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颤颤巍巍地在院墙上站好,对着下面被他的动作吓得不敢出声的同窗们挥了挥,笑道:“马上就好。”
    温嘉抱住站在一旁的白苏,时梦琪也紧紧挨着他们,三张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紧张与害怕。
    屿哥儿胆子怎这么大?那般高的院墙,中间只有手掌宽,他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他们都来不及阻拦,就见他已经站在了院墙上,万一掉下来可怎么得了?
    屿哥儿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吓人,在院墙上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屋顶下方,慢慢转过身,面朝屋檐比了一下距离,他觉得他能跳过去。
    整个府学的院子都是一致的,雪白的院墙上装饰着精致的窗格,屋顶上盖着连片的青色瓦片,两边的脊吻上雕刻着麒麟和仙鹤。
    可边缘却是青石的屋檐,上面刻着有不同的花纹,甚至是典句,不论其他,只看厚度,屿哥儿就算整个人吊在上面,也不用担心会把屋檐抓坏。
    屿哥儿兴致勃勃,觉得这点距离拦不住他,便直接纵身往前一跳,手立即抓在屋檐上,下面人被他的动作吓得心跳都快了好几拍,他还傻乎乎地对着时梦琪三人笑了笑。
    同样的动作往上一撑,他便上到了屋顶上,拍拍手,他还是很厉害的嘛!
    不过羽毛球在正对院子的另一方,而他现在在后面,他还得过去才成。
    踩着瓦片边缘慢慢向上爬,很快就到了屋脊上,屋脊上仍是用平整的青石砌的,可能是前几日下过雨的缘故,屋脊上有些青苔,他很是小心,一脚一脚踩实了在屋脊上行走,屋脊的落脚处只有他脚掌宽,屿哥儿将双手展平维持平衡,这样还时不时左右晃悠两下,刚刚没觉得,现在到了更高的屋顶上,从上往下看,他觉得有点眼晕。
    再不敢往下看了,只能听到下面的人发出一声声低低的惊呼,他全神贯注,慢慢走到了羽毛球旁的屋脊上,下面是向下的瓦片,还有着一大片的青苔,他怕下去后不小心顺着坡度滑下去,没敢踩下去,只能在屋脊上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臂,将手探出去。
    等他将手伸下去后,才发现那羽毛球滚得有点远,无论他手指怎么动,离着羽毛球就差了一点点距离。
    他只能又压低了一些身子,总算能摸到了羽毛球上的鸭羽了,不过只是勉强碰到,想要抓上来还有点难,无法,他干脆趴了下去,一手攀着屋脊,身体更往前探,猛地一捞,终于将羽毛球捞到了手里。
    屿哥儿开心地看着手里的羽毛球,笑眯了眼,下面的时梦琪几人也舒了口气。
    小心地站起身,屿哥儿顾不上眼晕了,高高兴兴地拿着羽毛球对着底下的同窗挥了挥,底下同窗都很是高兴,接下来只需要原路返回就行了。
    转过身,屿哥儿准备往回走,他脚边各处都有青苔,来时他提着心,动作也慢,很是小心,回去时也注意着,可是转身时,脚转动的幅度大了点,踩上青苔后,脚下一滑,身体猛地晃了晃。
    底下发出一声惊呼,有人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屿哥儿心里也是一惊,双手舞了好几下,才好不容易稍微稳住身体,可脚下这几块地方青苔太多,他不过是左脚微微动了一步,勉强维持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另一边,水月亭的谢景行几人辩疑已经到了尾声,文清苑却突然传来了女子、哥儿们的大声惊呼,几人自然将注意力投了过去。
    谢景行面上本还一片淡然,可看到那边的情形后,双眼瞳孔募地紧缩,在孟冠白等人的惊呼声中,他从水月亭二楼直接跳了下去,几步冲至院墙,那一人来高的院墙根本没对他造成丝毫阻碍,孟冠白几人眼睁睁地看着他没用一息的功夫就越过院墙到了文清苑那边。
    这时屿哥儿也彻底控制不到身体的平衡,整个人“嘭”一下摔了下去,顺着瓦片开始往下滚。
    他被吓得呆呆的,倒下去的痛处都没感觉到,声音也发不出来,手却还紧紧握着刚刚捡到的羽毛球,他闭上眼,看来今日非得受伤不可了。
    谢景行的速度从未这样快过,转瞬间从水月亭跑到了房檐下,双手张开,脸上紧绷,耳边是文清苑学子的惊呼声。
    风从耳边呼呼地过,屿哥儿只觉身体磕到一处稍高一些的地方,应该是稍凸起的屋檐,可他一丁点抓住的机会都没有,身体就失了重心,直直往下坠去,“吾命休矣!”
    想象着自己摔趴在青石路面上鼻青脸肿的样子,屿哥儿苦着脸,在他好起来之前,他绝对不要出现在谢哥哥面前。
    可臆想的情况还没发生,他就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拥在了怀里。
    谢景行双手用力,心跳如擂鼓,比他同屿哥儿坦诚相告那日跳得还快。
    屿哥儿被耳边“咚咚”的剧烈跳动的心跳声震住,半响才敢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对上了谢景行紧咬牙关的脸庞,“唉?谢哥哥!”他满脸疑惑,随即惊喜地把身体抬高,双手环住谢景行的脖子,“哇,谢哥哥,我刚刚差点就从房上摔下来了。”
    哪里是差点?谢景行好半响才能说出话来,心里的恐惧还没完全消退,双手紧紧抱住怀里的人,被他犹带哭音的声音惊醒,心中庆幸,“你怎么就这么大胆?”
    屿哥儿不肯放开,将自己往谢景行怀里更缩了缩,抽抽噎噎地道:“羽毛球飞上去了,就最后一个,只能上去拿下来,我都已经捡到了,可不知怎么回事怎么就掉下来了。”他还将手里抓着的羽毛球拿给谢景行看。
    谢景行眼前的羽毛球一根羽毛偏着,对侧另一根羽毛则只剩一半,他额头青筋跳动,若不是当着这许多的人,他非得拍面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哥儿两下。
    原来明明那么乖巧,怎么现在这么莽撞,难不成是被双胞胎带坏了?
    温嘉、白苏和时梦琪见到屿哥儿被接住了,吓得快停止的心脏才总算又恢复了跳动,连忙冲过来。
    不过屿哥儿被谢景行紧紧抱着,他们也不知从何下手,只在一旁紧张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屿哥儿有些不好意思,他居然当着同窗的面吓哭了,连忙悄悄将眼睛在谢景行的肩上擦了好几下。
    谢景行由着他动作,心里的后怕这才涌上来,心跳声因为鼻尖的温热触感逐渐回归正常,低头在屿哥儿的头上蹭了蹭,异样的情绪又忽地涌起,谢景行这次没有克制,趁着面前几人担忧着急,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光天化日之下,背着人,嘴唇在面前光洁的额头上一触即离,压下了心里的悸动。
    屿哥儿身体一震,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他就这么往下摔一下,居然能让谢哥哥亲亲他,他考虑了又考虑,要不他再上去摔一次?
    不过以谢哥哥的性格,他更可能得到的是同之前双胞胎犯错一样,被谢哥哥压在膝盖上打屁股,他脸色涨红,收回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见他许久没有反应,谢景行强装镇定将他放了下来,边上几人立即围过来,将谢景行都挤开了。
    对上他通红的脸,白苏担心地摸了摸他额头,“是不是吓着了?下次这样我们不打了就是,可千万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屿哥儿自己用手捂着自己的脸,热得能煮熟鸡蛋一样,他拿着那双冒着水光的明亮眼睛悄悄瞧了瞧谢景行,两人就当刚才那件事没发生一样,只对视了一眼,就错开了目光。
    连忙安慰自己的几个朋友,“没有摔着,幸亏谢哥哥来得及时。”
    白苏又将他转过来转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见确实没伤着,才总算是放了心。
    其他同窗也凑了过来,不过因为谢景行在,她们离着有一段距离就停下了,只往这边望。
    屿哥儿一一安抚了众人,大家才总算放下心来。
    不过这边无事了,刚刚谢景行一言不发就往文清苑冲来,被抛下的五人还担着心,这边被围着,他们根本看不到事情发展,跑到院墙处,又被院墙挡在一边,不知道屿哥儿到底如何了,心中焦急,孟冠白干脆也学着谢景行,费了半天劲,才总算攀上了围墙。
    正想伸出手将另外几人拉上来,就听到一声猛喝,“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那边是文清苑,你们往那边去有何意图?”
    这边被动静惊地从休息室出来的苏夫子也正和谢景行大眼瞪小眼,良久,苏夫子才问:“你一个汉子,怎么突然出现在文清苑了?”
    气氛一时之间无比尴尬,夫子将被现场抓包的孟冠白几人押去了院长室,谢景行和罪魁祸首屿哥儿一起对着苏夫子解释了许久,才让苏夫子把那仿佛看着登徒子的眼神收了回去。
    羽毛球还能继续打,不过屿哥儿是不能参与了,他红着一张脸和谢景行被苏夫子带着去了院长室,和孟冠白几人一同接受了院长快半个时辰的教育。
    申时,几个人才垂头丧气地从院长室出来,一人喜得一份五百字的检讨。
    当然,检讨是谢景行说的,用院长的话来说,那应该是悔过书。
    孟冠白、丘逸晨甚至是吕高轩经过谢景行和屿哥儿面前时,都哀怨地看了他们一眼。
    许是为了跟上队形,平日里很是正经的寇准规和萧南寻居然也做出了一样的动作,谢景行脸皮厚,若无其事地跟上了前面几人的脚步,往外走去。
    屿哥儿却是臊得满脸通红,心里充满内疚,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总不能帮着他们写悔过书,五个人,就是二千五百字,算上自己的,那就是三千字,以谢哥哥的性格,不多惩罚他多写五百字他就谢天谢地了,绝对是不可能会帮他写的。
    屿哥儿按下心中的内疚,他也没办法,大家这次只能受下这委屈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屿哥儿被谢景行带着,脸皮也厚了不少。
    和谢景行走在最后面,屿哥儿想到刚刚额头上温柔的触感,唇角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意,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孟冠白几人走在最前方,他悄悄伸出手,勾住谢景行的手掌。
    谢景行眼神微闪,一把握住,四下无人之时,两只手在衣袖的遮掩下,十指纠缠。
    第124章
    回到家后,刚进院子,双胞胎几乎是立即就跑了过来,稚嫩的小脸上溢满笑容,谢景行和屿哥儿各自牵上了伸过来的小手。
    今日的双胞胎好似有些过于热情,等谢景行和屿哥儿到了正厅,双胞胎先拉着他们坐在了凳子上,然后谢若就甜甜地笑说:“哥哥,你们在这里等着,刚才阿爹熬了奶茶,我去给你们端上来。”
    接着一把拉着旁边呆站着的谢景君就往内院跑去,谢景行和屿哥儿面上都有些疑惑,今日的双胞胎真的不对劲。
    没一会儿,谢景君和谢若就一人端着一杯奶茶晃悠悠地过来了,谢景行接过奶茶后,端在手中闻了闻,这两个小鬼头又想做些什么?闻着并无异样感,少少尝了尝,喝着味道也正常。
    屿哥儿见他动了,才咕嘟咕嘟地开始喝。
    谢景行先喝了两口,瞥了两眼双胞胎,谢景君憨傻傻的,回了他一个笑,谢若更是扯着嘴角笑得乖巧。
    谢景行并不是特别喜欢这甜蜜蜜的东西,喝了两口就将杯子放到一边,沉下脸问道:“说吧,你们又犯了什么事?”平日只会扯着他们让带着玩或者说让买东西,不然就是恶作剧,谢景行喝过加盐的浓茶,也吃过里面包着辣椒的汤圆。
    双胞胎,尤其是谢若,会这样讨好他,定然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谢若脸一垮,嘟着嘴道:“今日我们遇到巡逻的兵士叔叔了,明明我们关系那么好,他们还回来告了我和小筛子的状。”
    谢景行挑高眉,就知道这两人闯了祸,嘴里却仍然淡淡道:“继续。”
    谢若悄悄地挪着脚躲到了谢景君背后,谢景行看着他动作也不阻拦,每次闯祸都是他出主意,最后出来背锅的就是谢景君,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谢景君也往谢若那边挪了挪,更是将谢若挡在后面。
    谢若从谢景君背后探出双眼睛,悄悄瞄着谢景行的脸色,一五一十地将今日的事情说了。
    “本来我们都快跑掉了,若不是兵士叔叔抓着我们,毛奶奶绝对发现不了。”最后,谢若居然还无比气愤。
    谢景行问道:“那家里人就更是不知道了,对吧?”
    谢若脸一皱,心里说道:“可不是,明明就该只有他和小筛子知道,神不知鬼不觉,这件事情就混过去了,他们还为张婶子报了仇。”
    不过谢景行沉着脸看他,他是不敢说出声的,在阿爹、阿父跟前他们还能撒娇卖萌混过去,可是当着谢景行的面,他们可不敢,只能乖乖垂着头等着惩罚。
    谢景行却没再看他们,侧首看向了身边坐着的屿哥儿,轻笑道:“你们三个今日是说好了吗?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屿哥儿手里捧着的奶茶只剩个底了,唇角沾着一丝丝奶沫,一脸懵地抬头,怎么又与他扯上关系了?他今天明明一直待在府学,这时才与双胞胎见第一面。
    谢景行提醒道:“屋顶。”
    屿哥儿恍然,抿嘴笑了一笑,试图蒙混过关。
    谢景行垂下眼,遮住了眼里闪过的笑意,嘴上却不咸不淡地道:“喝完了就去写检讨。”
    然后才看着面前看似乖巧的双胞胎,“你们俩也去,待会儿交五十字的悔过书给我。”
    谢若一脸崩溃,五十字,他的手都得废掉。
    他勉勉强强才能拿住毛笔将字写得不分家,到时哥哥肯定见不得他那手字,用哥哥的话说来就是鸡爪爬出来的,若是一笔一画,五十个字,那得写多久才能写完?
    他悄悄看向一旁的屿哥哥,求助地讨好笑。
    屿某人自己这次都还有五百字的任务呢,主要是今日自己也犯了错,若是自己没犯错,还能求求情,现在他要是求情,万一他的检讨字数翻倍怎么办?
    只能将眼收回去,看着杯底那一点点奶茶,好像光看着就能让这奶茶变多似的。
    看来今日屿哥哥也帮不了他了,他连忙又扯了扯前面谢景君的衣服。
    谢景行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道:“一起去书房,我看着你们写。”
    谢若脸垮了下来,这下真是谁也帮不了他的忙了!呜呜!
    =
    写完检讨的三个人宛如失去灵魂一般趴在桌上,谢景行将面前的三份检讨一一看过后,才放过他们。
    将屿哥儿的检讨与他写好的放在一处,明日还需要提交给院长。
    不再管他们,径自去了内院寻周宁和谢定安,两人正在厨房忙活。
    双胞胎就是周宁打发去找谢景行坦白的,他和谢定安不能狠下心惩罚双胞胎,就只能多让谢景行费心。
    知道他们需要多花一些时间处理,周宁和谢定安今日在厨房做菜时特意放慢了动作,看到谢景行过来才开始炒最后一个菜。
    靠里侧的灶眼上蒸着今晚的米饭,谢景行从碗橱里拿出碗,又过了一次水,去添好了几碗饭,一会可以直接端出去,一边动作一边问:“张婶子今日是怎么了?”
    周宁脸色一暗,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停,半响叹一口气,“她没说,我让她进来铺子,她却只站在门外同我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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