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发现没,郁弛的左耳有三个耳洞诶。”
    前桌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歇夏刚从桌下捡起掉落的笔,闻言也跟着往右边看,课间闹哄哄的教室内,处在议论中心的人趴在桌上睡得安稳。
    从这学期开始,郁弛就成了她一过道之隔的邻桌,但两人交集很少,每天基本不说话。
    林歇夏的目光刚要往他的左耳上落,那人腾地一下从桌上起身,浑身冒着烦躁的气,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过道围着的一圈女生瞬间噤声,哗啦作鸟兽散,前桌也转身回去,欲盖弥彰地立起课本。
    所以郁弛一转头,只有林歇夏一个人还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一眨不眨。
    他一愣,然后压低了眉,气压不高,眼里写着的分明就是:还看?
    林歇夏的视线从他被头发盖住的左耳挪到眼睛,完全没有接收到信号一样眨眨眼。
    ……不识人间险恶的天真样子。
    吓吓她。
    脑子里冒出这么一个想法,郁弛也就跟着照做,所以在林歇夏眼里,他微微颔首,低下脑袋的同时撩起耳边碎发,将她想看的那三个纤细干净的耳洞露了出来。
    虽然没有戴任何装饰,但依旧让林歇夏睁大了眼,但她没想到下一秒,还有更让人惊讶的东西。
    男生维持着垂头的姿态往她的方向扫了一个眼神过来,眼底敛进几分恶劣戏谑的笑,然后张开薄红的唇,浅粉舌面上显眼的猩红圆钉一闪而过。
    愣了两秒过后,林歇夏的眼睛瞪得更圆了,脸颊飞快滚上热意,满眼写着惊慌失措地转回了头,握着笔的指尖在掌心深深掐出半圆月牙痕。
    不经吓啊。
    郁弛百无聊赖地恢复成自若的神情,没再关注她。
    -
    下午放学,郁弛照例在教室写完今天的课业,然后才拎着空荡荡的包起身,准备去打工的地方。
    走出教室后门的时候,一个女生软乎乎地撞了上来,他单手撑住对方的肩阻止她继续往自己身上靠,女生同时抬头,露出了林歇夏那双圆圆的眼睛,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她什么意思?
    郁弛没打算问,放开她后直接侧身走了。
    ……但是身后的脚步声一路不停,紧紧跟随。
    郁弛回头,身后和他同样穿着蓝白校服的林歇夏就停步,指尖握紧包带,眨巴眼睛看他,配上白皙柔软的皮肤,像一只棉花小狗。
    她是有什么毛病吗?
    郁弛懒得搭理她,快步拐进一旁的路口,掀开店面的帘子上了楼。
    店内白炽灯亮眼,灰黑的装修风格,墙上的挂壁置物架零零散散摆了些陶瓷玩偶,还有唱片机缓慢流程躺着柔和的钢琴曲调。
    穿着工作围裙正专心工作的男人听到响动,抬头睨他一眼:“来了?”
    “嗯。”郁弛的视线在他胸口塞着的大红钞票上滞了一瞬,接着就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别开脸,走进休息室,“我先换衣服。”
    一旁的折迭床上躺着的女人支起半身看一眼,笑道:“还是个学生仔啊。”
    “是啊。”男人笑着回答,给一会儿要用到的工具消毒,“穷学生,缺钱,收留他当个助理。”
    女人咯咯直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下次你再来找我,让你看看除了心好我还有哪儿也变更好了。”
    一室之隔的地方,男人和女人暧昧不清地交谈调笑,郁弛面无表情地换好工作服,将发绳叼住,单手关上储物柜门。
    这段时间来长长了些的头发被他费劲扒拉到一起,勉强扎了个揪,出去的时候,女人已经纹完,坐在折迭椅上抽着烟,朝他的方向吐了口烟圈笑:“小同学,你们学校能留这么长的头发?”
    郁弛正从工具箱拿东西,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女人显然也没指望他能回答,不过是随口逗着玩。
    但是他回答了,不仅回答,还撩起耳边的头发给人看:“为了遮住这些。”
    冷白耳朵上的银钉冷光冽冽,女人先是惊讶,然后大笑起来:“你真有意思,怎么办Authur,我喜欢上你这个小助理了。”
    被叫到名字的人洗了个手回来,动作熟练地低头用嘴叼过女人指尖的烟,含糊应和:“你敢睡未成年就上咯。”
    女人还笑着,不轻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竖起中指:“去死吧你。”
    -
    晚上九点,郁弛结束工作,要走的时候Authur叫住他,给他塞了一千的信封:“上个月的工资,接下来不用天天过来了,有单再叫你。”
    郁弛接过,把钱放进背包,口吻随意:“开不下去了?”
    “是啊。”身量和他差不多的男人抱臂,“不景气啊,你也看到了,刚才她把我踹了,没钱,我考虑考虑下海当男模吧。”
    郁弛盯着他看了两秒:“祝你成功。”
    “你这小子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气人。”Athur无奈拍拍他的肩,“好好学习,别学我快三十了还一事无成靠女人吃饭,实在没钱了就来找我,有钢蹦就分你几个。”
    他说完转身挥手往室内走,郁弛看着他的背影,最后也没说什么,半挎着背包下楼。
    公路两旁街景昏暗,郁弛走路的速度很慢,边走边打开计算器啪啪点击,可支配的存款减去水电费、衣食住行必备开销、学费……已经不剩什么。
    得去找点别的事做了。
    他揣好手机,揉了揉被夜风吹得泛凉的脸,放下来的时候,从指缝里一瞥而过蓝白校服的身影。
    这么晚了还有三中的学生在附近?
    道路尽头是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奶茶店,里面没几个人,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高马尾的校服女生,面前的桌子上还摊着课本。
    郁弛的视线滑到她脸上,刚巧对方也在看他。
    ……又是林歇夏。
    她不会是跟踪他吧?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喜,犹豫地挥了挥手,像是怕他不搭理她,纠结着要起身出来,又对着面前一大堆东西犯难。
    用不着她决定,郁弛已经迈开腿往那个方向过去,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方明显惊讶,还没开口,郁弛已经在她对面坐下:“好巧啊,班长。”
    林歇夏抿唇,微微点了下头:“嗯。”
    嗯就没了?
    郁弛往桌上扫了一眼,明知故问:“你这么晚还在这儿做什么?”
    “写作业。”
    果然是普普通通的好学生回答。
    郁弛没仔细看就问:“今天的作业有这么多吗?”
    他在教室就写完了。
    “我写的是后天的。”
    ……行。郁弛罕见地一噎,看她一眼,林歇夏没意识到任何问题,目光认真又清澈地注视他,让郁弛想到某种大型犬科生物。
    “那有必要在这儿待这么晚?”
    林歇夏眨巴了两下眼睛,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郁弛单手支颌,半歪着脑袋看她,头发往一边垂落了些,便宜的银质骨钉将店内昏黄的光映亮,斜着打去对面人的手腕上。
    碎金的光闪了闪,郁弛呼吸一顿,看过去,一条双层金珠的手链静静躺在女生的腕骨上,漂亮又奢华。
    “我在等你。”
    郁弛飞快地在心里将那条手链和价格匹配上时,林歇夏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郁弛挪回视线,不动声色打量她两眼,笑:“等我做什么?”
    那条手链是从她的袖口里跑出来的,她平时没有故意张扬,都好好藏在衣服里,郁弛这也是第一次见到。
    “就是……”林歇夏的神情有些为难,脸还红红的,像是不好意思,“我还想再看看……”
    郁弛没听清:“什么?”
    她深吸气,下定决心:“就是今天白天在教室里,你、你给我看的那个。”
    果然,这好学生是对他身上的钉子感兴趣。
    郁弛了然,毫不吝啬地往耳后掀开自己的头发,偏头展示给她:“你想看哪个?这是放学后戴的。”
    ……好漂亮。
    林歇夏双眼亮亮地盯着他,心脏怦怦作响,目光从他挂了三颗水钻骨钉的白玉耳朵挪走,挪到褶皱深长还晕着浅红的眼尾,对上他淬黑随意的眼睛,紧张地开始结巴:“嗯,是、是这、这个……”
    郁弛压了压眉尾,流畅地放下自己的头发,盖住那些林歇夏还盯着看的东西,在她失望的目光中将手肘支到桌面,身体往前倾,整个人蛇一样灵活地滑过去,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淬着引诱:“你是不是更想看这个?”
    他同下午一样微张开唇,毫无羞涩与廉耻地将隐秘的深红舌钉送到她的眼中,如愿以偿看见她呆愣的神情。
    果然还是这么不经吓。
    还没来得及露出戏谑笑容,林歇夏猛然凑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眼睛发亮,语气真诚:“你好漂亮啊!”
    郁弛一愣,她已经开始倒豆子般往下说:“我、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有人戴这个,真的、真的特别适合你,真的好漂亮。”
    她沉浸在惊喜的情绪中,呼吸困难,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我很喜欢。”
    郁弛挑眉。
    林歇夏和他呆愣对视两秒,整张脸倏地爆红,放开他慌乱地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看,戴这些也很合适,但不是说……”
    郁弛低头闷闷笑了两声,不是那种随意玩味的笑,原本冷冽的眉眼都被冲得柔和缱绻,林歇夏看得移不开眼,干巴巴停下话头,咽了口唾沫。
    “既然这样。”郁弛笑够了,重新在暖灯下抬头,眉眼弯弯,不动声色覆住她的手背,口吻随意,像魅惑人心的海妖,迅速找回这场对话的主导权。
    “要不要和我谈个恋爱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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