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斤猪肉里有六斤五花肉,隋玉拿刀切下来准备炖五花肉,剩下的抹盐挂起来,现在天凉了,可以做成腊肉。
    炖五花肉没有大料,但隋玉有卤水,猪肉先煮去血水,再切块儿炼油,煸得差不多了,隋玉舀两碗卤水倒进去上色,又舀一勺酒倒进去去腥。
    “三嫂,为什么这么做?”赵小米不解。
    “卤水有味嘛,你之前不还用卤水拌面吃。”隋玉舀面准备和面,说:“吃了这顿,我们要继续去摆摊赚钱了。”
    赵小米没意见,她想了想,往灶洞里塞腔柴,她跑出去找到她三哥,悄悄嘀咕几句话。
    “行,我知道了,往后你们再去摆摊,到饭点了我就过去。”
    “那你记得换身干净的衣裳,穿整齐点再过去。”赵小米有些担心他被别人比下去了,她也是要面子的。
    “烧火的人呢?火要掉出来了。”隋玉高声喊。
    “来了来了。”赵小米快步跑过去。
    隋良进来看一眼,见用不上他,他喊上猫官转身出去继续给鸡挖虫子吃。
    和了十斤左右的面,天色也暗了下来,锅里的肉发出浓郁的香味。棕红色的五花肉炖得软烂,一起炖的干菜吸满汤汁,起锅装盆后再撒上翠绿的葱花,看着可有食欲了。
    人和猫都来了,猫官急得绕着人腿打转,左一声叫右一声叫,勾着人的裤腿试图往上爬。
    隋玉给它挟两块儿肉放猫碗里,念叨说:“给给给,先给你吃,快把我的肉挠掉了。”
    猫吃上了,灶房里可算安静了下来,赵西平提来酒坛子,说:“我们喝一点,小米跟隋良也少喝一点。”
    赵小米还没尝过酒,她积极地端碗过来,酒倒碗里,她先尝一口,不好喝,辣舌头。
    “来,先举杯碰一下,庆祝我跟良哥儿摆脱奴籍。”隋玉举碗。
    四人一起埋头喝一个。
    “再一个,庆祝赵夫长平安归来。”
    四人再次埋头喝一口。
    “最后这一个没有小米的事,良哥儿,我们敬你姐夫一个,感谢这个男人为我们做的一切。”隋玉手往下落,碗也矮了半寸,两碗轻碰,她仰头喝尽碗里的酒。
    赵西平没醉先晕,他望着隋玉,一眼望进她的眼底,有泪花闪烁,他攥紧了碗沿,一口喝尽剩余的酒。
    赵小米眼疾手快给他添上一勺,隋良已经举起碗了,还没说话,眼泪哗哗往外流,一张口先露出哽咽声。
    “好了好了,一切都在酒里。”赵西平端碗相碰,他见不得别人的眼泪。
    赵西平喝了,隋良也鼓着腮帮子掂碗喝完。
    猫吃完肉,它又喵来了。
    “你个败兴的。”赵小米给它扔一块儿肉,“我们人还没尝到味,你一只猫吃多少了?”
    “我们也吃吧。”隋玉挟一块儿肉喂嘴里,肉炖得软糯,香而不腻,对得起费的这个功夫。
    四人胃口都好,吃肉像是吃扁食,两口一片肉,胡乱嚼两下就进肚了。
    吃得半饱,隋玉烧水煮面条,面条出锅,她先捞半碗浇上油水喂猫,它个猫东西,嗓子都要叫哑了还不歇声。
    第102章 四十亩地到手
    翻滚的云层由暗转青,赵家的大门从里面打开,四头骆驼相继走出门,为首驮着桌椅板凳的大骆驼不等人指挥,熟门熟路往巷口走。
    隔壁秦大嫂正在扫院子,听到动静,她抬头往外看,跟隋玉对上眼,两人俱是笑了一下。待四头骆驼走过去,她垂眼继续扫地,听到隔壁的落锁声,她又抬头,就见赵西平像一阵风一样快步跑过去,一大早就精精神神的。
    “发什么呆?还没睡醒?”秦大顺拖着懒散的步子从屋里出来。
    秦大嫂低头继续扫地,浮灰和鸡屎拢作一堆,她用木锹铲起来倒粪筐里,拍拍身上的灰进灶房做饭。
    “隔壁一家越过越好了,天天有钱赚,一家子个个精神的不得了。”她心里有些复杂,两家是邻居,一个不注意,远远不如她家的两口子突然得了造化,眼瞅着要比自家强,她心里总有些不得劲。
    秦大顺挑起担子往外走,没好气说:“你这是只看贼吃肉不见贼挨打,人家有钱赚是他们该得的。”
    秦大嫂唾他一口,暗骂没出息的东西,骂过继续埋头烧火,眼馋别人赚钱没用,饭吃到嘴才实在。
    军屯里炊烟刚起,街市上已是饭香浓郁,摆摊开铺的人已然早就忙活开了,洒水擦柜扫门的伙计见包子摊又开张了,纷纷出声问空着肚子的掌柜要不要去买包子饱腹。
    “包子娘,好久没见你了,今天有什么馅的包子?”油铺掌柜高声问。
    “有一笼你爱吃的酸菜鸡蛋豆腐包,只准备了一笼,蒸好了喊你?”
    “蒸好了给我送过来,一笼我都要了,今天请了帮工榨油。”
    “好嘞。”隋玉清脆地应声。
    “农活忙完了?”胡商走出来,看到烧火的男人他愣了一瞬,主动问:“这是?”
    “这是我三哥。”赵小米大声说。
    “这是阿力掌柜,是他好心租给我一个摊位。”隋玉扭头介绍。
    赵西平匆忙扫一眼,起身招呼说:“阿力掌柜也还没吃早食?”
    两个男人差不多的身形,同样魁梧,相互打量一眼,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
    “可有烤包子?”胡商问。
    “还是韭菜鸡蛋馅?等包子出锅了,我给你烤五个送过去。”隋玉出声询问。
    胡商点头,又转身走进铺子。
    赵小米冲赵西平使眼色,她说对了吧,这个大胡子对她三嫂有想法。
    隋玉伸出沾满面粉的巴掌,吓唬道:“挤眉弄眼做什么?快点揉面。”
    赵小米嘻笑一声,低头继续揉面。
    隋玉扭头瞪向男人,赵西平低头笑了下,说:“这锅包子蒸熟我就走,不打扰你们做生意。”
    他明白隋玉的心意在谁身上,旁人再有什么心思也不会影响到他。
    一锅蒸两笼包子,酸菜鸡蛋豆腐包送到油铺,另外一笼猪油萝卜包赵西平拿走八个,他赶着四头骆驼回家,隋良还在家等着。
    地要犁,等官府的人上值了,赵西平带着隋良去借耕牛和铁犁,农官注意到他的名字,出声喊住人:“隋玉是你媳妇?”
    赵西平点头。
    “胡监察来打过招呼,让你过来了去找他。另外,隋玉和隋良的四十亩田地我先批给你,趁着天还没冷,犁地、上肥你先忙活。”农官掏出另一筒竹简,说:“户籍已经发下去了,这四十亩地早该分到你们手里的,晚了半年,只剩北边新开垦出来的荒地还没主。”
    “北边?靠近长城那边?”赵西平问。
    “离长城还远,靠近氏置河下游,灌溉都挺方便。”农官思索片刻,说:“等你从胡监察那头过来,我派个人领你过去认地。”
    赵西平不确定胡监察怎么知道他这几日会过来,他将牛栓树上,让隋良在旁边看着铁犁,他走进官府去找胡监察。
    胡监察刚上值,听见通传他看向走进来的人,“你就是赵西平?”
    “回大人,属下是赵西平。”
    “难怪曲校尉看中你,好一副当兵的身架子。”胡监察捻了捻胡须,转而打听道:“护送使团的这一路可还顺利?”
    “尚还顺利,常大人曾来过西北,他熟悉方向,路上虽遇沙暴,但也有惊无险。”赵西平老实回答。
    胡监察点了点头,他沉思一瞬,直接问:“路上可见过你妻子的堂兄?”
    赵西平面露迷惑。
    “没遇见过他?”胡监察松口气,隋文安这人没闯到使团面前,这于他来说是个好事。
    “属下不认识他,也没人与我相认。”赵西平摇头,话出口,他想到在温宿国盯着他看的商人,打听道:“不知我这个大舅哥叫什么?”
    胡监察想笑,越想越有意思,隋慧想方设法试图让他为隋玉脱奴籍,而隋玉压根没在赵西平面前提过隋文安等人的名字。
    “隋文安。”他笑了一声,又说:“现在叫文安。”
    赵西平恍然,他动了动手指,思索片刻,坦诚说:“我们返程路过温宿国的时候遇见一行商队,其中一个商人盯着我看但没上前打招呼,过后得知他叫文安。他没与商队同行返回,独自一人留在温宿国了。”
    胡监察笑着捋下胡须,到底是他太过谨慎,也高看了隋文安这个高门少爷,优柔寡断还没狠气,再有想法也难成事。
    “行,本官晓得了,你回吧,这事不要再与任何人提起。”他开口。
    赵西平拱手应诺,出门前,他询问道:“不知我媳妇和我小舅子的事……”
    “已经奏明郡守大人,他批复后,这桩事就了结了,你无需再来问。”胡监察摆手。
    赵西平躬身道谢,他退出值房,大步走出官府。
    隋良看见他出来,站起来去解牛绳。
    赵西平先送牛回去,连着猪羊骆驼都赶出去吃草,让隋良在荒野里守着,他又去找农官去看新划下来的田地。
    隋玉跟隋良名下的四十亩地是今年新开垦出来的,还没种过庄稼,土壤贫瘠,多为沙土,往下多挖一锹,撬起来的土壤里还有坚硬的石头。
    “这地种下庄稼,收的粮食估计只够抵粮种。”赵西平提走铁锹,他看向计量土地的小官,问:“真就只剩这片地是没主的?”
    “这片地靠河,天干不怕旱,你们用心养一两年,再贫瘠的土也能变肥沃。再一个,粮种又不用你出,收的粮再少你也不吃亏。”
    “哪能不吃亏,耗在这上面的心思不值当啊。”赵西平嫌弃,隋玉一心扑在做生意上,这几十亩地对她来说反倒是个拖累。
    计量员不再费口舌,他骑上骆驼,说:“又无战事,平日只用耕种,哪有什么值不值当一说。这也就是在西北,换到关内,你祖上攒两三代才能攒出四十亩地。”
    这话倒是不假,赵西平心想是他不知足了。
    计量员走后,赵西平沿着连在一起的四十亩地走一圈,他琢磨着先把家里的二十亩地犁了,之后再赶牛来犁这边的地。土里的石头都要捡起来,一个冬天忙不完,明年开春了继续来拾掇。
    隋玉得知她有地后,她抽空跟赵西平过来看一眼,说起肥地,她想到她是没资格去牧场挑牛粪的,只能赶在下雪前搂草铺地里,点火烧成草灰肥地。
    之后的日子里,赵西平一心扑在犁地上。隋良则是两边跑,每到饭点了,他跑到街上去吃包子喝油茶,吃饱了再往地里送饭。放猪羊骆驼之余,他还割草,每天傍晚用骆驼驮回家堆在门外。
    到了十月底,天冷了,过往的商队大多都已南下,老秃那边的生意停了,隋玉和赵小米一心扑在包子摊上。生意红火,她新添了个火炉和陶釜,每天晚上煮一锅卤蛋,天明再带上街,卤水的香味煮出来,这比隋玉的美貌更能招揽生意。
    一群上十个男人从街尾走来,隋玉注意到他们的眼神溜过来了,她出声吆喝:“包子三文钱一个,卤蛋四文一个,七文钱两个。”
    这群男人是关内的商人,今年回来晚了,不适合出关再往东去,就打算留在敦煌城内过冬。
    “这里是南水街?你就是包子西施?”为首的男人问,不等隋玉回答,他探头看陶釜里的卤蛋,问身旁的兄弟:“这是不是我们之前吃过的那种鸡蛋?”
    “我只往商队卖过。”隋玉说。
    “那应该就是了,给我们兄弟几个捞二十……不,捞三十个鸡蛋。”为首的男人直起身,他看向隋玉,又调侃一句:“包子西施?你在南水街,不应该叫南施?”
    “叫南施也可以。”隋玉不在意,她端盆捞出三十个滚烫的鸡蛋,问:“你们要不要再买笼包子?鸡蛋还烫,是带走还是就在这里吃?”
    “就在这儿吃,你这里还有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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