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想小崽了。”小春红说,“您不给家里的孩子带桑果回去吗?”
    “这不是有你们娘子,她晒好了分我一兜就行了。”
    “没有你的,都是给我家孩子的。”隋玉立马拒绝,“想要就自己摘自己晒。”
    宋娴“嘁”一声。
    一碗桑果摆放整齐,隋玉拿着碗去灶房盛饭。
    “下午去村里买两只鸡,晚上炖一锅鸡,我请你们开个荤。”宋娴跟隋玉说。
    “我吃了鸡也不会分你一颗半颗的桑果干。”隋玉很是警惕。
    宋娴翻个白眼。
    “宋当家,我帮你摘桑果晒桑果。”小春红一脸讨巧。
    宋娴摆了摆手,“算了,我自己动手吧,免得被有的人比下去了。”
    隋玉勾了下嘴角。
    一顿晌不晌,晚不晚的饭吃完,仆从们出门打柴打草,隋玉跟宋娴带着四个仆从守家,屋里放的有绸缎有钱箱,不敢离人。
    老桑树上的桑果摘完,院子里也铺晒了半院的桑果,最先晒的那碗桑果已经发蔫,个头缩水不少。
    当日头西坠,赶在露水降下来之前,隋玉拿钱出去在村里买匹没染色的白麻布盖在桑果上。
    “什么价?”宋娴问。
    “一百二十钱,跟长安的布价一样。”
    “还是便宜些,你在长安是买布的匹数多,她才给你一百二十钱一匹。”
    隋玉点头,说:“下一次再来,我直接到太原郡买布。对了,我去买布的时候看见那家妇人还在织帛,极有光泽,你要不要给你女儿买几尺回去做手绢或是里衣?”
    宋娴垂眼咂摸一番,问:“你要买?”
    隋玉点头,丝帛细腻光滑,轻薄又透气,做里衣是极好的,而且只在屋里穿,除了自家人,旁人也不知晓。
    “行,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买。”
    “大掌柜,我们回来了。”甘大扛柴进来,手上还提着一捆韭菜和三个大萝卜。
    “哪来的?”隋玉问。
    “进村遇到的那个小孩给的,应该是他家大人让送来的。”
    有了萝卜和韭菜,再加上宋娴出钱买的两只大公鸡,隋玉掌勺炒一锅萝卜鸡,另外剁碎韭菜包四十个饼子,擀平了铺在鸡肉上蒸。连蒸两锅,待第二锅饼子蒸熟,鸡肉已经炒干了,肉和萝卜也炖烂了。
    一人一块饼两勺菜,吃完了再烧水煮一锅炒米,有干的有稀的,吃饱了各自找地方睡觉。
    夜半三更时,隋玉醒了,她喊醒宋娴和小春红,又去隔壁屋喊甘大甘二,五个人提着砍柴刀走出院门转一圈。
    守骆驼的两人听到脚步声立即睁眼坐起来。
    “没什么动静吧?”甘大问。
    “没有。”二黑说。
    “留着心,瞌睡了就换班,守夜的时候别打瞌睡。”隋玉提醒一句。
    二黑应好,他跟另一个人站起来。
    转了一圈,隋玉跟宋娴带人回屋睡觉,一觉睡过下半夜,天亮了才转醒。
    黍米粥已经煮好,隋玉囫囵喝一碗,放下碗就带人扛着钱箱去找齐生。
    到的时候,齐生一家刚吃完饭,见隋玉过来也没啰嗦,直接带人去村里挨家挨户询问谁家还有桑酒陈酿。
    老一辈的人口音重,很多话隋玉都听不明白,全靠齐生两边解释。
    待日头升起,齐生要回家摘桑叶喂蚕,隋玉开口说:“这几天我们无事可做,我让我的人去给你帮忙摘桑叶喂蚕。”
    齐生犹豫一瞬,点头说:“也好,你让你的人去我家干活,我替你跑腿买桑酒。”
    隋玉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劳烦了人家要给些报酬,她又没什么好东西,只能付出劳力。显然,齐生误会了,隋玉不做解释,她让张顺带人送桑酒回去,他捎话让小春红一干人去齐生家帮忙,之后他再带人过来找她。
    齐生领着隋玉在小齐村挨家挨户问个遍也只买到九罐陈酿,而小春红和柳芽等九人一天内不仅摘够喂蚕的桑叶,还帮忙摘了十棵桑树上的桑果,就连蚕沙里的桑叶梗和碎叶子也择干净了。
    “明天我带你去我媳妇的娘家走一趟,我老丈人住在山上,桑果熟的晚,每年酿的桑酒卖不完。”齐生跟隋玉说。
    隋玉欣然答应。
    次日,隋玉带走二十二个男仆,宋娴带着她的仆从和小春红等人留在小齐村守着驼队。
    大概是人多,也或许是领路人靠谱,隋玉带人跟着齐生上山,买了桑酒和丝帛还在山上过个夜,什么意外都没发生,一行人齐齐整整下来了。
    回到小齐村已经是午后,宋娴正在院子里翻晒桑果,听见隋玉的说话声,她大步迎出去。
    “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隋玉笑道,“不过上山一趟,钱花完了。”
    “都买了桑酒?”宋娴问。
    隋玉摇头,她拉着宋娴回屋,把买来的丝帛给她看,蚕丝织成的帛布,薄薄的能透光,色泽温润,如莹白的月光。
    宋娴摸一下立即收手,她手上的老茧会把帛布磨出毛絮。
    “好看吧?”隋玉扯着帛布在身上比量,说:“夏天穿这个指定凉爽。”
    “多少钱一匹?”宋娴更关心价钱。
    “四百三十钱一匹,染色的是四百八十钱一匹,两样我各买四匹。”隋玉说。
    “比绸缎便宜。”
    “这是素面,绸缎有花纹啊,而且还分织法,肯定更贵重一些。”隋玉将帛布卷好,说:“你要是打算买帛布就今天去买,我们明天就走。”
    “这么急?你的桑果还没完全干。”宋娴往出走,说:“我去村里问问,昨天我帮一家人摘桑果,那家人还不错,我去问问她家有没有帛布。”
    隋玉出去安排事,她打发张顺带两个人去村里买竹筐和干草,青山带人去村里买黍米和面粉。
    最后半箱钱分完,隋玉带着小春红去找齐生的媳妇挖桑树幼苗和十条白蚕。
    妇人打发她儿子去挖桑树,她挑出十条大白蚕放个破瓦罐里递给隋玉,交代说:“这是夏蚕,再有十来天就能结茧,蚕结茧了你别管它,在罐子里铺块布,蛾子出来了就会下籽。等到明年春天……我不清楚你家那边冷不冷,反正桑树发芽了,你就把蚕籽夹在身上捂着,暖和了,蚕就孵出来了。”
    隋玉明白,她小时候也养过蚕,不过长大了觉得蚕长得吓人,就再也没碰过。
    齐生的儿子也回来了,这小孩忒大方,挖了四棵比他还高的桑树幼苗回来,还周到地种在破罐子里,罐子里灌满土。
    “等我下次过来,我给你捎来一顶狼皮帽。”隋玉摸摸小孩的头,许诺说:“若是猎到野狼,我给你带狼肉干和狼皮袄。”
    小孩眼睛一亮,转身又要往外跑:“我给你再挖两棵大树。”
    “够了够了。”隋玉喊住他,见小孩步子不停,她赶紧喊:“我们带不走大树,太重了。”
    小孩止步在院外。
    “嫂子,我们走了啊,下次过来,我再来拜访。”隋玉告别。
    妇人笑着相送,走出小院,她牵着小孩站在路上目送隋玉带人抱着桑树往村尾走。
    ……
    隔天一早,奴仆们将买来的竹筐绑在骆驼身上,筐里垫上干草,这才将酒罐子放进筐里。
    一头骆驼驮两罐酒,前二十头骆驼驮酒,后面的二十头骆驼驮空钱箱、绸缎、帛布和干粮,来时都是骑着骆驼过来,回去时有了货,人只能徒步。
    “我们只住了三晚,租房的租子可退了?”小春红突然想到这事。
    “退了,我去要的。”甘大接话。
    “没为难你吧?”隋玉问。
    “没有,我用退的租子钱又在她那里买四斗黍米。”甘大笑一声。
    “不错。”隋玉赞一声。
    来时只用了七天,回程的路走了十天,紧赶慢赶,在八月二十的晌午,隋玉带人挑着筐走进长安城,用绸缎换回陶器。
    至于二十匹粗布,因着农妇不答应以绸换布,隋玉去绸缎庄卖掉一匹半的绸缎,搬着钱箱去换回二十匹粗布。
    二十匹粗布四头骆驼可驮,近两百件陶器中油盏和陶碗不占地方,装酒罐的竹筐就能容纳,剩下的四十个陶釜和四十个面盆就捆在剩下的骆驼身上。
    回程的路越走越寒冷,隋玉让每个人背一大捆干草,一切准备妥当,她带队返程,踏上归家的路。
    第202章 小崽捎话
    八月底,离开长安的商队众多,带着暖意的北风里,悠扬的驼铃声不绝于耳。
    骆驼负重,蹄声也重,踢踢踏踏之下,烟尘如雾,半天走下来,黑发蒙灰变成灰黄色。
    骆驼去河边饮水,人也跟着停脚歇息,隋玉先将裹着桑果的麻布提远些摊开继续晒着,这才去河边洗脸拍灰。
    “这要是下场雨压压灰,路上就没这么呛人了。”小喜叉腰吁气。
    小春红扬起巴掌,斥道:“胡说八道,若是下雨,我们还怎么赶路?”
    小喜吐了吐舌,自己动手轻拍下嘴,祷告道:“我胡说八道的,天爷爷你别当真。”
    “快秋收了,这段时间应当不会下雨。”隋玉拄着膝盖站起来,催促说:“喝水的喝水,撒尿的撒尿,肚子饿了就填些食,一盏茶后,我们继续赶路。”
    说罢,隋玉去照顾十条白蚕,有七条白蚕已经在吐丝了,这时候它们不吃不喝,不过隋玉还是从桑树苗上揪几片桑叶丢进去。
    “你不累啊?”宋娴瘫坐在地上,她伸手说:“来拉我一把,我站不起来了。”
    “你没练过,等回敦煌了,你跟着我们一起跑步,日日跑三五圈,习惯了就不觉得走路累人。”隋玉走过去一把扯起她。
    宋娴没吭声。
    隋玉笑笑,她去翻看桑果。
    一盏茶过去,后面的商队赶了上来,隋玉赶忙召集人和骆驼继续赶路,她带人走了,后面的商队停下歇息。
    隋玉拉开距离走到一旁的豆子地往后看,奈何骆驼踏起的烟尘太重,模糊了后面商人的脸,她也认不出是不是相识的商人。
    又走一个时辰,宋娴实在走不动了,她让仆从拆下骆驼驮着的布匹,她骑坐在骆驼上,仆从抱着草捆,布匹放背篓里背着。
    “玉妹妹,我跟你说,明年再出关,你多带些骆驼,免得人受罪。”不用受累,宋娴有心闲唠了。
    隋玉指了指前后的商队,每个商队都有人徒步走路,有骆驼有余钱的情况,大伙儿都尽可能多载货,东来西往一趟多费事,一来一往就是半年,这种情况哪会考虑人是否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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