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嬷嬷讶异了下,一副若有所思模样。
    林云嫣没有催促她,静静等了会儿。
    “您不提,奴婢都想不到这个,您一说……”汪嬷嬷皱着眉宇,言辞也不太有自信,“奴婢还是听三姑娘那儿的苏嬷嬷说的。”
    林云芳那儿的?
    “有三四年了,”汪嬷嬷回忆着,“您有一年是不是给了三姑娘一套香料罐子当礼物?”
    这下轮到林云嫣拧眉了。
    三四年?
    对她来说那都不止十三四年了。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林云嫣道,“是不是云芳过生辰时?”
    “奴婢不晓得这么清楚,就听苏嬷嬷说,三姑娘很喜欢那套罐子,”汪嬷嬷道,“恰好夏四姑娘过来,三姑娘就拿出来点香、闻香,没想到夏四姑娘说不谙此道。
    三姑娘就说‘那我教你呀’,夏四姑娘拒绝了,说是家中不让玩香。
    不止她,其他姐妹也不玩,还说有一回她想玩香,被老夫人知道后训斥了一顿。
    她一肚子委屈寻她母亲哭诉,她母亲好像也抱怨过,说‘哪有闺秀不玩香的’。
    奴婢不晓得这事儿要不要紧,但您问了就觉得这事奇怪。
    不让姑娘家舞刀弄枪的,奴婢见识过,不让姑娘闻香的,还没有在别家听说过哩。”
    林云嫣抿了一下唇。
    恩荣伯府不让姑娘们玩香?
    圣上分明说过,先皇后喜欢用香料,配香也有一手。
    那是娘娘出事之后,家中长辈不想睹物思人、旧景心伤?
    还是说,另有其他缘由?
    可要是说到先皇后用香,定国寺起火后死伤惨重的谜团是今年才揭开的,先前谁也不晓得那夜殿内点了助眠香,恩荣伯府为何禁止姑娘们再玩香?
    还是说,他们虽未知晓全貌,隐隐约约猜到了一部分,这才禁了?
    林云嫣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她想,这是她应该要弄清楚的事情。
    圣上不愿意放弃李邵,因为他对先皇后爱重又内疚,如若先皇后身上有些别的隐情,或许将来他们对付李邵时能够用得上。
    “嬷嬷。”林云嫣轻声又交代了汪嬷嬷几句。
    汪嬷嬷会意,连连点头:“您放心。”
    暮色降临。
    林云嫣的马车驶出诚意伯府。
    迎面来了一辆马车,两厢交汇,各自都得往边上让开些。
    林云嫣撩起帘子看出去,正巧那侧也起了帘子。
    “郡主。”车上人打了声招呼。
    林云嫣微微颔首:“夏三公子。”
    车上的正是夏清知。
    夏家马车前行,林云嫣想了想,让牛伯不远不近跟上去。
    京城的傍晚很是热闹。
    前头马车停在一家茶馆外头,夏清知从车上下来,看了眼后头不远处的华美车驾。
    牛伯低声与车内说了声。
    挽月跳下车去,大大方方走进了街边一家胭脂铺子。
    夏清知见状,只当她们是顺路,并未多想。
    挽月很快又出来了,笑着与林云嫣禀道:“奴婢与廖子媳妇讲了,廖子刚好在后院歇脚,已经让他去看看了。”
    林云嫣颔首。
    那茶馆看着普通了些,不像是李邵会来的地方。
    却是不知道,夏清知这时候与人吃茶,那人是谁。
    第459章 先皇后不会也是这种病吧(两更合一)
    茶馆后侧。
    廖子与跑堂小二打了声招呼。
    “呦,廖哥今儿在铺子里陪嫂子呢?”小二热情道,“再半刻钟水晶糕就出笼了,我给你包上几个,你带给嫂子尝尝?”
    廖子满口答应,抬头看向楼梯上,轻声与小二道:“我上去转转……”
    “老规矩,”小二道,“转转无妨,别惹话就行。”
    廖子清楚这些,又交代小二多包几样点心,塞上几个铜板,便放心往楼上去了。
    这家茶馆是街上老铺面了。
    有些年头没有好好装修过,胜在地段好,熟客吃惯了,生意也不算差。
    也因此,隔音很不好。
    廖子确定了下夏清知进的雅间,正巧隔壁空着,他便入内。
    一进来,左右动静都能听见。
    且连通夏清知那间的是个移门隔断,廖子轻手轻脚拉开一条缝,声音瞬时清晰许多。
    廖子小心翼翼凑在缝上打量。
    衣着贵气的无疑是夏清知,另一个朴素些的,廖子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人叫庞枫,是个读书人。
    廖子这几年跟着陈桂做事,来生辉阁光顾过的书生很多,他记性好,认下来七八成。
    庞枫来过生辉阁好几次。
    照他自己的说法,早年家底还算殷实、能供他念书,几年前父亲意外离世,祖母病倒了,母亲一人扛起生活。
    他想过不念书了,去谋个账房、主簿一类的活计,但母亲说什么都不答应,一心想让他能有好前程。
    好在庞枫写得一手好字,得了一富户看重,每月资助他求学。
    日子能过了,却也还想补贴些家用,因此他就在各家笔墨铺子、书局书馆问问,看看有没有抄书的活儿。
    拿手抄本赚钱,是不少学子的生活之路。
    字写得好、写得快的,各家都愿意合作。
    陈桂收过庞枫的手抄,点评过此人“刻苦练过”。
    廖子粗人一个,学了不少字,写出来螃蟹爬,看不懂好坏,反正都比他强,却也记住了庞枫这人。
    只是,庞枫怎么看起来与夏清知很是熟稔模样?
    难道他说的富户是夏清知?
    廖子确定了隔壁人的身份,便从缝隙处让开几分,只听动静。
    那厢,庞枫抿了口茶,笑容和煦:“还是与夏兄相处最为自在。”
    夏清知挑眉。
    庞枫又道:“同窗都知道我手头不宽裕,平日有事相邀、也多是想替我掏银子,我知道大家的好意,但吃人嘴软,次数多了,我很过意不去。也就是夏兄,迁就我来普通茶馆,我与你各出各钱。”
    夏清知笑了笑。
    谁还没点自尊心呢?
    只不过,他一直很好奇资助了庞枫的是何许人。
    庞枫倒是主动提起来了:“那位老爷先前说,等金秋与我引荐几位老先生,指导指导我的文章,我的文章是弱项,如果能进步些,之后下考场也得考个好名次。
    这点上,我很羡慕夏兄,夏兄是伯府子弟,只要自己愿意好好念,拜见先生比我们简单。”
    夏清知的笑容略显尴尬。
    他有哪门子的“简单”?
    只是,他会与殿下抱怨,却绝对不会与远不如他的其他学子说家中状况。
    在外念书,他从来都是以恩荣伯府的子弟高昂着头,又怎么会说自己这里不如意、那里不顺心呢?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夏清知道,“最后能不能在考场上得好成绩,还是看自己,我与庞兄也没有多少不同。”
    庞枫附和。
    “那位老爷……”夏清知问,“好像都不知道是哪位老爷资助了庞兄。”
    “我不好说具体的,他年轻时在勋贵人家做事,老来换了自由身,攒了不少银钱,资助我这样的学子,”庞枫话头一转,“说起来也是巧了。
    我有一次与他提起夏兄,他说他以前曾见过夏兄的姑母、也就是先皇后娘娘。
    虽然都是老黄历了,他还记得娘娘那时候端庄矜贵。”
    “见过先皇后?”夏清知越发来了兴趣,“我年幼时也见过她,只是那时岁数小,现在连她的模样都回忆不起来了。”
    庞枫感叹道:“若是娘娘还在,今时今日,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与夏兄坐在这里一道吃茶。”
    夏清知哈哈一笑,没有正面回答。
    或者说,他其实也不敢下决断。
    从常理来看,先皇后若还在世,恩荣伯府势必会更风光,他出门在外,想巴结他的人都数不过来。
    可偏偏自家长辈那性子,兴许会克制得比现在还不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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