居所,由多位足以留名青史的巧匠建造而成,无论是景观建筑,还是亭台楼阁,都带着一股飘渺仙气,论起风景,甚至胜过了皇宫。
    玉壶死后,此地便自然而然地成了苗轻的居所,不过在查延彩到来之后,却又成了她的暂居之地。
    当身受重伤的苗轻回到国师府时,查延彩也恰好结束了修炼。
    “袁铭呢?你没将他带回来?你这一身伤又是怎么回事?”查延彩见苗轻伤的不轻,顿时皱了皱眉。
    此时的苗轻,身上的伤比起离开袁府时又多了些,面对查延彩的询问,他并未隐瞒,一五一十地将袁铭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只是在最后稍加了些修饰。
    “……当时袁铭转身便要走,弟子立刻上前拦住了他,想要再劝,谁料袁铭当即大怒,直接对弟子动手,他已成结丹,弟子哪里是对手,只能仓皇逃命,没能将他带回,还请查长老责罚。”苗轻一脸自责地说道。
    闻言,查延彩眼中精光一闪,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苗轻顿时有些诧异,不过很快,查延彩收敛了神色,微微摇头。
    “袁铭以大欺小,未能将他带回错不在你,责罚就不必了,你如今伤势不轻,之后的事也不用再管了,下去安心养伤吧。”
    “谢查长老恩典。”苗轻感激涕零地朝查延彩一拜,接着便缓缓退出了房间。
    查延彩看着这一幕,眼中神色微动。
    苗轻身上的伤不是袁铭造成的,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不过,苗轻毕竟是苗长老的儿子,既然想要借此脱身,她也不介意送个顺水人情。
    更何况,苗轻给自己脱身而搭的台阶,也未必不能为她所用。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对付袁铭,当初左轻辉曾和她说过有一个新的赚钱门路,要与她共享,说是几日之后便会回来详说,可从那之后,他便没了音讯。
    自己一路追查,最终虽锁定了袁铭,却总觉得他实力不足。
    但如今,袁铭晋升结丹,他一个散修,天赋还不行,哪来的本事这么快突破,定是设法暗算左轻辉,拿了他的遗产,方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查延彩心下笃定,又沉思片刻,身上忽有白光一闪,接着整个人便瞬间消失在了国师府中。
    第443章 我只是自卫
    与此同时,袁府。
    苗轻走后,袁铭便立刻去见了父母。
    他对苗轻的怪异举动不甚在意,真正要关心的,还是父母对于离开京城的想法与意见。
    而在听到袁铭的想法后,袁祚冲还未说话,袁夫人便率先开口道:
    “铭儿去哪,我就去哪,这一次你可别想再把娘丢下!”
    袁铭听到这句话,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的神色。
    “你娘就是这个性子,别太在意,不过她说的也对,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东海那边的情况我也早有耳闻,年轻时也曾向往过一阵,没想到如今老了,反倒是能去那里安家了。”袁祚冲拍了拍袁铭的肩膀,笑了两声道。
    袁铭大为感动地望着自己的父母,他们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抛下亲朋好友,离开居住了近六十年的京城,绝非轻易能够做出的决定。
    他嘴唇动了动,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间又神色一变。
    “爹娘,你们且在屋子里呆着,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莫要出来。”
    说着,袁铭快步走出屋子,取出百鬼夜行图,放出一众结丹鬼奴,吩咐他们守住屋子,不许任何人进入。
    鬼奴们当即领命,纷纷钻入地下隐藏起踪迹。
    袁铭做好这些安排,这才心中稍安,抬头望向天际,只见一道流光飞速靠近,眨眼间便悬停在了袁府上空。
    流光散尽后,查延彩的身形便显了出来。
    她的神识毫不顾忌地扫过袁府,当发现袁铭所在之后,目光也随之跟了过来,朗声道:“袁铭,本观当年对你的冒犯之举既往不咎,然而你却不知悔改,不仅打伤本观弟子,甚至还暗中下手谋害本观长老,累累罪行,罄竹难书,如今本座亲至,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她的声音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刚刚飞遁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城中的一众百姓,如今又听闻她这一番话,整座京城顿时如同烧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
    袁铭面色一沉,也径直飞上高空,双目直视查延彩,心中杀意翻腾,正欲出手,却又想起昨夜刘天明苦恼的神情,便暂时压下怒火,沉声道:
    “苗国师一身伤势本是他自己伪造,与我无关,这一点你心里清楚。至于左长老之事,更是欲加之罪,我就问你,可有何凭据?”
    “呵!凭据?在整个中原,是不会有人和我们长春观谈凭据的。”查延彩冷笑一声,毫不顾忌地一抬手,一只冰晶长鞭便浮现在她掌中。
    随着她五指一握,长鞭手柄处立刻涌现出一团白色冰雾,将长鞭连同查延彩手臂都包裹了起来。
    她踏入结丹已有近百年,如今距离结丹后期也只差半步之遥,在她看来,袁铭再厉害,如今也不过是刚刚突破结丹的晚辈,又是一介散修,如何能和她这般宗门修士相提并论?
    故而,她来此便是动了先斩后奏的心思,不管观中皇室一脉是不是要保袁铭,只要杀了,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在修仙界,没有人会为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死人,而大动干戈,尤其在她看来,对方除了刘天明,并没有什么她需要顾忌的深厚背景。
    而袁铭见查延彩率先动手,顿时长叹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但接着,他也不再掩饰内心的杀意,望向查延彩的目光,已是在看死人一般。
    下一瞬,他直接张口一吐,灭魂剑自他口中飞出,尚在半空中,袁铭便是一道法诀打了上去,剑身上的符文瞬间亮起,一股无形的力量朝查延彩涌去,同时又有一道黑色剑光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查延彩右臂一挥,似乎想要催动法宝,然而就在此时,她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在顷刻间笼罩了她的身体,令她身子瞬间一僵。
    查延彩脸上浮现出了惊诧的神情,不知为何,她只觉得这一刻,自己面对的不像是一个结丹初期修士,而是一个元婴期强者。
    此时的她,早已战意全无,下意识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快逃”。
    而就在这时,京城东侧某处,刘天明正急匆匆地驾着法器朝这边飞来,一边飞,一边催动法力大喊道:
    “查长老,且慢动手!观中有信,说……”
    他话还没说完,便遥遥地看到远处袁府上空,一道黑色剑光划过查延彩脖颈,不等他靠近,无头尸体便直挺挺地往下方掉落。
    “你来晚了。”袁铭朝刘天明耸耸肩,有些无奈地说道。
    “铭哥你这……唉,这,这下可怎么办啊。”刘天明长叹一声,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杀都杀了,再苦恼也没用。况且是她先动的手,且千不该万不该在离我父母如此近的地方,我只是自卫罢了,没想到她会这么弱。”袁铭收起灭魂剑,如此说道。
    “唉,观里那群老家伙可不讲这些,他们只会觉得你打了他们的脸,肯定会想办法报复的。不行,我们的计划得提前了,赶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铭哥你就得带父母抵达东海,若是被拦住了,可就真完了。”刘天明焦急地说道。
    “好,那我现在就让他们收拾一下,即刻启程。”袁铭有了父母先前的话,心中也不再犹豫,立刻说道。
    ……
    约莫一个时辰后。
    大晋中州,朝天山脉。
    淡淡的云雾笼罩着迭起的群山,又有金光自缝隙间照出,耀眼璀璨,好似藏了一颗太阳一般。
    一只只身形灵动的仙鹤自雾气中钻出,雪白的羽毛上笼罩着灵光,流云缠绕着它们的身体,又随着翅膀的抖动忽高忽低,如丝如绢,空灵飘渺。
    云雾中,一座座金光大殿依山而建,琉璃砖瓦、暖玉砖石,在外界难得一见的宝玉良材,在这里却只是用来装饰点缀的辅料,目光所及之处,俱是一派奢华大气。
    楼阁大殿间,身穿淡紫色长衫的修士们往来穿梭,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文雅从容。
    此地便是中原第一宗——长春观的宗门驻地,只是外围的风景,便已远胜于碧罗洞这种无名小宗,甚至连生叶宗都难以望其项背。
    “铛——铛——铛——”
    忽然,三声沉闷的钟鸣声响彻整座宗门,听到钟声的弟子们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朝宗门内最高山峰望了望,相互之间议论纷纷,脸上都有些不安。
    按照祖规,位于无暇峰的镇山古钟只在有重要人物陨落时才会响起。
    响三下,就代表有结丹长老身死。
    此事虽颇为罕见,但还没到能令一众弟子不安的程度。
    真正的缘由,还要归结到数月之前。
    那时,镇山古钟一连响了四下,代表元婴期修士陨落的悲痛钟声萦绕在山峦间,久久未散。
    而如此,只过去了不到半年,便又有结丹长老陨落。
    即便是盲信长春观天下无敌的弟子,也不仅有了几分山雨欲来的预感。
    钟声鸣响的同时,无暇峰山巅大殿中,十一道身影围坐在一张长桌旁,默默地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玉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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