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荆斩棘,爬遍群山,经过艰苦万状的行军,终于是望见了三会水寨的灯火,周军弟兄们精神大振,似乎一路而来的疲劳也随之消散,直想大杀一场,以解心头之气。 超速首发
    这三会水寨与别寨不同,水营与旱营之间有一段长长的斜坡,水营临水而建,旱营则是立在坡上,居高临下,前俯大江,背倚绝岭。
    经过侦察,王审琦得知水营之中的大部分舰船已不在,想来是全部开往了下游起支援巫山,故而此次作战的主要目标当在攻克旱营。
    旱营灯号整齐,可见平时有所准备,但蜀军多年来曾打过仗,实战经验不足,虽然治军严整,却也未必经得住身经百战的周军冲击。
    但毕竟周军远道而来,不过一千余众,士卒疲惫,故而此战当以奇袭,必须在天明之前克敌,否则天一亮,蜀国据险固守,周军的真实实力将暴露无遗,克敌不成,反倒有被歼灭的危险。
    王审琦遂根据地形,将人马左右军,左军分为各支奇袭小队,蛇行上坡,觅山洞之类的隐僻之地各自埋伏。右军则埋伏在坡下,准备正面迎敌。
    他又将左军分为两队,一队多带旗帜,遍置山间,以为疑兵,另一队则多备火箭,选定有利之处发动箭击。
    旱营之中的蜀军不是聋子瞎子,周军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现,自是有所警觉,却听营内鼓号急鸣,灯火变换,战马嘶叫,当是在进行布防。
    此时正好有风起,王审琦见时机已到,遂下令发动攻击。
    却见一枝火箭最先射出,直落入蜀营之中,与此同时,埋伏在东南、正东两处的弓箭手瞅准令箭指向开始射击,却见无数团火焰飞起,直扑蜀营,强劲有力,一波接着一波。蜀营内立时火起,更因风紧,火舌蔓延,片刻间已是将蜀营烧成火海。
    火光之中,王审琦可以清楚得看见蜀营内的情形,有人在救火,有人则是骑着马乱窜,慌作一团。他知道蜀军随时可能冲下坡来,遂传令坡下埋伏的右军准备仰攻。
    果不其然,蜀军临战经验不足,周军突然出现,使得蜀军大为惊讶,又见山下到处有旗帜招动,还以为是来了无数人马,故而寨门紧闭,想要固守待援。
    比及周军发动火攻时,营中大火冲天,想要固守自不可能,遂大开寨门,全营人马顺着山坡冲将下来。这么一冲,却也有雷霆之势,周军地势不利,想要阻挡甚为艰难。
    不过王审琦自然克敌之法,眼敌军冲将下来,坡下右军全无顾及,杀喊着仰冲上来,每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坛子,纷纷朝敌军人马掷去。
    这坛中所装的皆是麻油,油坛一破,地面立时变得光滑泥泞,冲下来的蜀军人马稍一沾上,无不人仰马翻,滚落下来。前面的人马一倒,后面跟着奔下来的马却是大惊,想要收住冲势,无奈山坡倾斜,冲速太过,根本收敛不住,径直踏向自家兄弟,如此一来,又是一片翻滚。
    号炮再起,王审琦率着一千周军杀出,大刀砍向狼狈无措的蜀军,火光之中,鲜血四溅,尸骨横飞,原本就被油汁浸透的泥土再添血腥,散发出无比难闻的怪臭。
    蜀军久未经战,大部人连杀人都没见过,如今遇上的却是杀人如麻,血腥成性的周军,直如孱弱的羔羊碰上了饥饿的虎狼,任凭屠戮。或被周军杀死,或被自己人践踏而亡,三千蜀军,倒有一半弃械投降。
    一场痛快淋漓的大战,比及天明时分,旱营大火燃尽,浓烟不散,弥漫在三会水寨上空,原本应该晴朗的天空仍是一片昏暗。
    水营里留守的几百水军一见旱营那边火起,胆颤之下早已逃得一干二尽,周军则大摇大摆的,轻松而入。
    营中战舰大部分已开赴下游巫山水寨,只余下数十艘小型的运输舰只,王审琦遂命众军上船,欲打着蜀军旗号顺流而下,一并将松山水寨袭取,而后直奔巫山,前后夹击蜀军主力。
    陈三却道:“大帅,我军俘获了将近一千蜀军,该当如何处置?”
    王审琦略一思索,道:“留下他们还得分兵看守,这样吧,将他们全部捆绑好,连同水营一并烧掉,到时就算夔州援军赶来,没了水寨也是无济于事。”
    陈三虽然恨蜀主,但到底这些投降的蜀卒们也算是他的同胞,如今听王审琦要如此处置,心下略有不忍,却道:“将军,这些蜀军乃是投降之人,杀了他们,怕是于我军声誉不好吧。”
    王审琦一哼,道:“你懂什么,我们乃是突袭之兵,最忌讳的就是有所拖累,该杀的时候就得杀,哪还顾得上什么鸟声誉。”
    陈三无奈,道:“小的明白,我这就去传令。”
    “慢着,”王审琦忽然又叫住他,凝视了他一眼,道:“陈三,这件差事由你亲自去办,必须由你放第一把火。”
    “这”陈三更加犹豫,要说战场之人,互相搏杀,只为活命而已,顾不上同胞之情,但眼下却要亲手烧死毫无还手之力的同胞,心下却是万难下手。
    王审琦知他心中所想,冷冷说道:“陈三,你要知道,自你加入周军时,你便生是大周的人,死是大周的鬼,凡是胆敢抗大周天威者,都是你的敌人,对待敌人,怎能心存仁慈!”
    陈三浑身一震,眼神中的犹豫渐渐转为了肃杀,一咬牙,道:“将军,我明白了。”
    言罢行了一礼,转身大步而去。
    陈三吩咐下去给那一千余蜀军俘虏每人发了一块饼,待他们吃过之后便反绑了,分成数批了押入水营。这些蜀军经历了昨晚的惊恐,此时还没缓过神来,眼见周军肯给他们食物吃,便以为此番是保住了性命,情绪有所安稳。
    一千余人被集中在了水营中间,此处已辟出了一片空地,周围皆是拆毁的帐篷,木梁。
    陈三扫视了一眼,手一招,数十名周军便拎着坛子上前,将内中油汁尽数倾泄在了四周易燃之物上。
    蜀主们俱是莫名其妙,不知周军此举有何用意,不多时,其中有机灵的已反应过来,大叫道:“是油他们洒的是油啊他们要烧死我们——”
    这么一来,蜀军们均是明白过来,个个惊恐状,又哭又叫,拼命的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绳索的束缚。
    板上鱼肉,岂容尔活!
    有挣脱了绳索的蜀军,连滚带爬的向空地外面冲去,还未奔出几步,外面周军一箭射来,立时便毙命箭下。
    蜀军见无挣脱的希望,却是改为向周军哭求,俱是跪伏于地,叩首不止,那个喊着家中有老母在堂,这个叫着膝下还有未满月的儿子,凄惨的哭泣哀求之声震动天地。
    陈三眼中流过几分怜悯,沉吟片刻,却是率先点起了火把,一步步走上前来,举火欲点。
    “陈三,别烧死我啊!我是你的同乡,我是张贵呀——”
    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传入耳中,陈三一怔,猛地抬起了头,向着人堆中细细看去,那喊话之人,果然似曾相似。
    对了,确实是同村的张贵,记得当年,还和他一起上镇上赶过集的。
    陈三把火把交给了手下人,急步走了过去,喜道:“张贵,真的是你?”
    那张贵泪流满面,鼻涕和地上的尘土混在一起,污浊不堪,哭着说道:“陈三是我啊,我是张贵,快,快救救我呀!”
    陈三原本喜悦的神情立时褪去,默然良久,冷冷说道:“张贵,军令难违,你安心的去吧,到了那边,我会为你烧钱的。”
    他转身去,毫不犹豫的大步走出了空地,身后是张贵绝望与不解的哭喊。
    “陈三,你为什么要杀我啊?我是你的同乡呀,同乡——”
    杀戮的时代,又有多少无奈。
    陈三重新接过火把,再次扫视了一眼这些无助的,绝望的,曾经的同胞,长叹一声,毅然掷下了火把。
    火苗迅速的扩大蔓延,与此同时,其他周军也一同将火把扔下,随后一并撤出了营寨。陈三不敢回头,一路急奔跑向岸边,登上准备起航的船舰。
    整个水营已是化成了一片火海,内中是一声声撕心烈肺的惨嚎声。
    火光如血,江水尽染,船队开拔,沿江而下,转过一处江湾,身后那惨烈的一切,皆已化作虚空的回忆,深深刻入脑海。
    ——
    三尺江水血尽染,狼烟漫过半边天。
    巫山水寨依江湾而建,江面较广,正是水战绝佳之地。
    周军水师冲破峡口,日夜猛攻,欲夺下巫山水寨,夔州外围的蜀主水师主力业已齐集巫山江湾,拼死阻挡周军前进的步伐。
    江湾之内,双方各有战舰数百余艘,炮声连天,箭如飞蝗,一连拼杀三日不分胜负。
    若论战舰数量,两军相差无几,但周军水师历经北伐、南征,经验丰富,战力凶猛,实力本在蜀军之上,但李灵为引蜀军三寨水师前来巫山,故而命刘光义在进攻之时不可使出全力。
    三日的大战,巫山水寨的蜀水师损失惨重,形势危急,是以上游松木、三会两寨的水师皆顺流而下,赶来增援。
    李灵见敌军已中计,又算算日期,王审琦的突袭人马该当抵达三会,遂命刘光义使出全力,一举催垮蜀军水师。
    蜀军水师除了战力不足外,装备的先进程度也逊于周军,如周军主力斗舰乃是以轮转桨划双重驱动,而蜀军则是单纯的桨板驱动,原本处于上游,有江流的作用可以弥补速度的劣势,但眼下江湾之内大战,水流较为平缓,江流的优势自然也就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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