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止,还有云婕妤,但云婕妤如今是受害者,姚嫔当然不会没眼色地往云婕妤身上扯。
    赵修容冷眼看向姚嫔:
    “姚嫔是什么意思?”
    姚嫔低了低头,不敢和她对视:“嫔妾只是就事论事,望赵修容莫怪。”
    谁叫赵修容是甘泉宫的主位,她宫中有人和禁军私会而不被发现,第一个被怀疑的当然是她。
    赵修容察觉到四周隐晦看过来的视线,眉眼情绪不着痕迹地寡淡了些许。
    跪得久了,她膝盖都有些疼。
    赵修容不由得想,她有多久不曾这么狼狈过了?
    她入宫后,很快得了圣宠,这宫中即使是皇后娘娘都会给她些许颜面,印象中,她何时落得过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张德恭回来得不快不慢,他躬身回话:
    “皇上,奴才查到的林姓禁军有七人,已经让人下去对比字迹了。”
    整个禁军当然不止七个林姓,但他查的只是在宫中巡逻的那批禁军罢了,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很多。
    不过半个时辰,就有宫人带了一个禁军回来。
    那禁军一进殿内,就砰一声跪在了地上,额头皆是冷汗,邰谙窈扫过去一眼,许是她挑剔,她总觉得这禁军不过如此,她不懂,怎么就叫雅桃肯豁出性命了。
    林禁军在殿外许是看见了雅桃的尸体,他在看见柱子上的血迹时,眼神明显恍惚了一刹,他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人很奇怪,明明接近雅桃时只是抱着利用的心思,如今看见雅桃因他而死,他居然也会生出懊悔和于心不忍。
    待看清他的神情,赵修容心底蓦然一沉,她攥紧了手帕。
    邰谙窈在赵修容忽然说话时就觉得她可疑,如今见她这种反应,心底立时了然,今日一事恐是有结果了。
    皇后也看出什么,她言语攻心:
    “雅桃已死,你和她的书信字迹摆在这里,你逃脱不了,供出背后主谋,至少不会让她临死都还怀着愧疚。”
    对谁愧疚?当然是云婕妤。
    皇后没有忽视雅桃临死前望向云婕妤的眼神。
    林禁军颓废地跪地,许是没想到会被查出来,让他心里防线被破,又许是皇后那句他逃脱不了让他认命,也或许是那句让雅桃死得安心,总归,他堪堪哑声:
    “卑职招。”
    众人立即提起精神,想要知道答案。
    林禁军朝赵修容看了一眼,赵修容闭眼,林禁军低声:
    “是……赵修容……”
    而去调查林禁军的人也很快回来,张德恭低声:“赵林两家是姻亲。”
    两家其实也不算亲近,林家夫人是赵修容生母的舅家表妹,但只要有一点姻亲,在一方得势时,总会依附而来。
    林家于赵家而言就是如此。
    林禁军相识雅桃在前,赵修容无意得知这件事后,才找上来,林禁军犹豫后,还是选择了按照赵修容的命令行事。
    许是早就有怀疑,在得知真相时,众人也不觉得惊讶,但还是忍不住地朝赵修容看去。
    周贵嫔嘀咕:
    “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赵修容浑身一颤,她紧闭着眼,眼角突兀落下两行清泪。
    时瑾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修容什么话都没替自己辩解,她只是仰起头,双眸泛红地看向时瑾初,哽咽咬声:“自从云婕妤被查出有孕,您就不曾踏入甘泉宫半步。”
    邰谙窈明显感觉到时瑾初扣在她腰肢的手一顿。
    她轻垂下杏眸。
    在她入宫前,赵修容是宫中最得宠的妃嫔,即使良妃有孕时,都不曾盖住过她的风头。
    如今赵修容红着眼,哭诉他许久不曾去看她,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滑落,佳人落泪,都是格外惹人怜惜,况且她满眼都是情愫。
    五年相伴,邰谙窈不知道时瑾初会不会对赵修容的这番话产生情绪波动。
    赵修容扯了下唇角,仰头望着时瑾初,眼中只有他一人:
    “您恼她,不肯来见她,最后连甘泉宫都不肯踏入一步,那臣妾呢?”
    她哽咽地说:“臣妾想您。”
    话落,她整个人崩溃地落泪,泣不成声:
    “是不是云婕妤没有了这个皇嗣,您就肯来看臣妾了?”
    她不替自己辩解,甚至连为什么要害云婕妤都说了出来,但满殿寂静,时瑾初垂眸沉默地看向赵修容。
    云婕妤见赵修容这般作态,攥紧了手帕,她出声提醒:“皇上!”
    赵修容闭上眼,她不再说话,只是眼泪汹涌地不断往下掉,等待着时瑾初的裁决。
    这时,邰谙窈陡然出声:
    “皇上要如何做?”
    她问时瑾初,但没看时瑾初,低垂着杏眸,因着时瑾初这片刻的沉默,正从时瑾初的怀中一点点挪出来。
    她很疼,挪的过程中,脸色都苍白了些许,额头也渐渐溢出冷汗,饶是如此,她依旧没停。
    她安静,乖顺,仿若浑身没有一点刺。
    时瑾初看着这样的她,却是蓦然心底一沉。
    他仿佛又看见初入宫时的她,好像这半年来两人相处的时光都不存在。
    时瑾初喊她:
    “杳杳。”
    他咬重了这两个字,她在乱想什么。
    这一声仿佛打破了邰谙窈的伪装,邰谙窈再没绷住情绪,她偏过头,泪水蓦然掉下来,她努力忍着情绪:
    “皇上,嫔妾很疼很疼。”
    她在喊疼。
    意识到这一点后,时瑾初心底一刺,有些选择便不难做。
    赵修容看出什么,她艰难地扯唇,却是扯不出幅度,许久,她颓废地低垂下头。
    原来瞧着自己不如别人的滋味是这般。
    时瑾初抬眼,他下令:
    “赵修容谋害皇嗣,即日起,降为美人,禁足半年。”
    修容到美人,位分一落千丈,赵修容初入宫时就是美人,她入宫五年的努力一刹间烟消云散。
    邰谙窈要休养三个月,她便被禁足半年。
    况且她和云婕妤同住一宫,日后尊卑颠倒,其中差距足够叫赵美人难堪。
    赵修容不敢置信地抬头。
    邰谙窈轻颤杏眸,心底也有意外,没有料到他会对赵修容一贬到底。
    时瑾初没有看向大受打击的赵美人,垂下视线,他替怀中女子擦拭眼泪:
    “仪贵嫔救助皇嗣有功,晋为婕妤。”
    殿内一片安静,众人看着这对新欢旧爱的对峙,她们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只是恍然意识到,得宠和不得宠的区别原来这么大。
    第71章
    月影挂树梢,邰谙窈回到闻乐苑时,时辰已经到了亥时,夜色浓郁得化不开。
    绥锦一直守在闻乐苑内,她被宫人用仪仗抬回来,绥锦看见她的伤,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怎么会弄成这样?!”
    邰谙窈没敢看她,被她眼底的担忧和心疼压得沉甸甸的,邰谙窈呐声说:“是个意外。”
    绥锦都不敢碰她,让人将她抬到床榻上,别过头去掉眼泪,也不问她,转而问向秋鸣。
    秋鸣偷偷地瞄了一眼主子,没敢隐瞒。
    绥锦听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她也不知该不该怪主子去救云婕妤,这后宫这么多的妃嫔,想要在其中脱颖而出,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经此一事,博得皇上怜惜,究竟值不值当,别人说得都不算,只端看姑娘如何想。
    只看结果,皇上对位份惯是吝啬,主子今日一连升了两个位份,若是别人知道结果,未必不会狠心一搏。
    绥锦抹了一把眼泪,她最终只问:
    “姑娘疼不疼?”
    邰谙窈忍住好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再也绷不住泄露,她瘪唇,哽咽着说:“疼。”
    怎么能不疼呢。
    绥锦心疼得直掉眼泪,她问太医开了什么药方,让人去熬了一碗安神药,她不能替主子受过,只能盼着主子早点睡着。
    许是睡着,就不疼了。
    邰谙窈看着绥锦忙碌,也只有在这时,她才会觉得轻松了些许。
    她想起时瑾初。
    在太和殿时,时瑾初选择带她走,而不是云婕妤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一刻迷惘和不敢置信的。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叫她也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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