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叔的年岁,比宇王的母后看着还要大上几岁,本还想解释的,但船夫也是好心好意,到底也是没说出口。
    货轮慢悠悠离开码头,与京城渐行渐远。宇王站在甲板上看着岸边,竟是在码头的人群中准确发现了皇兄。
    他负手而立,与宇王四目相对,面上却并没有太多的神情。
    反倒是宇王有些心虚地低着头。
    看啥呢小伙子,走,跟你牛叔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牛叔来了,宇王急急忙忙从甲板上下来,跟着牛叔就往船舱里去了。
    一路上也不敢回头看兄长一眼。
    你这小伙子,这穿的衣服料子还不错,你不能是谁家跑出来的贵公子吧。牛叔一面在柜子里翻找着,仔细看宇王换下来的衣服,虽破烂了些,可那料子都是极好的。
    那哪能呢,人家大户人家丢出来的破衣服,瞧着还能穿,就穿上呗!
    我觉得也是。咱人穷啊,没事儿!就得好好做人,踏踏实实干活!牛叔起身,拍拍宇王的肩,差点把宇王给拍散架了,咱货船上房间少,我临时给你收拾了个货仓,里面架了个床,嫌弃不小兄弟?
    哪能嫌弃啊!
    叔没看错你!赶紧歇着去吧。
    宇王来到货仓里,这货仓虽大,里面如今却是堆满了东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不好找。
    如牛叔所说,里头收拾了出来,用木板架着,上面垫了床被子就算床榻了。
    想宇王这一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他出生的时候,母亲已是皇后,作为嫡子从小在宫中待遇都是极好的。
    做梦也想不到他能有一天能住上船上的仓库。
    靠在床榻上,仓库边上的小窗正透进来温暖的阳光,照在宇王的眼皮上,这眼皮竟是愈来愈沉。
    一觉醒来,已是半夜。
    周围安静得可怕,本想翻身继续睡,可五脏庙传来了不爽的声音。
    得,饿过头了。
    裹着衣服就往仓库外走去,没想到船夫们都还没睡呢,正就着月光在甲板上吃喝。
    见宇王出来,牛叔大声招呼:小兄弟,刚见你睡得打呼,没好意思叫你,饿了吧,赶紧来吃点喝点儿。
    桌子上几壶子酒,两碟子花生米,还有一锅大碴子粥。
    这
    说真的,他养的猫狗鸡鸭鹅都吃得比这儿好。
    他久久不坐下,还以为他生分呢,牛叔身边一个小胖墩一把拉过宇王:王哥哥!坐!
    牛叔嘿嘿笑着:这是我弟的孩子,跟着我跑送货呢,别看他胖,力气大能吃苦呢。
    这一桌人,基本都是牛叔的同乡或者亲戚,除了小胖墩叫牛壮实,人如其名,十六七岁和宇王年岁差不多,其他的基本都是三十大几四十出头的,正是养家糊口的中年人。
    本来是不想吃的,可肚子实在叫得太响。眼下正在运河上,也没什么能吃的,只好低头喝大碴子粥。
    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大碴子粥,竟有股浓浓的香味,热乎乎的从胃暖到身子。
    这世间竟有如此美味!
    宇王一连喝了五碗,牛壮实都忍不住感慨:卧槽,哥,你这是咋保持身材的呀!我这还没你能吃呢,瞅我这胖的,上个月叔叔给我说亲,那村口的刘银花嫌我胖呢!
    多出去遛遛弯呗。宇王认真回答。
    母后总说他是白脚花狸猫,最是喜欢出去溜达,在家待不住。
    行,以后我吃完就绕着船走上五十圈的!等过几个月回村,我准得瘦的跟你似的,迷死刘银花!
    一众糙汉朗声大笑。
    运河上,皓月当空,自由的味道真好。
    用顾景行的话来说,这宇王就是个该溜子。
    王公贵族该学的吟诗作对,弹琴作曲,他是一样学不会,舞刀弄枪甚是擅长,尤其是那一手骑马射箭,就连顾景行都自愧不如。
    但若是说他最懂什么?
    下九流的玩意儿他样样精通。
    摇骰子,打牌,喝酒,看戏,听曲儿。
    这没几日,就跟船上的船夫们混熟了,没事儿就摇骰子玩。
    也不真赌钱,就图个乐子。
    输了就做做下蹲,罚背麻袋什么的。
    宇王别的或许不行,这赌钱可谓是赢麻了,就连牛叔都佩服不已。
    小王啊,你这乞讨都学了点啥啊?牛叔跟说,这学赌钱不行,我们那有个人去赌钱,老婆本都赔没了不说还被人打断了腿!你听牛叔的,若是你到江南找不上好伙计,也别去赌钱,你跟牛叔货运!
    牛叔咱这运货一趟一来回两三个月,一人能挣个六七两银子,你可别叫人家跟咱干了!
    宇王一听,两三个月,六七两银子?
    他从京郊到码头都一两银子呢,这水路这么不值钱?
    运货这么不挣钱,咋不多拉点人呢?
    想着便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夺少?!听完宇王的问题,牛叔那牛眼睛瞪得老大,麻了个巴子,等叔回去,帮你揍那黑心肝的。
    宇王这才知道,自己大概是被忽悠了。
    那该多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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