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的时候却又莫名其妙的哼了出来。
    她没有瞧见的是,屋子里的张春庭听着那小曲儿,眼中多了几分怀念之色。
    李三思静静地看着他,一直到顾甚微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张春庭又恢复了寻常的神色,这才唤道,“大人!”
    “大人明明为顾亲事做了许多事情,怎么不告诉她?”
    张春庭摇了摇头,“我身份特殊,老头并不如表面这般信我。”
    “先前我不想让顾甚微知晓我同她之间的关系,是想让她这几日在飞雀案了了之后便直接离开汴京。从此之后天高皇帝远,不再陷入这朝堂纷争。”
    “可如今看来,有人要让我不如愿了。”
    如今的官家年纪已经大了,明显已经有些精神不济,他若是驾崩,登基的贵妃之子尚且年幼。
    官家为了下一任新皇地位稳固,都一定会在死之前选出辅政之人,铲除有威胁之人。
    而身为未来太子亲兄长的他,究竟会被视作前者还是后者,现在还未尝可知。
    从他踏进汴京起的那一刻,便已经深入泥潭不能自拔。
    他本想着,在这血雨腥风到来之前,让顾甚微离开风暴中心的。
    可失算就失算在飞雀案居然另有内情,而顾甚微已经同那人直接对上,势必是不死不休。
    “枢密院就是朝堂的缩影,就是派系之争。姜太师是旧太子党,李太保是新太子党,韩家是中立的保皇党。她已经卷入进来了。”
    李三思认真的听着,他按捺下了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
    “大人,那要不要我……”
    张春庭摇了摇头,却是打断了李三思的话,“魏长命若是好了,让他早日进宫当值。这一回皇城司损失惨重,那些身受重伤的人,都立了功劳也该升迁了,皇城司有了空缺,该补入新的人了。”
    “袁惑不是正好死了么?殿前司副都检点的位置就很不错。”
    李三思点了点头,心中暗自琢磨起来,那些人多半都是些皇城司的老人了,有些在他们来之前便已经在了。
    若是能体面的送走这些大佛,皇城司上下便可以乘机彻底的清洗一遍。
    先前像那样的翟狄那样的内鬼,实在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你派人去蜀中,我听闻那里有一位名医,擅长调理身体。当年王珅为了王景,就曾经想过要去蜀中求医。汤太医的保宁丸只能延续性命,却是不能根治。”
    “把那个人找出来。”
    李三思愕然,“顾亲事她……”
    张春庭点了点头,愤怒地握紧了拳头,“乱葬岗围杀的时候她太过年幼,身受重伤怕不是有碍寿元。”
    李三思心中一凛,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张春庭说完这些,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又道,“我们日后就留在汴京如何?是我对不住你们,我知晓比起汴京,你们更想要回去渔船上,尤其是长命。”
    张春庭说着,从那桌案边站了起身,朝着李三思走了下来。
    李三思知晓,这会儿站在这里的,不是皇城使,而是同他的挚友张春庭。
    他摇了摇头,“渔船上有你,长命才一直想要回去。”
    “你若是不在,我同他还回去做什么?你在哪里,我们在哪里。你在船上,船上就是我们的家;你在皇城司,皇城司就是我们的家。”
    “我们这一辈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跟在你的左右,做你想做的事情。”
    张春庭嘴唇张了张,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到最后,他同李三思对视了一眼,无声息地笑了。
    “好。”
    李三思将张春庭的安排都记在了脑中,又问道,“飞雀案,我们还要跟吗?”
    张春庭摇了摇头,“不用,顾甚微就可以。虽然我很讨厌韩时宴,但是不得不说,他小子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第374章 他不想谋逆
    他说了要当顾甚微当后盾,那便是最坚固的后盾。
    张春庭想着,目光悠远地朝着李三思身后紧闭的大门看了过去。
    “你想要将鲁国公府送给长命做生辰贺礼,你觉得何如?”
    李三思瞳孔猛地一缩,“鲁国公府有处大湖,湖中可养鱼,湖上可泛舟……宅院远比他自己置办的鸽子笼大,到时候他一个人在里头上蹿下跳聒噪无比,便不会打扰左邻右舍了。”
    张春庭垂了垂眸,没有继续说什么。
    他绕过李三思,推开了紧闭着的屋门,朝着那廊下看了过去。
    在那里挂着一个空荡荡鸟笼,那鸟笼通体泛金,乃是用金丝缠绕,细微之处还恰到好处的点缀着各色的宝石与珍珠。
    张春庭抬手一挥,只听得嘭的一声。
    那鸟笼从中间直接断裂开来,下半截儿掉落在了地上,而另外一半则还高高的悬挂着,因为受到了冲击而不停地震动摇晃起来……
    ……
    顾甚微对此一无所知。
    她若是在这里,定是要大呼出声,咱们皇城司是有多富有啊!这可是金子打的鸟笼子,张大人你怎么下得了手去?你不要我同魏长命可以拿去卖了啊!
    这样魏长命的鸟笼子能多加一个茅房,她新买宅院的时候也能多呼吸一口,少心痛一回。
    纯纯的败家子!
    “顾亲事!”
    顾甚微刚一出皇城司的大门,便瞧见了站在路边杨柳树下的韩时宴,他头上破了个口子,虽然已经擦拭过了,但看上去依旧有些触目惊心,嘴角也破了一块,右侧的脸的微微肿起。
    “你被打了?又是官家打的么?”
    顾甚微小跑着上前,看着韩时宴的眼中带着些许怒意。
    面对北朝人便唯唯诺诺,对待自家臣公便重拳出击,还真是韩时宴的好舅父!
    “从前不认识你,只听旁人说官家待你胜过亲子,如今看来,传言也不过是传言而已。也是,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毫不犹豫斩杀的人,又怎么会……”
    韩时宴不赞同地冲着顾甚微摇了摇头,他目光锐利的看了皇城司门前的守卫一眼。
    那守卫个感受到韩时宴的目光,一个激灵整个人僵硬得像是块石头!
    别看我!别看我!
    要是韩御史你说的大不敬的话,那咱立即上报说不定能得到张大人的夸赞!可这是我们顾亲事说的,要是上报还不得被赏两个大耳刮子!
    不识时务的人,是当不得衙门面前的“石狮子”的!
    顾甚微瞧着韩时宴狼狈的样子,转身朝着皇城司里头走去。
    每一个指挥使都有自己单独的小院儿,她鲜少在待在这里,之前基本上都是荆厉同张延在这里训练手下。
    院子里空荡荡的,有不少地方已经落了灰尘,顾甚微瞧着有些惭愧。
    “我进皇城司之后,都没有带着他们正经做什么任务。张延投靠了翟狄,同他一起反了,荆厉他们吃了大罪。如今皇城司缺人,基本上都没怎么歇息,就又听从李三思的吩咐,去抓齐王余孽了。”
    顾甚微说着,推开了院子正屋的门。
    屋子里空荡荡,几乎没有任何她的私人物品,一看就是随时拍着屁股就要跑路的人。
    倒是在那圆窗的一角,放着一盆兰花,应该是荆厉替她安排的。
    只不过这些日子过去,兰花也已经枯萎了。
    顾甚微瞧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落了灰的椅子,“你自己擦上一擦,随意坐吧。我给你找点药。”
    顾甚微说着,生疏地打开了一个箱笼,从里头翻找出一瓶金疮药来,又寻摸了一块白色的棉布,刺啦几下撕成了条儿。
    她拿着那药,走到了韩时宴身边,“忍着点。”
    韩时宴瞧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整个人都不敢动弹起来。
    “你的毒解了吗?”
    顾甚微轻轻地“嗯”了一声,“解了!我师兄替我内功逼毒的。”
    “之后我让人给荆厉同老仵作逼毒,应该就无大碍了。”
    “师兄?”韩时宴闻言惊讶的抬头,他这么一动,顾甚微的手一下子触不及防的触碰到了韩时宴额角的伤口。
    顾甚微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韩时宴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疼出眼泪来!
    他嘶了一声,在顾甚微面前如何能喊疼?
    韩时宴想着,面无表情的转移了注意力,将心思全都集中在了案子上,“之前在殿上听你说那毒药的时候,我突然有一个想法。那个幕后之人,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想要谋反。”
    “也不是说不想要谋反……而是说他现在并不想要谋反了。”
    “不然的话,他们拥有这么厉害的药,为何不拿来直接来个局中局,借着齐王谋逆的时机,直接下药谋反呢?”
    顾甚微听着,忍不住琢磨了起来。
    “如果那两人是姜太师或者李太保的话,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从前二人各为其主,做出谋逆弑君之事,那也是党争的一种手段。如今太子已经被废,小皇子登基指日可待,不管是他们中的谁,都只想要安稳度日,不想要被翻旧账了。”
    “倒是我有一个疑问,姜太师若是最厉害的太子党,太子谋逆被杀,他是如何安然无恙撇清关系,并且继续成为官家最信任的人之一的?”
    太子谋逆被张春庭斩杀于玉台的时候,她还没有返回汴京城中。
    之后碍于张春庭的威严,她也并没有去详细打听过这件事。更加重要的是,这种事情便是打听来的,也未必就是真的。毕竟真正参与过那场风暴的人,都守口如瓶。
    顾甚微想着,看向了韩时宴,“所以,太子是真的谋逆了么?”
    “他是中宫嫡长子,只要愿意熬下去,等到官家归天,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小皇子如今尚且年幼,就算贵妃家族势力大,那他也不至于就那般着急。”
    旁人不知道其中内情,可是韩时宴是一定知道的。
    他不光是御史,更是皇亲国戚。
    说话间顾甚微已经给韩时宴上好了药,并且将那布条儿缠好了。虽然那布条的边儿毛乎乎的,看上去不怎么精致,但到底是止住血,看上去不那般可怖了。
    “太子谋逆,千真万确。只不过他是被逼无奈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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