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新走向王文涛,厉声喝道:“周王府长史王翰送舟原武,之后不久大堤溃坝,除一干县衙之人,侥幸之人,原武人全部罹难,这背后可是周王指使?”
    “是,是……”
    王文涛混沌之中回道。
    郁新听闻这个回答,眼神中爆射出愤怒与痛苦,沉声道:“为何?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王文涛摇晃着脑袋,无力地说道:“弥勒佛降于乱世,世道越乱,越黑暗,才会有光明佛,救苦救难。”
    郁新眼中充血,白莲教的人就是疯子,好好的世道,为了自己的野心,竟然不惜决堤杀人,制造灾难!
    白莲教,必须彻底剿灭!
    “周王与白莲教,是什么关系?”
    郁新追问道。
    王文涛呵呵笑了起来,喊道:“关系?没什么关系,只是觉得这是一件不错的事。你想想,黄河夺淮,凤阳受灾,中都地位必然下降,到时候,大明除了京师之外,还有哪个城市能与开封相比?这里,就应该成为北京,成为大明帝国的中心!啊——”
    一声惨叫声猛地传出。
    汤不平看着郁新将烙铁死死按在王文涛的脸上,不由打了个哆嗦:娘咧,文人都冲着脸去的吗?
    狠起来也太狠了……
    王文涛彻底毁了,烧得殷红的烙铁,直接毁了他半边脸,甚至连嘴都封死了一半。
    郁新作为内阁重臣,素日里气度不凡,行止从容,可王文涛的话让他失去了理智,只想将这群疯子彻底扼杀!
    为了洪武二十四年罹难于洪水之中的千千万万百姓!
    为了自己为官为政的抱负!
    为了基本的人性!
    郁新丢下烙铁,咬牙说道:“想尽一切办法,将他送到京师,交给皇上发落!”
    汤不平答应之后,问道:“阁老,虽然很多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但周王有问题已成事实,是否需要调更多安全局人员进入开封,还请阁老示下。”
    郁新摆了摆手,说道:“只凭着王文涛的口供,根本扳不倒周王。若周王反咬一口,说与王文涛有结仇,是为污蔑,如何处置?当下最紧要的是找出更多人证,物证。”
    汤不平退至一旁,不再说什么。
    眼下开封城已封了数日,杀死王翰的白莲教徒依旧没有找到,而雄武成抓到的中年人,至今连什么名字都没调查出来。
    白莲教的人比汤不平想象中的更为顽强,他们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力量与意志支撑着他们,哪怕是用尽刑罚,也没有泄露半分秘密。
    调查陷入困境,想要找到突破点并不容易。
    汤不平清楚自己的位置,提醒可以,但不能干涉,郁新才是这里的最高决策者,他的决断,安全局会遵从。
    “原武那边调查的如何了?”
    郁新走出地窖,询问道。
    汤不平摇了摇头,说道:“一场大水,毁了所有,就连原武县衙原来人员,不是隐姓埋名远离他乡,就是莫名死亡,安全局暗中调查许久,也仅仅找到寥寥几个原武老人。”
    郁新眉头紧锁,说道:“你们毕竟是暗中调查,有许多不便。明日,我会携老船工至原武,亲自探寻。”
    “老船工一起去?”
    汤不平有些不安。
    白莲教在开封的力量绝不容小觑,能瞒过安全局的眼睛,当着雄武成的面杀了王翰,可见其不仅有实力,还有不顾一切的疯狂。
    加之封城搜索依旧无所获,说明白莲教徒在这开封府内有安全的据点,或者说有着十分安全的身份。
    这种情况下,将唯一的知情人带出府衙,离开府府衙庇护,无异于将其暴露在外,一旦被白莲教找到机会,老船工极有可能会步王翰的后尘。
    郁新看着汤不平,严肃地说道:“钓鱼总需要鱼饵。”
    “可是……”
    汤不平欲言又止。
    鱼要上钩,那前提是吃掉鱼饵。
    难道说,郁新为了找到白莲教或周王的破绽,准备牺牲老船工?
    郁新摆了摆手,走近汤不平,缓缓说道:“老船工绝不能出事,所以,我们需要如此……”
    翌日一早。
    郁新拜别了周王,下令解除开封封禁,携开封知府任毅、随行官员、老船工等巡视地方,出开封城,沿黄河向西而行,途径陶家店、兽医口、杨桥至孙家渡口。
    站在孙家渡口处,郁新对任毅指着黄河北岸,问道:“从这里过去,便是原武吧?”
    任毅心头一沉,回道:“大人,这孙家渡口其实已是原武县辖区,洪武二十四年黄河决堤,便在那里,黑洋山。”
    郁新顺着任毅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说是山,实则是一个小小的山丘,并不显著。
    “走,去看看。”
    郁新没有直接北渡黄河前往原武县,而是选择去了黑洋山。
    大堤已是修好,近几年这里并没有出现大的险情。
    郁新站在黑洋山,眺望南方,不远处便是郑水,而郑水又连接着涡河,郑水以西,是颖水,黄河夺淮,便是通过这些水流,倾注到淮河之中。
    “为何决堤在南岸,而北岸原武县也损失惨重?”
    郁新面无表情地询问道。
    任毅摇了摇头,说道:“洪武二十四年的那一场暴雨极大,黄河水一度暴涨,先是在南岸溃坝,但随后不久,北岸大堤也垮塌,黄河水在南下肆虐的同时,吞并了原武、阳武,一直波及到新乡等地。”
    郁新冷冷看了一眼任毅,问道:“本阁听闻,这附近县中,受灾百姓有的去了五六成,甚至有九成百姓悉数罹难的,可为真?”
    “哎,确实如此,天灾无情啊。”
    任毅苦涩地回道。
    郁新换了一种口气,缓缓说道:“本阁又听闻,无论是原武,阳武,还是郑州、荥阳、密县、陈留等地,官府衙役在如此水患之下,损失不过一成,可为真?”
    任毅愣了下,看着郁新的目光躲闪开来,道:“这个,好像是真的。”
    郁新带着几分疑惑,问道:“任知府,还请你回答本阁,为何同样造灾,百姓十不存一,而官员十损其一?莫不是说,这黄河决堤时,洪水是绕着官员流过去的?”
    任毅脸色微微一变,带着几分尴尬,说道:“阁老,这灾情之下的事,谁能说得准。兴许是官府之人警惕性高,而百姓之家松懈……”
    郁新冷冷地说道:“哦,官府警惕性高,所以连带着他们的妻子儿女,也都警惕性高了?看来,这开封府的官都命大啊,黄河水都不敢侵犯。景大人,你说我们要不要给朝廷去个旨意,留在开封当个知县算了,反正天大的洪水,都毫发无伤。”
    景清听闻之后,凝重地点了点头,道:“能保全家无忧,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任毅额头有些冒冷汗,想到了什么,说道:“也并非全是如此,朱仙镇官员就死了几个……”
    郁新跺了跺脚下的大堤,说道:“朱仙镇官员死了,那是因为没有人给他们送信,也没有人给他们送舟船吧?”
    任毅瞪眼看着郁新,努力让自己镇定,道:“大人是何意?”
    郁新冷笑一声,转身走向孙家渡口,道:“何意?呵呵,有了舟船,自然就可以从容面对洪水,就算有人命不好掉下去了,也只是少数。罢了,去原武。”
    任毅跟了上去,目光中却充满了不安。
    从郁新的话中可以听得出来,他似乎在暗示什么,或者说,他已经知道了王翰送舟的事。
    可王翰已经死了!
    死无对证,只要不承认,他们也没任何办法。
    “老船工,你是老原武人,把你知道的事,告诉下任知府吧。”
    船刚离岸,郁新便对一旁的老船工说道。
    老船工看了一眼任毅,阴沉着脸色,说道:“知府大人,我乃是原武县匠人,洪武二十四年,朝廷征调匠人、民工合计三万人,加固黑洋山一带黄河堤坝……”
    “那一日大雨,我奉命巡堤,发现渡口处灯火通明,便过去探寻,发现黄河边停留着三十余艘船只,而送船之人,正是周王府长史王翰,接船的,则是当时的原武知县蔡智……”
    “当日晚间,县衙官吏便抵达了黄河岸边,我甚至还听到了孩子的声音,很明显,官府在转移家眷。而就是在那一日晚间,堤坝在一阵轰隆之下,彻底溃坝,原武就这样没了……”
    郁新看着伤心欲绝的老船工,沉声说道:“家眷入船,大堤溃坝,这时间拿捏的,可是精准至极啊……”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未出现的双刀客
    郁新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任毅的脑海之中。
    任毅没有直视郁新的勇气,只侧过身,伸手拨动起黄河水,缓缓说道:“阁老,水火无情,更是无可预料,说什么家眷转移,听闻起来倒像是无稽之谈。”
    “呵呵,是不是无稽之谈,走一趟原武就知道了。”
    郁新目光沉稳地看着北岸。
    任毅微微眯起眼睛,心头一沉。
    经过几次的对问,任毅可以确定的是,郁新知道一些事,而这些事,却不应该是他知道的。
    看着老谋深算的郁新,任毅撩起一串水花,冷冷说道:“无论去哪里,作为开封知府,自然需要陪大人走去看看的。原武是一个苦地方,不容易的很。”
    郁新嘴角浮动出一抹浅浅笑意,转瞬之间便消逝不见,缓缓说道:“那就去见几个熟人吧。”
    任毅惊讶地看着郁新,郁新却没有说什么,船一上岸,便走了出去。
    熟人?
    难道说原武知县苗继文,主簿张兴?
    还是说,另有其人?
    原武十分落后,可以称得上是贫困至极的地方。
    洪武二十四年的大洪水,毁掉了这里的一切生产物资,包括绝大部分人口。
    虽然经过几年人口迁徙,原武有了一些人气,人口也达到了两千户,勉强算得上是一个中等县,但原武依旧是破败不堪,穷困的让人心疼。
    这里的人口,绝大部分是赤贫。
    赤贫不是贫穷,贫穷只能算是手头拮据,但多多少少还饿不死,冷不死,渴不死。
    隔壁牛家的,每天都要出苦力,却只能吃两顿饭,还吃不饱,说自己贫穷是可以的,但不能归入赤贫。
    赤贫,那是真的一无所有。
    什么时候吃饭,那得看树什么时候发芽,地里还有没有野菜,若是能守着柱子,等来一个兔子,那恭喜你,你可以暂时摆脱赤贫两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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