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前院里,顾重楼看着徐罗衣和方雁飞跪在正中,哭得一个比一个更悲恸就头大,可一想起正在碧园的叶惊玄,心又不由得一横,这两个人不出府,他的那个小心眼的姑娘,只怕永远不会真正敞开心扉。
    “王爷王爷,妾不求名份,就算是在王府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王爷妾出了府,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还请王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留妾在府里”方雁飞终于还是急了,顾重楼的样子绝对不像是说说而已,明明昨天还和叶惊玄势不两立,今天却就要赶他们出府。
    顾重楼心里一声长叹,心里也不忍,他惯就是个心软的,如今要把两哭哭啼啼的女人送出府去,哪能一点反应没有:“你们二人放心,出了府也自有人照顾,绝对不会让你二人流落街头。”
    张怀广和陆焕川商量的结果就是,先找一处宅子安置了二人,然后在由府里的婆子给相个合适的人家,以王府里大丫头的名份再嫁出去。幸而两人都没有领牌子,否则还要更麻烦一些。
    “王爷,您怎么能如此狠心,妾与王爷,已有夫妻之实,妾又有何颜面另嫁,王爷,您这是在拆妾的脊梁骨啊。”徐罗衣抹着泪,哽咽之中有着绝望,早知道她或许就该安安淡淡的待在府里,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只要王府能容她就行了。
    顾重楼淡淡叹一声抬头仰。望着天,却不再看跪在院中的二人:“罗衣,雁飞,以王府之名出嫁,也自不敢有人亏待了你们,且宽心吧。焕川,送两位姑娘离开。”
    陆焕川身后跟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丫头,连忙上去左右扶着徐罗衣和方雁飞,说是扶其实却是硬拖着往外走。方雁飞犹自不死心,如果这么出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王爷,王爷”
    丫头随手塞了一块棉巾在方。雁飞嘴里,方雁飞便只胜了呜呜之声,丫头拖着方雁飞和徐罗衣出了王府上了马车,宽敞的马车上,丫头们退了下去,陆焕川却挑了帘子坐上来:“徐姑娘,方姑娘,别挣扎了,王爷已经铁了心,你们再挣扎也没有用了。”
    “陆先生,王爷为何”徐罗衣的嘴倒是还能说话,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陆焕川侧头看向车窗外道:“王爷心头,只有王妃一。人,你二人在府里做的桩桩件件,王爷就算不全知道,也知道一二。方姑娘你也别瞪着眼了,王爷给你留了大面子,你也不必怒瞪着。你父亲虽然只是个三品小官,母亲却是当今齐妃的妹妹,齐芳辰。齐妃娘娘许了你什么好处,我们自不得知,但你在府里做的,我们却是知道一些。”
    方雁飞停止了哼哼声,眼神也黯淡下来,徐罗衣。看着叹息一声,尽管她还怨恨着方雁飞,可现在看来,她们都不过是可怜人而已,成了别人故事里的牺牲品。
    “王爷既然答应。了照顾你们,就不会半途扔下你们,王爷自来就是个心善的,你们就宽心吧。”说完话就下了马车,那几个丫头又坐上马车,死死地看住徐、方二人。
    徐罗衣心里一阵悲凉,现在她们的处境却连丫头都不如了。
    送走了徐、方二人,顾重楼看着空空的院子,心里有些微的歉疚,默然不作声地踱到碧园,叶惊玄正跟桐月说着话,正在园子门口守着的张怀广见了顾重楼这一脸黯然的神色,微微行了礼就走了。
    顾重楼进了碧园,看见叶惊玄正站在一树腊黄的腊梅花儿下,低头看着枝头的花朵,灿笑着和桐月说:“摘了,晒干,将来泡茶喝。”
    顾重楼愕然,他还以为叶惊玄正在赏着花儿,却没想到这丫头脑子里全是些吃吃喝喝的念头,忽然一笑:“惊玄,这可是父皇赏下的腊梅。”
    叶惊玄笑吟吟地看着顾重楼,捧着手里的腊梅花给顾重楼看:“重楼,你看多好看呀,中午用来煮粥喝,这粥就叫金玉满堂。”
    顾重楼满心的黯淡在接触到叶惊玄灿烂的笑容时,竟然如同冰雪遇到了阳光一般,融融暖暖的成了一池春波,在潋滟的光影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顾重楼于是开始高兴起来,为了叶惊玄,他宁愿背负一些东西,只要她开心快乐:“好,就叫金玉满堂。”
    叶惊玄在顾重楼面前很平静,可心底里却一点儿也不安稳,只觉得自己生生夺去了两个女人的指望,她虽然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什么善人,可这感觉真的一点也不好。
    “唉”叶惊玄拿着本传记,一个字都看不进去,霜叶这时闲了下来,就来侍候叶惊玄,见她叹息了大半天了,忍不住问了几句。叶惊玄就杂乱地跟霜叶说她心里的感受,也是奇怪,跟顾重楼她觉得不好说,跟霜叶却说着说着就全抖了出来。
    霜叶听完后微微思索了一会儿,手上给叶惊玄添了茶水,这才说道:“娘娘,你心善,这原本是好的,可得看对什么人。娘娘可知道,她二人至今没有牌子,其实说到底了身分连丫头都不如,她二人在府里过得安平,却xian了风浪,这便是打杀了也理直气壮。但王爷心软,娘娘也是,她二人能有如今的境遇,已经算得上是福分了。”
    “妾不如婢么霜叶,我如果不是生在叶家,如果不姚家的外孙女,我是不是也得像她们一样,如同浮萍四处飘荡,一辈子都没有个依kao。”叶惊玄不由得感慨,士农工商,朝中如果没有姚家,以叶家的行商身分,别说王妃,或许连王府的门都进不了。
    霜叶一阵语噎,她没往深处想,脑子里的身份地位观念已经根深蒂固,现在听叶惊玄这么一说,心中微微一愣,觉得叶惊玄说得在理,可看着叶惊玄黯然的神色,又想说些话来安抚:“娘娘,宁为贫妻,莫为富妾,她们能遇上王爷和娘娘,已经是大幸了,已经够好了。别家的妾如果被放出府去,那才真叫凄惨呢,至少王爷和您还管着她们的生计,还替她们着想着以后的事。”
    “霜叶,你以后会嫁什么样的人呢,你会幸福吗?”叶惊玄有些迷惘地问道。
    霜叶一惊,看着叶惊玄的神色,微微摇头道:“娘娘,奴婢是您的人,您让奴婢嫁什么样的人,奴婢便嫁什么样的人。”
    叶惊玄看着天空忽然飘下来的雪花,伸出手去接了一片,忽然回过头看着霜叶道:“霜叶,以后我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做当家夫人。”
    霜叶脸皮儿一红,娇嗔地道:“娘娘,奴婢这身分,做什么当家夫人,可快别寒碜人了。”
    “我说你做得,自然就做得,王府里的大丫头,可和寻常富户人家的姑娘相比了。我希望你们都幸福,从今以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获得幸福,再不要这样了”叶惊玄打起精神绽开笑颜,虽然心里有些歉疚,但顾重楼这样待她,她的心里更多的是幸福。
    顾重楼忽然往出现在碧园门口,脸上带着些慌乱的神色,叶惊玄连忙抛下那些有的没有的心思,赶紧迎了上去:“重楼,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顾重楼忽然不顾丫头、婆子们正在周围请着安,一把抱住叶惊玄,声音闷闷地从叶惊玄头顶上传来:“惊玄惊玄”
    顾重楼只是一声声的叫着她,丫头、婆子们赶紧散开了,怕是顾重楼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园子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人,顾重楼却依旧不说话,只是抱着她,一声一声的叫着她的名字。
    叶惊玄在顾重楼一声一声的叫唤中,胸口涌上一些浓稠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她的心:“重楼,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你有话就跟我说,我在这里,我帮你”“惊玄为什么总有人要被牺牲掉,就因为姓顾吗?”顾重楼的声音里,除了慌乱,还有的就是深深的痛楚。
    叶惊玄见顾重楼满脸的痛楚神色,心也跟着抽痛,原来喜欢一个人,也会跟着他一起疼:“重楼,你不要难过,到底出什么事了。”
    “大哥在京城里被射杀了”顾重楼说完这句话时,已经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来了,只是kao在叶惊玄小小的身上,此刻,她就是他所有的依kao
    大哥叶惊玄想了想,才把大哥和太子联系起来,射杀?那又是为什么呢,怎么说也是当朝太子,难道叶惊玄忽然不敢再想下去:“重楼,我知道你最看重这些兄弟,可是你现在要打起精神来,只怕还会有更多的事在等着你呢!”
    叶惊玄忽然开始同情太子,注定是一个牺牲者,却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没有回头的路,只因为比他的弟弟们早生几年,就成了牺牲品。
    这就是天家,这就是皇权叶惊玄叹息一声,更加厌恶那座天底下最繁华的城池,只是她们能逃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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