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过誉了。”
    老人恭敬的向查尔斯行礼。
    之后,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银色的小匣子。
    他将它递给查尔斯,低声说道:“这里面是您的戒指……现在要带上吗?”
    “不,暂时先不用。”
    出乎预料的,查尔斯却拒绝了它:“你先收好。还不是戴上它的时候。”
    “是。”
    佛劳洛斯没有问为什么,便直接干脆的答道。
    查尔斯想了想,还是跟佛劳洛斯解释了一下:“戴上戒指的我,前后差异会非常大。我并不是担心这样会对我继承法兰克王国的王位有什么坏的影响……而是觉得,暂时没有什么必要。”
    “我戴上戒指的反应,几乎可以说是等同于神迹。那一幕将会为我造势,没必要浪费到这种小事上——我根本用不着灵能和雅斯塔禄他们的帮助,也可以轻松的解决掉卡罗曼。”
    查尔斯平缓的说道:“而且,很多人都认识‘现在的查尔斯’。这句身体的性格和我并不完全相同……倒更想是男版的雅斯塔禄。我需要在一个公众场合带上戒指、引发奇迹,来为我的性格剧变找些借口。”
    说着,他便轻笑一声:“如果不这样的话,佛劳洛斯——你信不信以后会有历史学家提出‘著名的查理大帝其实是某人假扮的,真正的查尔斯早就死了’这样的观点?”
    “那样的蠢货,只需要让他闭嘴就可以了。圣长子们可以做到这一点。”
    佛劳洛斯轻声说道,语气中却满怀肃杀之情:“对了,卡罗曼试图谋杀您。我要不要召集我们的人?如今,四位大人已经募集了五十六位魔神。再加上圣长子公会的神圣守密者,我们可以将任何反对您的敌人撕成碎片——”
    “不不不,那就太浪费了……”
    查尔斯连忙拒绝道:“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还是让我锻炼一下吧。以后我终究会和他人以智慧搏斗。而我的天赋不足,就需要更多的思考、练习和学习才能赶得上一般人。”
    说着,他叹了口气:“毕竟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是比人心更难懂的东西了。我对此也不是很懂。”
    “您……”
    对查尔斯的说法,佛劳洛斯的表情十分纠结,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您说的是。”
    不,完全没有感觉您有哪里不懂……
    佛劳洛斯满口的槽吐不出来,十分难受。
    “说起来,”查尔斯随口问道,“你说的那个对我有效的毒是什么?”
    “严格来说,那应该不能算是毒药。”
    佛劳洛斯把之前的纠结姑且放下,向查尔斯详细的解释道:“那是一种深红色的四瓣花。一些法兰克人叫它恶魔角,也有的叫他勇士之血的……吃掉那种花的叶子,可以治疗脑部出血的症状,使人镇静安眠。”
    “但使用特殊的炮制方法后,可以得到一种溶解后无色无味的浅红色粉末。少量服用可以让人愉悦、并对痛症有缓解作用,而如果过量服用,反而会麻痹触觉和痛觉、让人变得极为亢奋,力气增大数倍。这也是法兰克王朝的闺房用药。”
    “——但是,无论服用的剂量如何,假如使用这种珍惜的药材后,短时间内再饮酒的话,就非常容易猝死。哪怕剂量极小,也会让人变得虚弱无力,头痛呕吐。”
    “因为这并非是真正的毒,而是一种药……所以就算是您的身体,也不会将其直接从体内排出。会用这种毒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佛劳洛斯叮嘱道:“总之,您只要不喝酒就肯定没有问题。因为这种毒和酒可以分开下,所以很有隐蔽性……您在想什么吗?”
    “嗯。我在想……如果卡罗曼有这种毒的话,那会是谁交给他的?”
    查尔斯皱眉问道:“你说,只有少数人才掌握了这个技术吧?”
    “掌握这种制毒手法,现在还活着的只有三个人了。”
    佛劳洛斯毫不犹豫的答道:“您的父亲、母亲……还有我。当然,现在或许只剩两个人了。”
    “毕竟,我们的丕平陛下,他的血脉并不高贵。往上一代,他的父亲也只是法兰克的宫相而已。只是某天,宫相大人与某位‘懒王’彻夜饮酒后,有着尊贵罗马皇室血脉的皇帝,隔夜便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没有留下一个子嗣。也没有活着的兄弟姐妹了。所以很遗憾的,只能由宫相大人代为监理国事。”
    佛劳洛斯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扬了扬嘴角:“顺便一提,陛下他管这种毒药叫做花与酒。”
    “好名字。”
    查尔斯微微一笑。
    第7章 罪名:才能不足
    可以溶解于任何液体,并且无色无味的猛毒吗……
    查尔斯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个“花与酒”,似乎以后能派上点用场。
    最关键的是,这种毒可以规避祭司——现在可能叫宫廷法师——的侦测毒性。因为这本质上就类似于镇定剂和酒一样,分开来检测的话,每一次都是无毒的。
    但假如在短期内分别服用的话,就会在醉酒中安静的死去。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或许是比著名的慢性毒“坎特雷拉”更具实用性的魔毒。
    因为根据佛劳洛斯的说法,这个时代的人们过于依赖“侦测毒性”这个法术。毕竟这个法术的精度非常高,那么哪怕只含有微量的毒素,也可以触发预警。
    但是这个法术的原理是,标示出什么东西对“使用者”有害。如果是喝下“花与酒”的其中一半毒药的人使用这个法术,就能侦测到另外一半是有毒的;但假如是宫廷法师直接使用侦测毒性,那么这瓶酒或者这种止痛剂便会显示无害。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花与酒”用在某位懒王身上之后,竟没有一个人怀疑这位国王是被人毒死的。
    “原来如此……”
    查尔斯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咧嘴笑了起来:“所以,你才会要求和我一样的饮料吗。”
    “没错。卡罗曼殿下如果要寻求所罗门教的支持的话,他就不能杀我……更不能让我和您的死因一致。”
    佛劳洛斯平和的说道:“当然,那位殿下却不知道,我就是这种毒药的研制者。王后殿下是不会将这种事告诉他的。”
    “王后殿下……”
    查尔斯王子挑了挑眉头,微微一笑:“你是说,贝尔特拉达吗?”
    没等佛劳洛斯问出“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这样的话,查尔斯的房间门口就传出了轻轻的敲门声。
    “查理?我方便进来吗?”
    那是一个温柔优雅的女性声音。
    佛劳洛斯有些惊异的看向查尔斯。
    查尔斯耸了耸肩,打开了门。
    在门口的,是一个穿着深红色长袖布袍的华贵中年女性。她的脸上有着清晰可见的皱纹,但皮肤却保养的很好。
    而在她的头上,有着一个深绿色的名字。
    ——贝尔特拉达,四十三岁。
    在她进门前,查尔斯就隔着大门看到了她的名字。
    虽然也算是中年,但和丕平三世相比还是过于年轻了一些。
    查尔斯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了,而当年生下他的母亲才四十三岁,那么倒回去算的话……
    ——查尔斯回头深深的望了一眼佛劳洛斯这个老流氓。
    佛劳洛斯立刻露出了正义凛然的表情。
    “母亲。”
    查尔斯恭敬的向贝尔特拉达打着招呼:“有什么事吗?您还……带着酒?”
    他注意到贝尔特拉达还端着一个小小的橡木桶。
    贝尔特拉达有些认真的点了点头,亲昵的称呼着查尔斯的小名:“啊,是的,查理……我觉得有些话要跟你谈一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望去。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之后,她才轻轻的将门带上。
    在查尔斯的指引下,贝尔特拉达坐在了房间正中的小圆桌旁。将盛满酒液的橡木桶随手放在了铺着羊绒布的圆桌上。
    “等等,您这……”
    她这时才注意到佛劳洛斯不声不响的坐在房间的角落里,顿时讶异的瞪大了眼睛。
    不敢怠慢分毫,贝尔特拉达立刻起身向佛劳洛斯行礼:“您好,图平先导。愿所罗门王的智慧伴随您。”
    佛劳洛斯矜持的回复道:“也愿他保佑你健康美丽,王后殿下。”
    说罢,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酒桶,淡淡的拒绝道:“另外,殿下一会与卡罗曼殿下有要事相谈……以防万一,不便饮酒。”
    贝尔特拉达闻言一惊,看了一眼查尔斯,又看了看佛劳洛斯,欲言又止。
    佛劳洛斯宽和的笑了笑:“不必如此,王后殿下。查尔斯殿下已经知道‘花与酒’了。我是说……陛下命令我多帮帮查尔斯殿下。”
    “……这样啊。”
    闻言,贝尔特拉达有些忧郁的轻轻叹息着。随后又像是放下了什么一样,松了口气、神态也变得自然了起来。
    她轻声道:“既然陛下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我就不添乱了。”
    “……我明白了,”佛劳洛斯沉默了一下,旋即问道,“您去过卡罗曼殿下那里了吗?”
    “还没有。”
    贝尔特拉达认真的说道:“我原本打算和小查理聊完后,正要去。”
    看着他们两个说到这里,查尔斯便大约猜到了他的母亲究竟要做什么。
    他的母亲贝尔特拉达的名字是深绿色。这意味着她绝没有对查尔斯的半分恶意……但她本身也是知晓那种魔毒的人。她不可能不知道在这种时候饮酒意味着什么。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我没有猜错的话……”
    查尔斯插话道:“您是想调停我们之间的斗争吗?”
    花与酒,对于法兰克的王室来说,并不是特别隐秘的知识。虽然懂得调配的人并不多,但无论是被图平悉心教导的查尔斯、还是常年待在宫中行动自由的卡罗曼,他们要是想得到一些“花与酒”,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作为极少数知道原理和配方的人,贝尔特拉达十分担心自己的两个儿子会因为争夺王位而产生内斗。若是有一个人知道且得到了这种毒药,有心算无心之下,很容易通过一方喝酒、一方不喝酒或者一方喝药、一方不喝药的方式,骗对方自己服下毒药。
    但只要她让两个人都喝了酒……接下来只要保持饮食一致,就不会有人那么容易的被毒死了。
    “原本是这样的。”
    贝尔特拉达有些悲伤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露出一个苦笑:“不过,查理……你真的很聪明。怪不得陛下要选你。”
    “王后殿下——您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佛劳洛斯淡声说道:“虽然卡罗曼的妻子身份尊贵……但您也知道的。大家都不太喜欢那位殿下的性格。”
    “他外表谦逊,但却不体恤弱者。他的谦逊只对比自己更优秀的人。那与其说是一种谦逊,不如说是讨好。他时常吹嘘他一旦下定决心,便从不改变观点,以此证明他有一颗狮子的心、钢铁的胆。但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个规定自己永远走直线,相信自己永远正确的傻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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