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门开了,煎药的哥儿见到门外站着两个从来没见过的人,有些错愕:
    “你们找谁?”
    晏辞一脸和善:“劳驾,请问魏迟魏公子是不是住在这里?”
    那哥儿迟疑着点了点头:“我家主人是住在这里,不过现在他不在。你们找他有事吗?”
    晏辞笑道:“你家主人是我夫郎的表哥,我来了胥州一直忙于生意,这几天才抽出时间来。听说他最近身子不适,特地拿些补品过来探望。”
    璇玑应声上前,让那个哥儿看清自己手里的确拿着礼物。
    那哥儿闻言默不作声了晏辞几眼:“哦,哦原来是顾哥儿的夫君,快快请进。”
    “先前听夫郎说过来看他表哥了,这才过来看看,怎么他们没在家吗?”
    那哥儿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主人前段时间身子不适,连饭都吃不下。”
    “正巧遇到顾哥儿,才得知还有亲眷在城里,心情一喜,身子也好了许多。”
    “今日主人身子又不好了,早些时候顾哥儿陪着他去了医馆,这下也快回来了。”
    那哥儿引着他们进了屋内,晏辞暗地里打量了一下这屋子,见内里布置的很别致,墙上还挂着数幅水墨画。
    哥儿提着壶来给他们看茶,边说边笑道:“自从顾哥儿时常过来,主人身子都好了不少。”
    他边倒茶边说:“奴还听主人说,他和顾哥儿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的很。”
    “要奴说啊,虽然几年没见,到底也是青梅竹马,这关系能不好吗?”
    第159章
    “青梅竹马?”
    晏辞的额角在听到这个词后微微一跳,心里蹦出一个小小的疙瘩来。
    那哥儿却没发觉这些,依旧兴致勃勃地与他说着话:“我家主人先前第一次在城里见到顾哥儿时还很担心,回来问奴,顾哥儿会不会跟他生疏了,会不会不像小时候那般要好了。奴就宽慰他说,怎么会呢,你们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的,是亲人,亲人之间怎么会生疏?”
    晏辞看着泛着热腾腾白气的茶汤溅在案几上的几滴水珠,面上神色未变:“我听说魏公子病得很重。”
    那哥儿倒茶的手顿了顿,拘谨地回道:“是,年后主人家身子一直都不太不好,这不到了初春,病情又重了,这几日每天都回去依水巷的药铺抓药。”
    晏辞奇怪道:“魏公子病得很重,抓药为何还要亲自去?”
    那哥儿在听完这个问题后,有些踌躇:“是奴不好,奴不识字,看不懂药方,所以主人只好自己去药铺抓药...”
    晏辞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他的目光流转,打量着这件屋子,若是以他的审美看来,这间屋子虽然不大,但是布置的却颇为有品味,尤其墙上挂的字画和摆在架子上的古董,摆放的错落有致,留白得当。
    不过这些美感都败给了这屋子里的药味。
    晏辞在这儿屋子里只待了一会儿,便头晕目眩,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璇玑本来站在他身边,见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难得惊讶道:“你中毒了?”
    “...”
    晏辞抿着唇站起来,对璇玑道:“我得去外面站会儿。”
    他唇线紧绷,快步走出屋子。
    结果院子里摆放的几个药炉也不知煮着什么药,有的酸,有的苦,有的涩,各种味道交织着压晏辞的神经。
    若是寻常人,大概只会觉得这屋子里的药味浓了些,却并非难以忍受。
    但晏辞的鼻子对味道过于敏感,他站在院子里太阳穴突突直跳,感觉自己今日回去务必必须泡三遍澡才能洗干净这身药味。
    好在他并没有忍受很长时间。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下去时,院门外面终于传来了马车停下的声音,还有脚步声和说话声。
    其中一个说话声他很是熟悉,正是顾笙。
    而另一个声音却是个陌生男人,晏辞没有听过,听上去很年轻。
    那两道声音离门越近便越清晰起来。
    “笙儿表弟,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表哥说的哪里话,我们是亲人,亲人之间为什么要道谢。”
    “是,是表哥的错...都怪我这身子,自年后便一直久病不断,如今还要劳烦表弟你...”
    “表哥,你不要这样说!郎中不是说你的病比上次好了许多,你只要坚持服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顾笙的话音未落,院门“吱呀”一声向内打开。
    三道人影出现在门口,除了顾笙和惜容,顾笙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鹅黄衣服的年轻男人。
    顾笙本来正与身边的人说着话,无意间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人。
    他微微一愣,在看见那人的样子后,立马欣喜着快步走过来,唤道:“夫君!”
    这声“夫君”过于欣喜和清脆,以至于那正认真听着他说话的黄衣年轻男子闻言也跟着抬起眼,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院子里的“不速之客”。
    他的瞳孔中流露出一丝惊诧,不过这丝惊诧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顾笙十分开心地走向院子里的晏辞,主动拉起他的袖子:“夫君,你怎么来了?”
    晏辞看着他因为走的太快有点儿散乱的鬓发,鬼使神差地伸手,帮他把发丝捋到耳后:“我听说魏公子病了,所以过来看望一下。”
    这话虽然是对顾笙说的,目光一转,却是落在那黄衣服的人的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
    此人穿了身鹅黄色的衣衫,难得的是,这种很挑人的衣服在他身上竟然并不显得突兀,反而衬得此人气质温润。
    但是在晏辞挑剔的眼里,他就好像葱上的那朵花。
    而且这人竟然长得还不丑。
    晏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竟然”两个字,不禁在心底啧了一声。
    顾笙却并不知道他的想法,立马拉着他跟那人介绍起来:“夫君,这就是我表哥!”
    那黄衣人听完顾笙的介绍,看向晏辞,眼里说不出什么情绪,礼貌性地抬起手刚想与他见礼:“晏兄?我听笙儿—”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忽然鼻翼一动,面上表情一僵,紧接着呼吸一窒,飞快地用手捂住嘴,没出口的话顿时变成闷在掌心里的一顿乱咳。
    这突如其来的咳嗽,把晏辞和他身后的璇玑同时吓了一跳。
    顾笙原本已经放松的表情立马紧张起来,慌忙上前扶住他,焦急道:“表哥,你怎么了?怎么又咳起来了?”
    晏辞看着魏迟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忽然爆发的剧烈咳嗽,原本清秀的面部因此涨得通红,连呼吸都粗重而艰难起来,他弯着腰咳了好半天,这才勉强平静下来,转而抬头,有些虚弱地用手指着晏辞:“你,你...”
    话没说完,便被什么呛了一下,之前在院子里煎药的那个哥儿见状,忙进屋端了碗热水回来慢慢喂他喝进去,魏迟喝了两口,才算顺过气来,在哥儿的搀扶下直起身。
    晏辞本来还想看看顾笙这表哥到底病成什么样了,结果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先被吓了一跳。
    而且看他这咳嗽的架势,似乎病的不轻,不过虽然看着病得不轻,但是他身上却没有久病缠身者那种神色疲惫,面色暗淡的颓弱,反而有种淡淡的病态清冷感。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眼看着院子里的人皆是一脸慌乱,自己这么干站着不大好,硬着头皮上前:“这位兄台,你...”
    “还好吧”三个字还没出口,这人已经抬起头来。
    魏迟额头上满是细汗,咬着牙直起身,勉强拱了拱手朝晏辞告罪道:
    “这位兄台,实在抱歉,你身上的味道我——”
    他话还没说完,便睁大眼睛看着离自己近了一步的晏辞,忽然猛地干呕一声。
    晏辞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这刚刚恢复平静的人此时又弯腰咳嗽起来,吓得旁边的顾笙赶紧拍着背给他顺气,脸上急得快要哭了。惜容则急忙拿着刚买来的药回屋去煎。
    “表哥表哥!”顾笙看着魏迟的样子,汗都落了下来,似乎生怕他这么咳下去会把肺咳出来,慌乱的不行,拿着帕子颤抖着擦他额头上的汗珠。
    晏辞和璇玑更是第二次被吓了一跳。
    晏辞这下站在原地是连动都不敢动了,内心愈发茫然:我身上的味道?
    他身上的味道怎么了?他身上有什么异味?他可是每天都沐浴熏香的,衣服都要熏上两遍,不可能有什么异味吧?而且就算有什么味道,也不会比这满屋子中药味更令人难受了吧?
    魏迟那小仆端着之前熬好的药冲过来用力搀扶着他,焦急地抬头对晏辞说:“这位公子,奴刚才忘了跟你说了,你身上的味道我家主人闻不得!”
    晏辞睁大眼,不可置信道:“我身上的味道??”
    他低头用力闻了闻,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便钻进他的鼻腔,那股无法忍耐的苦味一路窜到他的肺腑,他面部一抽,险些也跟着干呕起来。
    那哥儿却没有压感注意他的样子,一边把药喂给魏迟,一边焦急地快声解释道:“我家主人,唉,我家主人他不能接触花的!只要稍稍碰一下花瓣,就要立马发风邪病…”
    “尤其是梅花...平时冬天主人都不出去的,以往只要闻到梅花香就要呕上半天。”
    “这些年越发严重了,只要看一眼别人家院子里的梅花就会身上起疹子!”
    他快速说完,这才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晏辞,神色间已经浮上一丝不满,大概在说: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怎么还不出去?
    “...”
    晏辞看着魏迟一副上不来气的样子,一时哑口无言:还有这种毛病??
    他只听说过对花粉过敏的,怎么还有对花香过敏的?而且这屋里中药味这么弄,他是怎么闻到自己身上的香味的?
    于是晏辞心里无法言喻地升起一丝郁闷来,有一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他看了顾笙一眼,发现顾笙此刻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表哥身上,连看都没看他。
    晏辞一脸郁闷,也不敢多说话,生怕这人因为自己身上的香味一下子过去。
    于是他只好转身离开,转身之前眼眸不经意瞥了魏迟一眼,对方正好缓过来一些,也勉强直起身子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的刹那,晏辞竟然在对方的眼里读到和自己相同的想法:
    兄台,你身上的味道让我想吐。
    “…”
    晏辞倒吸了一口气,想也不想直接转身出了门,临行前看了顾笙一眼:“我在门口等你。”
    说罢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加了一句:“快点儿出来。”
    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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