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是皇上下令禁足,谁也不能破例,抗旨不遵。
    三个月,足以磨平她的棱角。
    宸王那样冷酷无情的人,她不知要花多少时日,才能捂热他的心,岳香菡已不急着求他的情意,只求能和梅氏一道嫁入宸王府。
    他不是喜欢梅氏么?她便大度些,与梅氏一起分享宸王妃的荣光。
    岳香菡以为,皇后素来疼她,就算不立刻答应,至少也会考虑一番,再给她答复。
    毕竟她们都姓岳,她嫁给宸王,对姑姑和太子都有利。
    没想到,她话刚说完,便听见皇后一声轻叹。
    皇后望着她,眼神透出悲悯:“香菡,你好歹是侯府嫡女,明知他心系旁人,何必还执迷不悟?京城青年才俊不少,你喜欢哪一个,姑姑都能依你,可宸王不行,他说过,此生只会有宸王妃一人。”
    只有宸王妃一人?
    所以,她连屈尊降贵,做个平妻,这样卑微的祈求也不能实现么?
    宸王与她,一个是皇上的义弟,一个是皇后侄女,明明他们两人才是最门当户对的。
    为何宸王有眼无珠,偏偏把所有深情都给梅氏一人?!
    “姑姑,可是旁的郎君都配不上我,我也不喜欢。”岳香菡不甘心。
    她不想下嫁,只想嫁给强大的,能让她仰慕的郎君。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她有什么错?她没错!
    “你的意思是,只想嫁给宸王?本宫看你是冥顽不灵!”岳皇后不明白岳香菡为何执拗至此,章鸣珂再好,世间的好男儿也不止他一个。
    或许,是她们都太惯着香菡,纵得她心气太高,忍受不了失败。
    “罢了,婚姻大事,本就该听从父母之命,你既不懂事,本宫便与你母亲商量你的婚事。”见岳香菡眼中泛起泪光,皇后还是忍不住心疼,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些,她稍稍缓和道,“放心,姑姑自然是疼你的,会替你挑个进退得宜会照顾人的好郎君。”
    然而,皇后的宽慰并不奏效。
    岳香菡听不进去。
    她只知道,她的婚事不能由自己做主了。
    “姑姑,您口口声声说婚姻大事,该听从父母之命,可您当初也没听祖父祖母的话,执意嫁给了还是穷小子的姑父,如今才坐上皇后的位置。您自己得偿所愿,却来劝我认命。”岳香菡红着眼圈道,“我为何就不能嫁给我想嫁的?!”
    “你放肆!”岳皇后手捧茶碗,气得直打颤。
    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把茶碗砸在岳香菡脚边。
    破碎声中,岳皇后语气冷硬淡漠:“你出去,别让本宫再听到你大逆不道的话。否则,休怪本宫再次将你禁足,直到成婚那日!”
    岳香菡第一次见皇后发这样大的火,她吓得脸色发白,没敢再开口,被嬷嬷搀扶着出去。
    出宫后,岳香菡回眸望一眼。
    苍茫天幕下,巍峨庄严的朱红宫门,金钉耀目。
    都是岳家的女儿,当年姑姑还很没出息地忤逆长辈,嫁给穷小子,而她呢,想嫁给最位高权重的宸王,比姑姑当年眼光好得多。
    可姑姑偏偏不同意,还对她发脾气。
    姑姑当上皇后之前,回岳家都是谨小慎微看人脸色的,何曾对她发过脾气?
    姑姑自己运气好,翻身做了皇后,却不希望她嫁得好是吗?
    寒风阵阵,岳香菡心也寒了一分。
    她再也不相信姑姑会好心地为她挑位好郎君。
    她是祖父生前最引以为傲的孙女,自然配得上世间最好的!
    正月初六,宸王大婚,皇帝亲临,贵客云集。
    梅泠香坐在喜轿中,悄悄撩起厚重锦帷,望见道旁结着朱砂色花苞的梅树,不由扬起唇角。
    梅花将开,春天将至,嫁入宸王府后的每一日,都会是她最想要的安稳日子,梅泠香没有新嫁娘的紧张,心里只有踏实与期待。
    王府婚仪由礼部张罗,礼仪繁复。
    待礼毕,谢恩后,梅泠香被送入洞房时,天色已渐渐转暗。
    凤冠上盖着喜帕,她只能看到随步幅晃动的流苏下,那一小片铺地的红毡。
    灯笼光映照下,红毡呈现出庄重的正红。
    进到婚房内,烛光亮如白昼,喜帕下的视野里,映出更璀璨炽烈的红。
    蓦地,梅泠香忆起第一次嫁给章鸣珂的时候,眸光微闪。
    那一晚,也是如眼前一样满屋灼艳的红,只不过花烛燃尽后,是冷寂的夜。
    这一回等待她的,自然不同。
    被松云和金钿扶着,坐到绣鸳鸯的大红织锦喜被上时,梅泠香忽而有些紧张,双手交握着,放在裙面上,显出几分局促。
    以至于,章鸣珂递来合卺酒时,梅泠香愣了愣,才伸手去接。
    平日里灵慧的人儿,透出几分笨拙来,格外惹人爱怜。
    若非房中还有丫鬟、喜娘和相熟的宾客,玉儿也正乌溜溜望着他们,章鸣珂恨不得掀起喜帕,亲她一下。
    他浅浅抿了一口酒,克制住亲她的冲动。
    到底还是没忍住,倾身靠近她,凑至她颊边,低声道:“紧张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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