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自由了,不必为家人所累,你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不好吗?”
    温婵不怒反笑:“在岭南生活,被你庇护,就是所谓的幸福日子?”
    幸福和不幸福,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定义,她不否认,不论与萧舜还是姜行,开始都并不美满,与萧舜在赐婚前,她根本不认识他。姜行更是强取豪夺,甚至以旭儿作为要挟。
    但,叶长风若是救便救个彻底好了,擅自的替她做主,替她做决定,在西京皇宫的那个温贵妃已经死了,把她自己带到岭南,身边没有一个熟识的人,孤立无援,强行让她跟过去的所有告别,让她做别人,难道就是对她好吗?
    而且到了岭南,叶长风便会完全的尊重她,给她自由,让她自己做选择吗?
    “你我自小的情谊,你在我身边,当然是幸福的。”
    叶长风非常肯定。
    “我将你带走,也是为了免得你难堪,婵儿,你爹没死。”
    温婵一惊,扯住叶长风的袖子:“你在说什么?”
    叶长风看到她拉着自己袖口,凑的如此之近,笑的更加肆意。
    “我们得到密报,檀城之战你大哥确实已经死了,你二哥带着兵马转移最后不敌被俘,但国公爷一直下落不明,没有找到尸首,宣国的监察司便也默认他死了,可现在,国公爷出现了,还出现在了越州,萧舜的军队中。”
    这个消息对于温婵来说,崩溃程度不下于听到父亲大哥已经死了。
    “说清楚!”
    叶长风紧紧盯着她拽着自己袖子的手指,葱白的指头因为用力,透出一点粉红,叶长风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愉悦。
    “这个消息,我早就接到了,怎么,姜行没告诉你吗?”
    姜行选择不告诉她,有自己的打算,但更多的是怕她心中烦忧,前朝是否因为此事而有所争论,对温家不利?
    有的,自从接到情报,姜行一直按着不发,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接连五天,每日都有人上书参现任的温侯,孙相一派更是有人谏言,废温贵妃,杀了温氏一家祭旗。
    若姜行不是实权皇帝,或者稍微软弱一些,温婵都要性命不保。
    但他什么都没对温婵说,反而在左相一派闹的最欢的时候,带着温婵去了广陵山。
    他把昭阳宫打造成了一个安静的世外桃源,让她完全不必为外面的事烦忧。
    这一切,温婵并不知道。
    叶长风怎么可能为情敌解释,更为他说好话。
    “姜兴什么都不告诉你,心里怕是没有半点信任你。”
    不是的,温婵在心里争辩,她不是个好坏不分的人。
    “因为姜行的一点蝇头小利,你就忘了是他强迫你入宫为妃,拿你亲人的性命威胁你的事了嘛?你又爱上姜行了?”
    温婵愤怒的盯着他,双目通红,却无法辩驳。
    “我没有……没有爱上他。”
    温婵艰难的在争辩。
    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反驳,一开始姜行是强取豪夺,她最后也确实认命了,刨除这一切,换个角度,再看姜行,他们是那么的契合,姜行与她很多看法是一样的,他还很了解她,每每她还没说,姜行就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就像是,他们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而让温婵更难接受的是,说出这种扎心话的是叶长风,才让她更加难过,在她记忆里,长风哥哥应该是温柔的,包容她的一切的。
    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她那个青梅竹马,在十五岁时就爱上的那个情郎?温婵险些怀疑自己认错了人。可不是叶长风又是谁呢,没有别人能够跟她青梅竹马相伴多年。
    失忆醒来后,叶长风亲自承认,他就是那个人,而她的爹娘也默认是他,还把他们分开,强迫她嫁给萧舜。
    大概被戳中心事,温婵越发恼怒:“我是担心我的旭儿,没有我在身边,旭儿一个人在西京,成了没娘的孩子,要怎么过活?”
    叶长风嗤笑一声:“倘若姜行当真如自己所说的那么爱你,就该善待那个孩子,婵儿,你是不是忘了,旭儿是姓萧的,他的生父,是萧舜!萧舜是如何倚仗强权拆散了你我的,他得了你,也不珍惜你,除了没纳别的女人,冷落你不说,让你自己独自承担王府开支,你都要拿自己的嫁妆补贴王府,还要补贴他的私兵,而西京城破,国公失踪,一朝温家没了价值,他便把你丢弃了,连你们的孩子他也不要,如丧家之犬一样逃跑到越州,对你们母子不闻不问,他如此待你,你竟还将那个姓萧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命吗?”
    温婵很清楚,在外人看来,旭儿是姓萧的,哪怕她拼尽全力保护他,若有朝一日萧舜当真能光复大梁,旭儿因为姓氏一定会平安,而她这个王妃命能不能保住就不一定了。
    梁国虽不禁止寡妇二嫁,甚至有几位太后都是二嫁之身,可她并非是简单的失了贞洁,而是投敌!
    但她没办法舍弃孩子,那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生他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头,那么小小的一个肉团子,朝夕相处拉扯到这么大,因为姓萧,就不是她的孩子了吗?
    姓氏有那么重要?要是能保住旭儿,让他姓姜,她都是愿意的。
    “旭儿是我的孩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她的表情快要吃人了。
    叶长风挑眉,好吧,看来不能说孩子的事情,他态度缓和一些:“关于你那孩子,我已经在派人去救,顺利的话不日他就会来岭南与你相见,婵儿,你要知道,我总是舍不得让你受伤的。”
    “两军交战,按照你爹的性格,定然会继续效忠大梁萧氏,战场相见父子相残,姜行是要置你与温家不义之地,你金蝉脱壳不掺和这些事,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好吗?”
    他握住温婵的手,一个用力就将她揽住怀中,看着她的双眼:“从此之后,只跟我在一起,过神仙眷侣一样的日子,不好吗?婵儿,我们曾是那么相爱,你都忘了?”
    第95章
    他的话好似迷惑住了怀中的女人,她已经不再挣扎,叶长风垂头看着怀中迷茫又无助的温婵,她的脸上唯独没有喜悦和幸福。
    恼意从胸中蒸腾而起,无论如何,她现在在这,已经是他的了。
    低头想要亲吻她,这是他梦寐以求多年的事,求而不得的梦魇折磨着他,已经成了他的心病。
    迎接他的不是梦中情人温热软嫩的嘴唇,而是一计冰冷的耳光,啪的一声,打的叶长风直接呆愣住,久久无法回神。
    她的力气不大,本来也没有用力,这计耳光,警告的意味大于疼痛,对叶长风来说,则是羞辱的意思更多一些。
    他自来到岭南,整合军队,把百越打的倒退百里之地,成了岭南背后的土皇帝,真正的掌权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了。
    舌尖抵了抵腮,叶长风忽然玩味一笑,果然,她依然是她,即便没了记忆,骨子里她那副执拗与坚持,仍旧没变。
    温婵打了他一巴掌,却并不害怕,她本就是这样烈性的女子,若非姜行用她儿子,她亲人的性命拿捏住了她,她本是要跟那些厉城军同归于尽的,如今在叶长风面前,已经没有什么能威胁她,能拿捏她。
    她怎么可能妥协!
    “长风哥哥,你真的是我记忆中那个长风哥哥?你我二人纵然过去有旧,也一定是发乎情止乎礼,可现在,你却不顾我的意愿,想要轻薄于我?”
    失忆前脑海中那些旧事,她记得模糊不清了,清楚的记得跟叶长风的交集,的确只有醒过来的那一个月。
    他虽然是她过去那位青梅竹马,爱的要死要活的情郎,但从未越雷池一步,甚至叶长风都不敢牵她的手,不敢正面看她,现在却要亲她?
    叶长风勾起嘴角,反而是笑了:“婵儿觉得,我变了吗?”
    “对,你变了,你变得不像是你,不像是叶长风,让我怀疑,这个不顾我的意愿,设计我假死,把我带到这里来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记忆里温柔的长风哥哥。”
    温婵言辞激烈的很,因为无所畏惧,便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真是痛快。
    高大男人低头看着他,将她挡在自己身体之下,两人的影子,好像合二为一,成为了一体。
    “我怎能不变呢?明明是你我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先在一起,可国公爷硬生生拆散我们,将你另嫁他人,又用手中权柄,将我流放岭南,倘若没有变故,你我此生便不复相见,这么多年,我一直,一直在想着你,念着你,就想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能堂堂正正出现在你面前,能配得上你,我一日都不曾忘记你,婵儿。”
    叶长风这话说的无比痴情,痴痴的望着她,似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一丝我的位置,还是你变了心,把我们的过去,都给忘了?”
    温婵一噎,她这人的性格,向来吃软不吃硬,叶长风说的如此凄楚,像是在控诉她有多么的负心,而这些年,叶长风所作所为,的确是不曾忘了她的样子,纵然远在岭南,也时常会给她送东西,后几年的时候,若非叶长风送来的粮米银钱,王府、还有萧舜麾下的兵马,是支撑不了那么久的。
    她的确欠了他的。
    受了他的好,欠了他的情,现在却对人家不假辞色,说人家是人品多么低劣之人。
    她这种行为,跟利用叶长风有什么区别呢。
    知恩不报,她温婵就是如此,仗着叶长风爱她,喜欢她,却不愿付出好处?
    果然,她的脸色黯然,开始愧疚起来。
    真是个傻丫头,别人都不必使计谋,只是装一装可怜,她就开始心软,开始原谅他的轻薄唐突。
    姜行那厮大概也是看准了婵儿这一点,才慢慢软化了她的心的吧,真是狡猾。
    让婵儿曾经最爱的是他还不够,重逢后又成了婵儿的夫君,让人如何能不嫉妒,不恨?
    “长风哥哥对我很好,这么多年……也帮了我。”
    温婵话锋一转:“可是,即便长风哥哥对我有恩,也不能让我以身相许报答,更不能不由分说的轻薄我。”
    “我是因为爱你,才会情不自禁,我也只是个普通男人,面对心爱的女人,想要抱她,想要亲她,不是很正常吗?婵儿已经见识过男人到底有多么卑劣,还以为我是圣人不成?”
    “我在问你一次,你爱萧舜吗?”
    “不。”温婵回答的非常坚决,然而被叶长风问这种话,总觉得怪怪的。
    因为过去有旧,温家是对不起他的,倘若梁朝没有经历交替之乱,他没有因为被爹爹打压而来到岭南,按照他出众的领兵才能,早已是二三品的大将军。
    可也正是因为被爹爹打发来到这种偏僻地方,他才逃过与梁朝共存亡的下场,如今萧舜的势力没有被灭,岭南置身事外,居然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爹爹当初一定没想过,叶长风来了岭南也会有这样一番造化,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那你爱上姜行了吗?”
    温婵脑海中,闪过姜行那张脸,明明是个男人,却长着一双比女人还要妩媚的桃花眼,若不是过于凌厉的气势,可能会被人认成是女扮男装。
    那样对别人冷酷无情,不苟言笑,连半句话都不想多说的人,对她却总是很温柔。
    调戏她时带着得意的笑,看透她伎俩包容宽和的笑,甚至在床榻上,坏心眼看着她越发沉沦的笑。
    最后画面定格在广陵山,他拉着她的手,带着她看那漫山的雾凇,她在看景色,他却在看她,转过头时,被她抓到他的偷看,这个男人,居然露出了几分羞赧。
    温婵回答的停顿,让叶长风笑容消失了,他忽然捏住她的腰。
    温婵吃痛,叫了出来。
    “他碰你了?”
    他说的是谁,自然是姜行。
    看着他略带嫌恶的表情,温婵从震惊过后,就慢慢平静下来:“我在他身边呆了一年多,长风哥哥不是最了解男人是如此的卑鄙,姜行有没有碰我,长风哥哥不应该有心理准备吗?”
    叶长风的痛苦,不是作假的。
    虽然知道,落入别的男人手里,以她的美貌很难保住清白,而姜行更加不可能对一直爱着,求而不得的爱人,压抑得住□□。
    但亲口听到她承认,叶长风的怒火完全爆发出来,他压抑的时间,实在太久太久了。
    “明明我们才应该在一起,就算你不能违抗父母之命,嫁给了萧舜,可现在梁朝都没了,萧舜自动放弃了你,你本该是我的,是我的。”
    他又痛苦又绝望,为什么她跟萧舜都分道扬镳了,那个姜行还是冒出来了,他为什么不去死,总是阻碍着他?
    温婵吓了一跳,总感觉眼前的叶长风,暴戾又烦躁,简直像是一头困兽。
    阴暗都不足以去形容他,他好像疯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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