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勋说道:“看样子,此战是一场持久战了!”
    “这样最好!”
    刘衍说道:“山东方面和京城方面的钱粮,可以通过滱水河直接运进定州城,流贼大军威胁不到滱水河东岸,我军粮道畅通,咱们拖得起。但是李自成就不一样了,再拖下去,我看他从哪里变出百万人马的粮食来!”
    第五百三十九章 定州会战(二)
    当晚,在流贼老营中军大帐内,李自成靠在一张虎皮椅子上,显得非常的疲惫。
    各营将领,以及洪承畴、李岩等军师也都在场,就连红娘子这个负责老营家眷的主将,此时也坐在众人下首。
    “各营情况如何,各营的斥候可传回消息?”
    顾君恩抱拳说道:“启禀陛下,各营的斥候已经送回来几批消息了,现在刘衍部各营兵马并没有出击的迹象,都在定州城内外驻扎。”
    李自成心中叹了一口气,原本想着刘衍极有可能会趁着大顺将士立足未稳,率领新军各营夜袭过来,所以李自成已经命大顺军各营做好了准备,只要刘衍敢率部杀来,就一定可以重击刘衍部。
    但是刘衍这次却没有让李自成如愿,新军将士在定州城内外稳如泰山,根本不为所动。
    “既然如此,那先让各营将士回去休息吧。”
    李自成微微皱眉,说道:“不过各营依然要严加防范,绝不可放松大意!”
    “领命!”
    众人散去之后,李自成独自坐在中军大帐内,这些年自己南征北战、大起大落,一直走到了今日,这才有了一番基业,可是却遇到了刘衍这样宿命般的对手,虽然一直没有面对面见过,可是刘衍却成为自己无法逾越的一座大山。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李自成忽然有了一种厌倦的感觉,如果不能在定州击败刘衍部大军,李自成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心力再次来过了!
    次日一早,流贼联营鼓号震天,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出营垒,朝着定州城的方向集结部署。
    李自成身穿披风、头戴大帽,策马带着洪承畴、李岩、顾君恩、牛金星、宋献策、田见秀等人在军阵中穿行,此时流贼老营兵马已经结阵完毕,作为数十万大军的中军,在定州城西面六、七里的位置停了下来。
    流贼老营那杆明黄色的大纛就在军阵中迎风飘扬、咧咧作响,大纛周围的三万多老营精锐气势不凡,将李自成等人团团护住,大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度。
    老营权将军田见秀策马巡阵,老营骁骑一万、甲兵两万、火铳兵五千,此时全部高声怒吼,仿佛一道涟漪瞬间散开,转眼之间周围的流贼各营兵马也开始欢呼怒吼。
    刘宗敏率领的流贼中营被部署在老营前方,距离定州城西面只有三、四里左右,中营兵马便是此战主攻兵力了,对此刘宗敏虽然心中很是不满,但也知道事情轻重,一番牢骚之后,依然率部迅速布阵。
    流贼中营的青色旗纛已经高高升起,权将军刘宗敏策马军阵正中,制将军贺锦率领两万骁骑在中营中军的前方集结,前果毅将军任继荣率领五万甲兵在骁骑前方集结,这五万甲兵装备了大量的盾车,盾车上面不满了沙袋,专门用来防御刘衍部的火炮和鸟铳。
    在五万甲兵的军阵之前,是后果毅将军吴汝义率领的两万火铳兵,这两万人马仿效刘衍部的鸟铳手,也列成一个大横阵,只是两万人组成了六排,而不是刘衍部鸟铳手常用的三排。
    最后是中营的十万死兵,此时这十万人马被部署在大军的最前方,这依然是流贼的老战法,就是用这十万条人命,来消耗刘衍部的火力和兵力。
    刘宗敏还特意给这些死兵装备了不少的盾牌和弓箭,只希望十万死兵能够坚持的时间长一些。
    而在定州城的南面,流贼左营的白色旗纛正在咧咧作响,制将军刘芳亮将十几万大军部署完毕,正等待着李自成的进攻命令。
    此时如同流贼中营一样,大军的最前方是七万死兵,后面是左果毅将军马世耀率领的一万火铳兵,后面是右威武将军刘汝魁率领的五万甲兵,再后面便是左威武将军李锦统领的三万骁骑。
    因为流贼中营的此战的主攻兵力,所以李自成将各营中装备的盾车全部调到了中营,此时流贼左营只能临时连夜赶制了一些简易的沙袋车,装备在五万甲兵之中。
    不过好在刘芳亮收到斥候的奏报,在南面这里,刘衍部并没有装备太多的火炮,这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而在定州城的北面,李自成将新军左营和新军右营全部部署在这边,因为这些兵马是以官军投兵为主体筹建的,所以李自成对于这两个营的战力,还是保留自己的态度,直接将两个营放在一起使用。
    按照李自成的部署,北面的进攻,以新军右营为先锋,新军左营为后备,两个营交替进攻,尽可能的消耗刘衍部在北面的兵力。
    定州城北面,陈永福站在一杆绿色的到旗纛之下,脸色非常的凝重,此时四万死兵已经被部署到军阵的最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后面,便是左果毅将军陈德率领的军阵,是由三万甲兵和一万火铳兵组成的军阵。
    陈永福亲率一万骁骑在后面压阵,同时也做好了随时救援儿子陈德的准备。
    “希望此战顺利,德儿千万不要有事啊!”
    就在陈永福心中忐忑不安的时候,流贼新军左营制将军吴三桂同样惴惴不安。
    吴三桂率领流贼新军左营兵马在右营后面两里处布阵,左果毅将军夏国相、右果毅将军王屏藩率领两万骁骑在中军列阵,二人都是吴三桂起家时候的心腹,自然率领最强的骁骑兵马跟随左右。
    在前方,左果毅将军王朴、右果毅将军李辅明率领三万甲兵集结列阵,二人原本都是吴三桂的同级总兵官,三人虽然相熟,但是却不能交心,所以被吴三桂安排在前方待命。
    而在王朴、李辅明的前方,是右果毅将军马宝率领的一万火铳手。
    虽然历史上的马宝是吴三桂的心腹,但那已经是历史上清军入关之后的事情了,当时马宝在李自成败亡后加入到南明阵营,随着吴三桂引清军南下,马宝兵败投靠了吴三桂麾下,成为了吴三桂的心腹悍将。
    可是在此时,马宝才刚从流贼老营调过来,在吴三桂看来,马宝是李自成派过来掺的沙子,所以自然不可能对其足够信赖。
    在大军的最前方,便是新军左营的四万死兵,只等着右营退下来,这四万死兵便要冲上去拼命。
    很快时间来到了正午时分,随着流贼各营兵马部署完毕,定州城的方向也传来了阵阵战鼓声。
    此时在定州城西面的第一道防线内,钱樰率领的新军炮营已经部署完毕,除了被部署在西城墙上的红衣大炮总之外,其余各部火炮全部被部署在两道防线之内。
    而沈拓率领的新军中营将士,也已经全部进入城外的两道防线之内布防,左部参将郭荣率部在第一道防线内待命,随时准备掩护炮营撤入城中。沈拓和中部参将滕江河、右部参将于迁在第二道防线内待命,其中右部兵马是反击兵力。
    陈勋率领新军前营将士在城北布防,与吴三桂、陈永福部对峙。王越率领新军后营将士在城南布防,与刘芳亮部对峙。
    新军亲卫营部署到了定州城四面城墙上,加上炮营部署在各处的火炮,与城外的各营将士形成了交叉火力。
    其余各营兵马按照方略在城内待命,这一战刘衍在城外部署的兵力不到一半,就是要借助防线大量杀伤流贼的兵力,打一场防守反击,力争在定州城下重创流贼大军!
    西城墙上,刘衍举着千里镜观望着,只见数里外的流贼中军内,升起了一面明黄色的三角旗,那是流贼大军进攻的信号。
    紧接着,流贼中军便响起了冲天的号角声,随后是流贼中营,流贼左营,以及流贼新军的左营和右营,数十万流贼兵马开始齐声呐喊,声势十分骇然。
    刘衍微微皱眉,想不到此时流贼各营的士气还不错,自己原本料想流贼各营士气低落、一触即溃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李自成的统军能力,也低估了流贼各部的“抗打击”能力。
    “传令各营按照方略作战!”
    “是!”
    刘衍继续下达着命令:“命令钱樰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开炮,命令各营主将,开火反击的时机各自掌握,哪一方坚持不住便立即求援,本公会立即派出兵马支援!”
    “是!”
    刘衍心中明白,如今定州一战就是自己与李自成做的最后了结,双方都会用出全部的战力,不死不休,所以任何轻敌之心都要收起来,此战必须全力以赴。
    历史上阴沟里翻船,稳操胜券却被反推的例子数不胜数,刘衍可不想为反面教材再填一笔。
    反正新军、驻防军的长处是火力强大、战力强悍,缺点是兵力不足,刘衍自然要扬长避短。
    此战,刘衍不会再施展什么计策,完全就是正面稳扎稳打的阵战,以火力和战力平推流贼大军,不给李自成任何翻盘的机会!
    呜~呜!
    突然,流贼中营的号角声由平缓变为高亢,流贼中营十九万大军开始向前推进,浩浩荡荡的人群朝着定州城西面的第一道防线冲来。
    在第一道防线内,钱樰举着千里镜冷静的观察着前方的流贼军阵,不时舔一下嘴唇,心中非常的激动,这样的大决战中,自己的炮营将会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这将会是自己一生的荣耀!
    旁边,同样举着千里镜观察敌阵的传令兵突然大喊道:“敌军距离我防线两里半!”
    “敌军距离我防线两里!”
    “敌军中营中军进入两里距离!”
    钱樰猛地大吼道:“红衣大炮总、佛郎机总、火箭炮总开火,持续打击、持续打击!”
    轰!轰!
    转眼之间,新军炮营安置在第一道防线内外的两百多门佛朗机炮(包括从流贼火器营缴获的部分火炮),以及一百四十四门火箭炮车,还有西城墙上的一百四十四门红衣大炮,先后在很短的时间内开火,如此远近、高低参差的火力,瞬间就将流贼中营大部分的兵马笼罩其中,就连在数万死兵后面的火铳手、甲兵也难以幸免,均遭到了炮火打击。
    轰!
    与此同时,定州城南城墙和北城墙上,各自部署的数十门火炮也开始轰击,一时间定州城三面炮声滚滚,城外数十万流贼大军杀生震天,一场数十万人马的大战正式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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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四十章 定州会战(三)
    流贼中营的十万死兵之中,有两个开封一带的亲兄弟,大哥名叫张举,弟弟名叫张君,兄弟二人跟着流贼大军南征北战,但是始终都奉行保命策略,在死兵之中善于逃命,所以便一直幸运的活了下来,也因此没能立下战功,始终没能升到甲兵行列。
    此时张家兄弟二人胆战心惊的走在大队人马之中,耳边不断传来炮弹划过的刺耳声音,还能看到前方不断有火箭落下,就在二人前方不远处,一个领队的掌旗就被火箭射中了左腿,还没叫喊几句,就被火箭上面带着的火油引燃,整个人都化作火人,在人群之中疯狂的奔跑着、叫喊着,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还是一名死兵一枪将其捅死,才帮着那掌旗结束了痛苦。
    轰!
    又是一轮齐射,突然一颗炮弹从右侧横扫过来,大哥张举吓了一跳,一把将弟弟张君扑倒在地,二人只觉得那颗炮弹如同从头顶上飞过去一般,吓得不敢抬头。
    紧接着就听到旁边不远处传来一阵惨叫声,兄弟二人这才侧脸看了过去。
    只见那边三、四个死兵已经被炮弹扫倒,残肢断臂落了一地,各种碎肉、内脏的碎片杂七杂八的在地上,将地面都染成了红色。
    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死兵还没有断气,抱着已经断掉的左腿撕心裂肺的叫喊着,看着那张生不如死的脸庞,张君忽然想起来,那个老兵好像也是开封人,被大顺军洗劫了家里,老伴和两个孙子当场被杀,那老兵和儿子、儿媳被裹挟为死兵。
    只是后来在打忻州的时候,老兵的儿子、儿媳被官军杀死,老兵瞬间成了孤苦一人,现在好了,老兵也要死了,这些可以全家团聚了。
    张君心中想着,瞬间就涌起了一丝悲凉:“我们兄弟怕是也要跟家里人团聚了!”
    这时张举一把拉起弟弟,大声叫道:“别发愣!想活命就跟着大队走,快跟上!”
    张君急忙起身,回头看去,只见后面的掌旗已经带着督战队跟了上来,兄弟二人要是再慢一些,恐怕就要被那些督战队当场砍翻在地了。
    “好险!”
    兄弟二人紧紧握着兵器,心中暗道了一声好险,忽然就看到前面的人群一阵骚乱,原来是官军的火炮又打出了一轮齐射,密集的炮弹穿过了前面的人群,造出了数十道血肉模糊的“胡同”来。
    一颗炮弹呼啸着从前面冲了过来,张举瞬间叫喊一声,一把将弟弟推开,那颗炮弹直接打在了张举的身上,瞬间将其打成一地碎肉。
    张君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哥哥的尸体化为一地碎肉,猛地嚎啕大哭起来,直接爬了过去想要为哥哥收尸,却被人一脚踢翻在地。
    “奶奶的,大军正在进攻,你在这里鬼哭狼嚎什么!”
    张君定睛一看,便是督战队的掌旗,便哭着说道:“我哥哥死了!”
    “死就死了,这一天打下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万人,死一个哥哥哭个屁!”
    说着,那掌旗也不听张君再说什么,直接一刀将张君捅死,然后大声说道:“进攻!谁再拖延不进,这就是下场!”
    话音刚落,一颗炮弹直接从斜上方打了过来,前方好几个流贼士兵的脑袋都被扫到,顺便如同西瓜一般碎开。
    随后炮弹就砸在那掌旗的胸口上,直接将人打成两节。
    在大队死兵的后面,后果毅将军吴汝义率领两万火铳兵结阵向前,始终与前方的死兵大军保持了不到一里的距离。
    但是刘衍部炮营的火力,依然可以越过前方的大军,直接打到这边的火铳横阵。
    吴汝义愤恨的骂道:“他娘的!城头上竟然有那么多的重炮,这么远都能越过军阵打到这里,刘衍这是装备了多少火炮!”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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