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戚本来想进别墅去看看,突然有风吹起晾在绳子上的床单,露出了另一半的花园,对面静止的秋千架上,一个小女孩正坐在那里,她怀里抱着一只熟悉的吉娃娃。
    谢戚记得这只吉娃娃,正是之前参加宴会的时候,陈姣月怀里抱的那一只。
    在意识世界的时候,时间和逻辑很有可能是错乱的,它们只根据主人的需要从记忆里提取东西。
    比如说孤独寂寞的小主人需要一只狗陪伴,于是那只在她成年后才养的吉娃娃出现在了小主人的手上。
    意识世界并不需要考虑这东西在这个时候存不存在,只要它在记忆里存在就可以了。
    谢戚走了过去,小女孩听见脚步声也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
    “哥哥,你踩到我妈妈了。”
    谢戚瞬间只觉得毛骨耸立,他下意识后退两步,让出那片地方。
    “妈妈让我谢谢哥哥。”小女孩说完,就又重新低头抱着吉娃娃,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声不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戚盯着之前他踩的那片地,总感觉真的活动了一下。
    正在他思考要怎么做的时候,小女孩又突然嘻嘻笑了两声,搞怪的看着他,“其实我是骗你的哥哥。”
    “我现在这个年龄,妈妈还活着,没有在地下,所以你没有踩到我妈妈。”她嬉笑着问谢戚,“所以你现在有觉得好一点了吗?”
    谢戚:“……”谢谢,更细思极恐了。
    眼前这个小女孩无疑是陈姣月,虽然还没张开,但从五官的形状也还是能看出一二的。奇怪的是,陈姣月在这里,他却并没有看到陈董。
    “爸爸去找妈妈了。”陈姣月径直回答着他的疑惑,她勾着嘴角缓慢道,“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因为我,是专门来见你的啊。”
    谢戚冷不丁的浑身一冷,他镇定下来冷静的问道,“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想再见见雪渡,可是我的记忆里,永远都只有他厌恶的,憎恨的表情。”
    “可我想要他对我好。”
    陈姣月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从小就很多人说,我妈妈疯了,她是个疯子,我也会是个疯子。他们说错了,妈妈只是生病了。她病得时候会掐住我的脖子,会打我,会说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该多好。”
    “她不病的时候还是很正常的,只是依旧不喜欢我。”
    “为什么不喜欢我?要从哪里说起呢……啊,你知道陈氏那年经历了危机,差点破产吗?后来爸爸竞标成功得以翻身。不觉得很奇怪吗?被排挤成那样的公司,怎么突然就竞标成功了?是不是窃取了谁的人生呢?”
    “其实这也没什么,他要是知足就没事了,可是他没有,他开始贪了起来,他想要的东西变得更多了……”
    “后来有了我,妈妈劝他就算是为了我行善积德吧,爸爸没有听,他变本加厉——妈妈疯了。”
    “再后来爸爸的方法不奏效了,公司又有隐隐下滑的趋势,但幸好,这个时候妈妈死了,他找到了新的办法。”
    “我们生活在妈妈的背上。”
    陈姣月说完最后一句话,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背后传来「砰」的一声响,谢戚回头,一个女人坠落在地上生死不明,血蜿蜒一地,陈董正惊慌失措的趴在二楼阳台上。
    谢戚几乎立刻就想到退出意识世界,他意念一起,身形就开始变得浅淡起来。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局。”陈姣月半点都没有拦着,她安静的坐在秋千上笑,“我们等会见。”
    她说。
    ——
    谢戚想要撤离意识世界却被拦住了,他清楚的知道,可是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然在医院外面。
    “怎么回事?”按理说,意识世界是由主人的记忆构建而成的,陈姣月今天来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沉浸在意识世界了,所以她的意识世界不应该出现这个医院才对。
    退一万步讲,陈姣月就是看到了,但是心血来潮撇的一眼,怎么也不该这么真实。
    “谢老板?”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戚转过头去,就见穿着哥特服装的少女披散着一头长至脚踝的卷发,头上顶着五颜六色的花环,背后跟着几个小孩,几个小孩似乎很害怕,躲在少女身后悄悄探出头来。
    谢戚注意到他们的眼睛是红色的,嘴唇里探出尖牙,是吸血鬼。
    眼前的人不是修罗鬼,而是始祖吸血鬼安娜。
    安娜转过身依次摸了摸身后几个小孩的脑袋,然后拍了拍他们,“都自己去玩吧,妾身有些话要同谢老板说。”
    “好。”吸血鬼小鬼们倒是乖乖的跑远了。
    安娜看着他们,眼睛里有着光。
    谢戚和安娜仅一面之缘,印象却清晰,安娜优雅背后藏着的是深深的疲倦和厌世,和现在这个样子完全不一样。
    “老板,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安娜突然开口问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谢戚唯有沉默应对。
    “妾身……明白了。”安娜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来,她看了眼那些吸血鬼小鬼,径直站了起来,“或许,就不该产生羁绊,没有羁绊就不会为他们难过。”
    “为什么赐予我长生,赐予我共情的能力,却又一次次从我身边剥夺呢?”安娜喃喃自语的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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